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磨刀堂內。


    楚牧盤膝坐在地上,五心向天,氣息若有若無,心念起伏,生滅不定,以無上之靈覺深入體內,挖掘潛能,啟發生機,療愈傷體。


    既從一念還從一念滅;生滅滅盡處,滅滅生機起。


    換日大法本就是走“破而後立”的路子,楚牧和石之軒一番激戰受創,又從交手之中了解石之軒的不死印法部分精粹,正合了換日大法的要訣,僅僅是三天的時間,他的傷勢就已經好了大半,且功體又有精進,命門洗練程度也增長不少。


    待到真氣走過三脈七輪之後,楚牧陡然張嘴一吸,鯨吞天地精華入體,瑩白如玉的肌膚似是閃爍著一層瑩光,緩緩睜開的雙眼神光劇盛。


    “進來吧。”他開頭道。


    外頭,宋智推門而入,向著楚牧道:“大兄,來嶺南巡撫的團隊離開了,有探子說是裴矩突然返迴,帶人離去的。”


    “哦?”楚牧奇道,“那就奇了,石之軒難道就不怕我親自追上去襲殺於他嗎?”


    雖然以石之軒的保命功夫,楚牧殺他的成功概率不大,但要是驚動其他什麽人,那石之軒也是難逃的。


    “除非他的傷勢基本無礙了。”楚牧肯定地道。


    石之軒當日所受之傷遠比楚牧要重的多,按理來說,哪怕不死印法能化死氣為生氣,快速恢複,也絕不可能比楚牧更快的。但難保石之軒還有其他什麽手段或者有什麽秘藥輔助,能讓他更快恢複傷勢。


    “大兄,是否要揭露石之軒的身份?”宋智問道。


    “不需要,”楚牧搖頭道,“對付這等人還是除了殺身之外,其他方法都不算最優。石之軒被揭露了身份躲藏起來,反倒比在明麵上威脅更大。況且,他的目的和我們的目標相符,也算是反隋的一大助力。”


    宋智點頭表示明白,然後接著道:“還有一件事,南天師道那邊突然派人前來,說是要見大兄一麵。”


    在過去的三天裏,宋智在傳信楊廣的同時,也在嶺南調動精兵,準備和楊廣同時進發,從兩邊兵發廬山,逼南天師道交出黃天大法,隻是沒想到他這邊還沒出發,那邊南天師道卻是已經聽到風聲,並派人前來了。


    “讓他進來吧。”楚牧道。


    宋智聞言退出磨刀堂,在少頃之後帶著一個身著紫金道袍的道士行入,那道人一進磨刀堂,便向楚牧打了個稽首,道:“天師道姚康節,見過宋閥主。”


    楚牧那雙神光猶存的眼瞳注視著此人,眼中閃過的光澤令這道人有種被看穿一切的莫名之感,“南天師道本代教主竟然親自上門,看來貴方是有自信說服宋某了。”


    麵對著那雙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姚康節微微猶豫之後,拋開原本準備的說辭,從袖中取出一本紫皮書冊雙手奉上,“我教願將黃天大法雙手奉上,隻求宋閥主一句允諾。”


    “是何允諾?”


    “他日宋閥若成大事,當以南天師道為道門都統,統攝各派,傳道中原。”


    “就為此?”


    “就為此。”


    姚康節麵帶一絲苦笑,道:“黃天大法雖是孫天師所創之神功,但並非本教之傳承絕密,送出一部武功秘籍保得太平,可行。”


    的確是可行。


    但南天師道的臉麵也算是在這一句“可行”中丟得一幹二淨了。若非當真不得已,誰又願意拿先輩所創的神功來換取一次止息幹戈的機會呢?


    “你就沒想過找寧道奇幫忙嗎?”楚牧不由問道。


    “寧道奇當年以條件交換借閱慈航靜齋的劍典,今次若幫我等,黃天大法估計也是難以避免外泄,與其如此,貧道更願和宋閥主做一交易。且宋閥主修煉此功後,也相當於和我教結下因緣。比起寧道奇,貧道更願意選擇宋閥主。”姚康節道。


    “比起寧道奇來,更願意相信宋悲風的後人嗎?”楚牧輕笑道,“看來道門之中也不是鐵板一塊啊。”


    宋閥開創者宋悲風和“天師”孫恩,還有“邪帝”向雨田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宋悲風昔年曾是東晉重臣謝安護衛團的一員,和孫恩算是敵人,也曾和孫恩交手過。


    隻是不曾想歲月流轉,在兩百多年後的今日,南天師道的傳人姚康節,竟是道出更願意相信宋悲風的後人。


    “當今世上,若是連堅持漢統的宋閥主都不能相信,貧道又能相信誰呢?”姚康節給出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漢統,就是這麽一種堅持,讓楚牧獲得了這麽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獲。


    楚牧的天心能感應出姚康節說此言之時的赤誠,要是宋閥沒有這種堅持,那麽就算兵發廬山,南天師道也不一定肯舍出麵皮交出黃天大法。


    “漢統啊”楚牧伸手接過秘籍,問道,“你也堅持漢統嗎?”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無限的感慨,有一種突如其來的安心和安定在心中湧現。


    這種感覺非是因融合宋缺而來,而是純粹發自於楚牧內心。


    畢竟,他也是一個漢人啊。


    “南天師道皆是如此。”姚康節迴道。


    “好,就為了你這一句‘皆是如此’,我便允你一個未來。”楚牧斬釘截鐵地道。


    “謝閥主。”姚康節抱拳道。


    “二弟,替我送一下姚道長,另外吩咐下去,今後廬山若有變故生,嶺南必須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也將是第一個出手相助的。”楚牧道。


    “是,大兄。”


    宋智迴應一聲,並對姚康節十分客氣地道:“姚道長,這邊請。”


    姚康節又向楚牧打了個稽首,這才跟著宋智一同離去。


    在他們離開之後,楚牧並未直接翻開秘籍,而是撫摸著那古舊的封皮,麵上滿是難掩的感慨,“漢統,漢統,我這一世,必將讓漢人的朝代再度君臨。”


    原本的宋缺不認同楊家的大隋,也不認同後麵的李唐,因為在他看來,不管是楊家還是李家,他們都不是純粹的漢人,他們都有胡人血脈。


    這樣的血脈,當然無法讓堅持純粹血統的宋缺甘願歸附。


    但在楚牧看來,血脈非是主要,自身對漢文化的認同才是首要,他的認知並不如宋缺那般有著局限性。


    這認知上的偏離,讓楚牧對於宋缺的觀念沒有全盤接收,對於漢統的堅持也是算不上多重。


    然而在剛剛那一番話後,楚牧卻是真正下定了決心,要讓漢統王朝再度出現在這世間。


    什麽李唐,什麽濟世安民,全都滾到一邊去吧。


    曆史上的李唐究竟如何,楚牧未曾真正目睹曆史,沒什麽資格評斷,但此世的李唐,楚牧卻是知曉的相當清楚,對於李唐的江山是怎麽得來的也是門清。


    靠著突厥人獲得的江山,也配以漢統自居?


    原作中李唐一統天下的理由十分可笑,因為要是不讓李唐一統天下,要是不讓李世民登基,突厥人就會攻入中原,讓天下大亂。


    沒錯,唯有李世民登基並一統天下,才能抵禦突厥人,才能讓中原太平。這種欽定的理由說出來能讓人笑掉大牙,但凡腦子沒坑都不會因為這種理由放棄逐鹿。


    可偏偏那兩個憨憨就信了,然後將已經打下的半壁江山拱手相讓,讓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順便將宋缺這個老丈人坑得一臉血。


    “民族融合是大勢所趨,我也無意去違逆這股大勢,但融合的前提卻是必須要確定,那便是以漢為主。是漢人融合胡人,而不是胡風同化漢人。被胡化的熟胡還有胡教,皆是禍患,他們若識相還好,若不識相”


    眸中的幽深之色化作一片清冷,冰冷的殺機將心中閃過的影子盡數斬盡。


    殺念斬盡心中之身影,也消盡心中之雜念,讓楚牧的心境一片清明。


    在此清明心境下,楚牧緩緩翻開手中書冊,開始參悟這本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經,再集兩漢道法的大成的道門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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