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主。”


    在發現宋閥之主悄然來到洛陽之後,師妃暄並非避開,反倒尾隨楚牧等人,甚至還在後來直接追上了眾人。


    “有趣,慈航靜齋的人竟然敢直接找上宋某,你就不怕宋某動手將你留下?”


    楚牧饒有興趣地看著叫住自己的師妃暄,嘖嘖稱奇地道。


    他倒是沒想到以自己的惡名,師妃暄竟然還敢直接找上門來,難不成慈航靜齋那群尼姑還給自己說好話了?


    “宋閥主說笑了,”師妃暄微微一笑,明明是做男裝打扮,卻顯露出了極為引人的魅力,“宋閥雄踞嶺南,同樣是統一天下的有力候選者,慈航靜齋既然想要想一個明君支持,又怎能忽略宋閥?”


    “妃暄是想問一下宋閥主,對這天下有何看法。”


    “你這話說的,我們的陛下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傷心死了,”楚牧輕笑了一聲,道,“當年是有佛門的支持,文帝才能如此輕易地篡奪了北周的江山,沒想到時間才過了三十多年,佛門就要舍棄楊家了。而且陛下還沒死,大隋也還沒滅呢。”


    “大勢如此,大隋已是迴天乏術了。當今陛下倒行逆施,如今大隋遍地烽火,宋閥主又何必故作糊塗呢。”師妃暄正色道。


    這時,婠婠插言道:“這天下自然是唯兵強馬壯者得之,唯強者取之。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其他路途嗎?總不能說是有德者居之吧。”


    這丫頭說得頭頭是道,就是那看向師妃暄的眼神中,不由顯露出一絲譏嘲和敵意。


    以往她總是插科打諢有一手,對於政事之類的卻是鮮少插嘴。不是因為不懂,而是知道這方麵不是她能插手的。


    因為楚牧的打算是讓青璿繼承一切,陰癸派那邊就算是母女同床,也最好莫要插手這種比較敏感的方麵。


    不過今日,在見到師妃暄之後,婠婠卻是有點忍不住了。


    “自古以來,爭奪天下都隻有靠刀劍一途,這一點,妃暄也是無法否認。但爭奪天下靠刀劍,治理天下也是靠刀劍嗎?”


    師妃暄反駁道:“妃暄想問的,不是如何爭奪天下,而是如何重塑山河,如何讓百姓重新迴到安穩的生活中。慈航靜齋想要擇選的明主,是能治理江山的君主,而非是隻會騎馬打天下的將軍。”


    “你倒是看的清楚。”楚牧聞言,讚許道。


    本來還想著這慈航靜齋的人又要給自己來那一套悲天憫人的套路,沒想到眼前這小妮子倒是一個務實之輩,沒說什麽虛的。


    “這個問題,師道,你來迴答吧,”楚牧看向青璿,道,“為父將來的一切都是你的,便由你來給這位慈航靜齋的仙子一個答案吧。”


    “是,父親。”


    青璿應了一聲,看向師妃暄,正色道:“師仙子所言實際上有一點謬誤。能取天下者無一不是當世豪雄,哪怕他們的後輩子孫會不肖,成為昏君,他們也是決然不會的。”


    “曆史早有明鑒,不論任何人登上帝座,亦不得不為子民謀幸福,否則他的位子就坐不穩。哪怕是你們眼中的魔門中人取得帝位,也會盡全力重塑山河,而不是任憑魔道中人肆虐,視法度如無物。”


    “若師仙子當真想要找到明君,那便不該親自下場,而是要在世外旁觀,直到天下一統,再行出山襄助新君。如此一來,方才不至於因為你等的選擇而使得德不配位之人取得天下。”


    “這”師妃暄聞言,竟是有點啞然。


    青璿的意思很明顯,有能力擊敗群雄,一統天下之人,自然也有能力治理天下。曆史上的大一統王朝,遠到始秦,進至眼前的大隋,他們都是亡於子孫之不肖,而非是因為開國皇帝無能。


    真要是有心相助重塑山河,那便不該在此時入場,讓本來沒能力奪得天下之人勝到最後。


    這一點,倒是說的極為有理,但也極為無利。


    雪中送炭才能獲得最大利益,錦上添花終究難以讓人重視。現在入世那是扶龍庭,事成之後必有巨大迴報,事後排座位分果果是能排到最前麵的,等到天下平定了才跑出來


    那怕是連口湯都喝不上了。


    佛門當初就是靠著提前投資楊堅才能東山再起,要是等到楊堅篡周之後他們才跑出來,現在佛門估計還在苟延殘喘呢。


    不得不說青璿這個迴答有點刁鑽,她不說自己如何如何去治理天下,而是直言能取得天下的人必定能治理天下,這讓師妃暄根本沒法達到考教的目的,但又不得不說對方不是信口雌黃,而是當真有道理的。


    不過這位慈航靜齋的當代傳人也不是吃素的,她當即抓住了一個要點,“但若是能提前選定合適之人,也可讓戰亂早一步結束,這樣不是更好嗎?”


    “既然如此,那便選擇宋閥,”青璿直接拂袖一揮,十分霸氣地道,“重振漢統,光複河山,舍我父其誰。”


    “這便是我給仙子的答案,望仙子多加思量。”


    “你這答案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楚牧搖了搖頭,但又沒對青璿所說之話有一點要斥責的意思。


    他不認為自己會輸,也不會說重振漢統有什麽錯誤。


    既然沒有錯,那自然沒有什麽好斥責的。從某方麵來講,青璿的想法就是楚牧的想法。


    “要是無事的話,我等便後會有期了。”


    楚牧看了自己等人來時的方向,道:“這洛陽城現在可不平靜,宋某也需好好養精蓄銳一把,去應對一些老朋友。”


    與此同時,神都苑中。


    神都苑又名西苑,乃是楊廣在大業元年下令建造的皇家林園,其東抵洛陽城宮城紫薇城,西至孝河,北背邙山,南拒非山,穀水、洛水匯合於其間,匯集成周長十餘裏的人工海洋。


    海內建造蓬萊、方丈、瀛洲諸座神山,山高出水麵百餘尺,台觀殿閣,星羅棋布地分布在山上,無論從那方麵看都如若仙境。


    此時此刻,在神都苑中的蓬萊山上,一道樣貌奇古,猶如花崗岩般堅毅的身影負手而立,遙望著港口方向,輕聲道:“宋缺,來了嗎?”


    他身後的小道上,悄然出現了一道身影,稟報道:“已經到了。”


    “趙德言,你想複仇嗎?”向雨田沒有迴頭,但他卻是能感應到後麵那人身上一閃即逝的強烈殺機。


    沒錯,眼下出現在這神都苑中的人,正是如今東突厥的國師,同時也是魔門魔相宗的宗主——“魔帥”趙德言。


    “想。”趙德言迴答得毫不猶豫。


    “家師長孫晟,當年便是因石之軒之故,深受暗傷折磨,年僅五十八便撒手西去。我曾在家師靈前立誓,終此一生,以讓魔相宗重返中原以及報仇為己任,不惜任何代價。”


    “但你的敵人,卻是不好對付,”向雨田淡淡道,“我至今還不能確認石之軒和宋缺哪一個才是他本尊,但不管哪一個是他本尊,他都是無比的難纏。若非如此,我早就殺了他了。”


    “但邪帝今次既然召趙德言前來,便說明邪帝已經有把握對付他了。”趙德言迴道。


    這些年他一直呆在草原,不敢踏入中原半步,眼下還是他多年之後首度迴到中原。


    而他迴到中原的底氣,便是眼前這位邪帝。


    “我與他之間的戰鬥,任何一點破綻都足以致命,”向雨田道,“而想要製造破綻,不外乎在身體與心境上下手。其中身體上的傷勢好恢複,心境上的痕跡卻是難撫平。那人似乎對光複漢統極為在意”


    趙德言立即明悟,迴道:“那便阻止他光複漢統。請邪帝將此事交予在下。這也算是在下延續家師與其的爭鬥。”


    他的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燒,充斥著熊熊鬥誌和熾烈殺機。


    “喚你來,便是為了此事,”向雨田頷首道,“光複漢統,算是他人生的一大目標。若是能破壞此事,當有不小的效果,但這還不夠,所以,我找到了另一個助力。”


    話音落下,趙德言突然迴首,看到遠處的一座樓閣上閃過一道黑影。


    ‘是個高手。’


    他知曉,這便是向雨田所說的助力,對方同樣也是那人的敵人,並且似乎有能力破壞那人的心境。


    “我對於天下乃至宋缺亦或者是石之軒的生死都不感興趣,若非當年失手被抓住了破綻,我現在應該已經準備著破碎虛空了。現在,我隻想要他死,至於其他的,任憑你們去取。”


    向雨田徐徐轉身,一雙眸子無比深沉地看著趙德言,也看向遠方那道黑影,“莫要壞事。”


    對於向雨田來說,如今最為主要的事情便是殺死楚牧,好讓自己能夠毫無窒礙地進入戰神殿,研究破碎虛空之路。


    他不管趙德言還有另一人有何想法,隻要別壞了他的事就成。


    若是壞了事那後果顯然不是他們能承受的。


    “明白。”趙德言急忙迴道。


    遠處的那道黑影也是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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