“君師兄。”


    楚牧和荀烈齊齊向君自在見禮。


    君自在麵上波瀾不驚,平靜地迴禮道:“二位師弟,有禮了。”


    他就像是一尊無聲的神像,在迴完話後就默默站在鐵膽身後。但在這無聲當中,卻是有一種大象無形的威儀,讓人不敢直視。


    楚牧更是注意到,在君自在說話之時,這豪放的鐵膽也是動作有所收斂,看起來似是對君自在頗為敬畏。


    在君自在說完話之後,鐵膽便擺手道:“你帶這楚小子去見老爹吧。老爹在下麵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說完,便帶著君自在一同往上方走去。


    在他們離開之後,荀烈迴頭向楚牧道:“這君師兄近一年來時常來天工閣,據師尊所說,他正負責替君師兄打造一種前所未有的神兵,等這神兵完成之後,你們這其餘三位劍子,怕是更難勝過君師兄了。”


    “哦?是怎樣的神兵?”楚牧不由好奇問道。


    “聽師尊說,是氣兵,完全由氣勁打造成的神兵。這氣兵說的並非是氣兵武功,而是才去九天之氣為材,經由上乘鑄兵秘術所煉之兵。此兵若成,君師兄的實力少說暴漲四成。”


    荀烈說到這裏,不由搖頭道:“有這神兵在手,再加上本統派的宿老撐腰,這最後的陷仙劍執掌者,怕是已然確定嘍。”


    ‘本統派啊’楚牧也是在心中念叨著這名號。


    所謂本統派,便是玉鼎宗中崇尚宗門本來的劍道絕學以及神劍,不欲陷仙劍在宗門中成為主流的高層。


    在他們看來,陷仙劍是戰利品,豈有戰利品成為宗門主流,甚至於名聲蓋過宗主的道理?


    現如今,他派之人一說到玉鼎宗就想到陷仙劍,然後就提到論劍堂首座玉玄,至於鮮少出手的宗主慕玄陵,其在外的影響力卻是要排在執掌陷仙劍的玉玄之後。


    本統派的高層便是想要逆轉這種影響,將陷仙劍收歸宗主一脈,讓宗主的地位不管是在內還是在外,都依然是至高無上的。


    有本統派支持,外加自身實力,君自在一向被認為最有希望執掌陷仙劍的劍子。


    “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不提了,”楚牧笑了笑,道,“還是先去找鐵煉長老吧,莫要讓他久等了。”


    在他看來,本統派之流的想法都是閑得,有那時間去搞這種事,還不如想著把廣成仙門拉下馬,不必理會他們。


    說來說去,到最後,陷仙劍的執掌權還是得看劍子的實力,而不是看哪邊支持者多。


    荀烈聞言,也隻是聳了聳肩,然後擦了把再度流淌下的汗水,帶著楚牧繼續向下層走去。


    越是往下,溫度就越高,等到了下方第八層,荀烈的汗水剛剛出來,就直接被蒸幹了,都不需要擦汗了。


    到了這裏,那些渾身大汗的大漢就不見蹤影了,第八層的熱量讓他們必須運功抵抗才能堅持,若是使用此地的火焰打鐵,那遭受的炎勁更是嚴重,怕是沒掄幾錘子就要休息了。


    所以一般來說若非必要,後麵三層都是隻有鐵煉父子在使用。


    到了這一層,荀烈忙不迭地拿出一塊冰晶抓在手上,這才不至於被四周充塞的炎勁所創。


    不過楚牧倒是看起來頗為輕鬆,他身周流轉著一層虛實不定的氣勁,每一步踏出,都是大量的氣勁蒸發,變成一股股氣流,但在三息之後,就又有元氣自四周迴流,周身氣勁生生不息,將熱力排斥在外。


    “不錯,你體魄比起老夫這不成器的徒孫強多了。”


    第八層接近中心位置,鐵煉長老站在那圓環洞口邊緣,看著楚牧道:“哪怕是不使用真氣護身,你的體魄也完全能抵抗此地的炎勁了,不過想要在此地打鐵還是差了些。”


    “有沒有興趣來天工閣研修一下器道?老夫保證你能在一年之內蛻變三次以上,更能收獲一門有用技藝。”


    打鐵?


    楚牧的腦海中下意識地浮現沿途一幕幕場景,每一幕場景之中都有數位渾身大汗的大漢。


    嘶——


    哪怕是有數百年的閱曆,楚牧也感覺這一幕幕場景簡直是辣眼睛。


    “弟子還有要事,怕是沒時間研修器道了,”楚牧有些訕訕地道,“下次前來天工閣,再來研修器道吧。下次一定。”


    風雲世界的五百年,楚牧嚐遍酸甜苦辣,但這滿身大漢他是想都沒想過,他已經是打定主意,這一次之後,他再也不親自來天工閣了。


    鐵煉長老倒是不怎麽在意,好像隻是說說,他背著雙手,繼續打量著楚牧,幹瘦的身子像是黑鐵鑄成一般,那一雙眼瞳猶如黑曜石,看向楚牧之時閃著金屬光澤。


    “不錯,憑你如今的實力,倒是能夠使用‘寰宇’了。”


    最後,鐵煉長老點頭道。


    “寰宇?”楚牧重複了一下這個字眼。


    “那把劍的名字,”鐵煉長老轉身看向炎柱,“大約一百五十五年前吧,玉玄從北冥取來歸墟黑金,又不知從哪裏拿來一大塊亢金隕鐵,要讓老夫為他鑄造一把最堅硬之劍,免得他每次穿梭虛空都因為抵抗亂流而使劍器受損。”


    “老夫以這焚天火煆燒了二十年,才將這兩塊奇金煉化,之後前後耗費了十多年時間,才算是完成了這把劍。在劍成之日,特意拿陷仙劍試劍,結果連這等兇劍也無法毀壞此劍。”


    “這確實是一把極端堅硬之劍,哪怕威力遠不如誅仙四劍,也能抵抗四劍的鋒芒。不過此劍都還來不及交到玉玄手上,他就成了執劍長老,執掌陷仙劍,這把劍也就一直沒有主人,一直呆在這裏。”


    “這裏?”楚牧和荀烈循著鐵煉長老的視線看去,不約而同的叫道。


    那視線的終點,赫然正是貫穿整座天工閣的炎柱,當二人注視之際,一道銳光在炎柱中閃過,刹那間留存在視網膜上的銳氣,不由讓荀烈緊閉雙眼。


    “就是在這焚天火中。”


    鐵煉長老突然探手,那一隻枯瘦如柴一般的手掌在探出之後迅速變大,整隻手臂都如黑曜石一般,閃爍著至堅至硬的光華。


    這隻大手直接探入炎柱之中,在一連串嗤響聲中,他撈出一把閃著幽光的劍器。


    劍長三尺六寸五,寬三寸三,劍身兩邊鋒刃雪白,中部卻是顯現幽暗之色,隱泛幽光。


    劍身中間,是一道狹長的空隙,這空隙將整個劍身從劍柄處到劍尖分成了兩半,使得此劍的樣式十分怪異。


    這是一把至堅至硬的劍,也是一把渴望著鮮血的兇劍。哪怕這把劍從未沾血,此刻更為一點殺戮氣息,但楚牧一見到此劍,就感覺這會是一把極兇之劍。


    作為兇劍收藏家,他覺得自己的感覺十有八九為真。


    想想玉玄的風格,要不是兇劍,他可能還不會收呢。


    “接劍。”


    鐵煉長老一把將劍向楚牧甩來,這把等待多年的劍打著旋,唿嘯著勁風向楚牧飛來。


    當此劍靠近楚牧之時,站在一旁的荀烈隻覺一聲無形的劍鳴自心中響起,一股發自內心的戰栗感使他不由向後連連退去。


    “啪——”


    楚牧一把握住劍柄,感受到一股涼意。


    這把劍似乎並未因為呆在炎柱中太久而沾染火熱,反倒依然有著金屬的冰涼感。


    “劍已成形,就自然不會再改變,老夫給玉玄打造的是至堅之劍,不管是火煉、冰凍還是利器斬擊,甚至於空間碾壓,都無法對此劍造成傷害。”鐵煉長老道。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把硬度點滿的劍。雖然劍體內連一道最簡單的禁紋都無,連最低級的法器都算不上,但鐵煉長老已經試驗過了,就連陷仙劍都斬不斷此劍。


    “對了,你想要用此劍,還得加上最後一道工序。”


    鐵煉長老突然又說道:“有了這一道工序,你才能成為劍的主人。”


    話音剛落,楚牧便覺劍中傳來一股極強的吸攝力,自己的鮮血正源源不斷被此劍吸收,納入劍內。


    與此同時,縱貫劍身的那一道狹小空隙竟是被血色緩緩彌補,從劍柄開始,向著漸漸延伸,分成兩片單麵劍刃的劍身正在被楚牧的鮮血補全。


    大量鮮血從楚牧體內流出,然後成為劍的一部分,直到將楚牧體內的鮮血乃至精血抽了大約二分之一,這最後一道工序才堪堪完成。


    分成兩半的劍身成為一個成體,一道血線取代了原來的空隙,猶如一條有生命的蛇被牢牢禁錮在劍身中一般,隱隱泛著光芒。


    楚牧手持此劍,隻覺人與劍再也不分你我,這劍就如同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完全由自身掌控。


    這非是劍道境界中的人劍合一,而是人與劍當真不分彼此,楚牧甚至感覺將此劍插入身體都完全無礙。


    如果他的身體可以插得下這麽大一把劍的話,他完全可以用身體作為鞘,容納此劍。


    “劍名‘寰宇’?”楚牧問道。


    “嗯,”鐵煉長老露出一絲笑容道,“這是玉玄取的,意為‘寰宇在手’,那小子年輕的時候可是狂得很,恨不得拿著劍對全天下人說:‘你們都是廢物’。”


    “師尊總算有取好名字的時候了。”楚牧哈哈一笑道。


    玉玄福地、玉玄養劍訣,這一次總算不是玉玄劍了。


    “希望他日,我能做到師尊這狂想吧。長老,告辭了。”


    楚牧手持寰宇劍,幹脆利落地迴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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