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黑影,帶著一絲冰冷,並且似是有爪,從食道中爬過。


    “你給我吃了什麽?”林仙兒冷聲問道。


    “我是沈浪的傳人,也是王憐花的師侄,王憐花精通各種雜學,其中也包括了苗疆的蠱術。你說,我給你吃了什麽?”


    楚牧取出一支短笛,一邊說著一邊吹奏了起來。


    幽幽笛聲似是鬼蜮中傳來的惡鬼低吟,帶著不可深測的陰幽,喚起蠱蟲的本能。


    林仙兒那雪白的玉體上似是無數紅花盛開,僅僅是數息時間,便出現處處斑紅,更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癢意出現,使她忍不住用力去抓。


    “你最為得意的,便是你這軀殼,若是這身體成為天下間最醜陋、最令人惡心的事物,你會如何?”


    楚牧在林仙兒忍不住要抓出血之時停下笛聲,道:“想一想這完美的身體成為一塊散發著惡臭的爛肉,想想世人都會以厭惡的眼神看著你,林仙兒,你知道你該怎樣做了嗎?”


    林仙兒立即跪伏下來,長拜道:“沈公子說什麽,仙兒便做什麽。”


    作為一個識時務的人,林仙兒自然該怎麽做。她此刻的聲音無比恭順,恍如被馴服的烈馬,哪怕低垂的麵容上無比怨毒,此刻她也能發出最恭敬的聲音。


    “識相。”


    楚牧讚了一聲,轉身道:“去告訴上官金虹,沈孤雁身上攜帶著滄浪劍法和無敵寶鑒的秘籍,他有潛力成為下一個沈浪,有實力與上官金虹匹敵。”


    滄浪劍法和無敵寶鑒,這兩者乃是大俠沈浪的絕學,此乃誘惑。


    沈孤雁有潛力成為下一個沈浪,能和上官金虹匹敵乃至勝過上官金虹,這是威脅。


    誘惑和威脅,足以讓上官金虹出手對付楚牧。


    至於如何取信上官金虹,楚牧相信林仙兒會有辦法的。


    楚牧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他離開此地一刻鍾的時間,林仙兒才顫抖著身子從地上爬起。


    她在顫抖,不隻是因為冷,也是因為恨。從來沒有人這般羞辱過她,哪怕是昔年的李尋歡也沒有,但今次卻是有人將她的尊嚴踩在了地上,狠狠踐踏。


    “沈孤雁,你會死,你一定會死!我一定會將你千刀萬剮,讓你死無全屍!”


    林仙兒一點一點拾起散落的衣衫,勉強穿在身上。


    她邊穿邊罵,惡毒地詛咒著楚牧,釋放著發自內心的恨意。但等她穿戴整齊之後,卻是重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使人完全無法將這美人和剛才的毒婦聯係起來。


    ‘我不管你有什麽打算,但你既然想要上官金虹針對你,我就如你所願。不止上官金虹,我還要你成為梅花盜,讓你成為整個江湖的敵人!’


    心中轉著惡毒的念頭,林仙兒裹著碎裂的衣衫,瑟縮著身子緩緩離開,消失在這荒郊野外之中。


    在興雲莊附近的小巷子裏,有家雞毛小店,前麵賣些粗糲的飲食,後麵有三五間簡陋的客房。


    店主人孫駝子是個殘廢的侏儒,整天擺著張臭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除了一個天天來買醉的酒鬼,這店十天半月也不一定有客人來。


    但在今日,除了那酒鬼之外,小店中竟是多了好幾位客人。


    首先是一個狐裘華袍的公子,他一進門就走到那酒鬼的桌子旁,在他對麵坐下。


    緊接著,是一個青袍漢子,雙手攏在袖中,沉默地走到角落裏坐下。


    再接著,是一批身穿杏黃色長衫的人,一行五人,其中四人一同簇擁著一個長衫上鑲金邊的少年進門。


    那少年一進門,就將目光放在狐裘公子身上,哪怕是吃菜時也未曾轉移開。


    再後來,一對爺孫也走進門來。


    穿著藍色長衫,端著煙杆的爺爺,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可愛孫女。這對爺孫的到來,讓孫駝子多看了幾眼。


    這麽數批人進來,立時讓這雞毛小店變得擁擠,但這麽多人聚集在一起卻是毫無熱鬧氣象,所有人都是清清冷冷的,好似不是來小店,而是來刑場。


    所有人都自顧自地吃喝著,但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大部分人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集中在那公子哥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大姑娘那黑黝黝的眼瞳一轉,突然道:“爺爺,這裏人多,你就說一下書唄,也好賺幾個錢。”


    老人聞言,拿著煙杆敲了兩下桌側,敲出煙絲灰的同時,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隻見他喝了杯酒,又抽了口旱煙,才慢吞吞地說道:“你可聽過沈浪這名字?”


    姑娘搖頭道:“沒聽過。江湖上有這人嗎?”


    “現在沒有,十幾年前有,”老人道,“他是百年武林世家沈家的傳人,是當年的天下第一名俠,野心勃勃的‘快活王’柴玉關被他擊敗,一代怪傑‘千麵公子’王憐花被他感化。”


    “在十二年前,沈浪和王憐花、熊貓兒、朱七七等人乘船出海,但江湖上在之後數年還是流傳著他的傳說。江湖中人將沈浪縱橫江湖的十年稱之為沈浪的時代,他是一個時代的代表人物。”


    “這麽厲害啊,”姑娘眼中滿是向往,“那這位沈大俠有沒有留下傳人呢?”


    老人道:“他沒有留下傳人,但據說他在東海收了一個傳人,一齊帶到了海外。一年前,這傳人來到了中原,漸漸開始展露了頭角。”


    姑娘道:“那人叫什麽名字?”


    老人道:“一個聽起來很寂寞的名字——沈孤雁。”


    老人和姑娘一個說一個提問,互相配合,簡簡單單的故事竟是講得妙趣橫生,至少當事人還是第一次感覺自己做的事情這麽具有傳說性。


    然而,也就在兩人說得興起之時,那黃衫少年卻是突然冷笑道:“可惜,這大俠沈浪的傳人馬上就要下黃泉了。”


    這一言出,說書的爺孫頓時停下,眾人目光一齊看向少年,唯有那酒鬼還在打唿,狐裘公子還在吃菜。


    在眾人注視下,黃衫少年從懷中取出十枚銅錢,一字排開放在桌麵上。


    然後他揚手拍桌,十枚銅錢次第飛空,有序地落向狐裘公子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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