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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老貓哈哈笑著,帶頭拍起肉掌。正要抬腿邁上高台,忽然眼睛一花,再一細看,卻是一個女子,飛也一樣的從台下飄過,還不等大家做得反應,這姑娘已經飛掠過台下階,眨眼工夫便俏立台上。


    “各位看官,小女子阿蕪這廂有禮。今日盛景,見各位前輩在此切磋,阿蕪家裏祖上世代尚武,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阿蕪不介意來討教一番。”女子的紅唇配上身上的水紅夾衣,顯得妖冶無比。她個子不矮,胸高腰細,五官大氣突出,不見一絲南人骨架的影子,一頭細密美麗的青絲被紮成一個大辮子,烏溜溜的垂在耳後。她的臉雖是隨了父親,可是顧盼之間,風情萬種,燭火之下看佳人,晚上的柔黃光線,讓她更添嫵媚。


    “阿蕪!”紀明霄臉色大變,他作勢要上台去,那姑娘毫不在意的一笑,舉手就跟對麵那個麵色慘淡的男人邀起架來:“鴉叔,小女子大名紀月蕪,未出江湖,不頂名號。今日本是英雄會,我知道我這個小丫頭造次,可是久聞鴉叔盛名在外,阿蕪有個不情之請,想和鴉叔討教二三,不知前輩可給這個麵子,指教小女子一番?”紀明霄的腳步被她的邀約打斷,麵色陰晴不定,心也沉了下來,不遠處的紀明曄本是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慢慢把茶杯放迴去,眼裏夾雜著興奮


    那靈鴉仄仄一笑,一張醜臉上麵的五官都挪了位,他倒也不說話,隻是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女子已經仿佛按耐不住一般,瞬間化為一團火。如狼似虎的撲了過去,一霎那間,比武台便氣氛驟變。玄赤二色的影子糾葛在一起,女子拳風裹刀。男子招招狠厲。


    張鳳庭看得呆了半晌,嘴巴邊上的茶漬都忘記了擦,光一晃,亮晶晶的,煞是好玩,他指著台上,吹著胡子嘖嘖稱奇:“這就……杠上了?”


    “我就說,我家的小姑娘。絕對不是白給的。”紀明曄說話間,便站起身來,悄悄踱到紀明霄身邊,小聲道:“哥哥莫氣,傷身。”紀明霄的眼裏火光熊熊,騰著駭人的殺氣:“一會兒我親手殺了這個小混蛋!”紀明曄趕緊就勢伸手扶了哥哥的胳膊,用柔和的力道一捏:“哥哥先隨我進後屋喝口茶,消消氣,阿蕪上都上去了,這番你要是發作了。來的都是客,不好弄的。”


    紀明霄的眼皮跳了幾下,長歎一口氣:“真是太不省心了。”也由著妹妹帶著自己往後麵走。忽然大家一聲喝彩。紀老貓忙迴頭去看,原來這電閃一般的功夫,紀月蕪一腳混蹬,剛好點在了靈鴉的心口,那靈鴉本是占了上風的,不想他輕敵過甚,倒暴露了短板,被那妮子踢了要害。霎時臉色一變,一個後退。下盤尚未穩,那女子又一招後手劈過來。他這下是真的沒了遮擋,實打實的受了紀月蕪兩下。竟然滿滿的坐了下去。他就那麽坐在場子邊上,姿勢極是滑稽難看,紀月蕪的俏臉裏帶著一絲冷笑,蔻丹纏著燭火,緩緩的做了個再來的手勢。


    靈鴉剛要起身,忽然胸口一熱,兩眼一黑,他趕緊把咳嗽生咽下去,卻沒壓住喉頭的腥躁氣,眾人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嘴角流出一縷豔紅來。


    “師父!”底下有人悶喝一聲,急步跑了上去。一個黑瘦的青年急忙掐了靈鴉的神門穴,手指如風的點了內腹幾處大穴,止了他的血。那青年一抬頭,眼裏已經帶著冷和仇,惡狠狠的盯著對麵的女子。台下的塗子競也觀望著,麵色不善。


    那眼光淩厲的黑瘦青年剛要開口,忽然覺著手上一緊,靈鴉不動聲色的向他使了個眼色,青年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雖然心裏不服,卻不敢違抗師命,隻得忍了惡氣,低頭扶師父起身。


    靈鴉站穩之後,兩手一抱拳,語聲淡然:“姑娘好功夫。早聽說紀家的這一套長拳是剛猛無雙的風裏雷,今日領教,確是好拳法。紀姑娘初出茅廬便有這等身手,也無愧紀家世代尚武之良統。老夫…領教。”說罷扭頭就走,剛走幾步,忽然一頓,臉上陰慘慘的一笑,衝著台下道:“今日輸了拳,老夫甘敗。這是我靈鴉個人的事情,和我會友局無關。各位英雄且擔待。”說完他又一抱拳,便任由那徒弟扶著,緩步走下台去。


    紀明霄陰著臉,望著女兒意氣風發的模樣,心裏卻似下了油鍋,暗道:這孩子平日裏也不大愛說話,更不愛過問家裏的事情,怎麽今日倒要出這風頭了。今日的一切本是安排妥當的,她這一出來攪合,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剛才靈鴉雖然說甘拜下風,可這是擺明了要和自己過不去的意思。因為之前他們早已說好,塗子競和靈鴉本就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倆由塗讓拳,必勝的那位是靈鴉,接著由他來對上今日的主角鳳公子。三局定勝負,敗給上海灘第一門的第五鳳,靈鴉和會友局也不失麵子。第五家族也借此機會,讓這滿座大佬都見證自己的人重出江湖。靈鴉這麽一走,就是甩手的意思。紀月蕪不但亂了場子,還下了死手,得罪了會友局不說,之前花的鈔票全都白白葬送了。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紀明霄恨得咬碎銀牙。別的還好說,若是在這些大佬麵前收不了場……更糟糕的是,如果第五鳳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也就等於紀家和日昇門也成了仇人,平白的好日子不過,招惹這些麻煩來,禍水上身啊......他打了個寒顫,不敢繼續想下去。


    紀明霄的這幾分鍾停頓讓滿座私語聲頓起。沈含玉的手指扣著桌沿,似笑非笑的看著臉上肌肉抽動的紀老貓,忍俊不禁:“看來今天是出了岔子的。”宛珠皺了眉:“一個打一個的就罷了,還見了血,這也許就不大好了。”沈含玉挑挑眉:“是啊,唱戲唱得正酣,不知打哪裏跑出個小不懂事的,還是個沒法治罪的…可惜啊可惜……”宛珠看著沈含玉,有些不解。


    “這女的是紀老貓的掌上明珠。平日裏是個陰冷作風,不大愛說話,倒有幾分狠勁兒。這不,杠頭杠到自己親爹身上去了。”“你這話我倒是有幾分不懂了,她上去,是斷了什麽人的路子麽?”


    沈含玉的臉色陰沉下來,用餘光瞥了瞥不遠處興味盎然的大哥:“是個什麽路子,也要拉出來看看才曉得。隻要和我們沒關係,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正說話間,台上嬌聲傳來:“阿蕪已經得了一位英雄指教,不知下一位英雄,在哪裏呢?”


    “你得了一個英雄指教,那你覺得,指教得何如呢?”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很是磁性,定睛一瞧,竟是沈含凱。紀月蕪雖然膽大,卻並不是傻瓜,看那座上人的做派氣度,便知身份不凡。立刻收了幾分狂妄,聲音也沉了下來:“打便打了,小女子都能認輸,大丈夫為何不能?”


    換音剛落,沈含凱朗聲大笑,手指頭點著女子,對身邊的杜牧鏞道:“你瞧瞧,多上道。我平時不看這些打打殺殺,不過,英雄嘛,倒也見到過幾位。這位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杜牧鏞“嘩”的一聲收起折扇,眼裏冒著詭譎的精光:“沈兄,依我看,你是大有惜才之意啊,但是你不能光說教,不如也指派個英雄,去會會這巾幗?”


    沈含凱眉毛眼睛都含著笑,華耀捏緊了拳頭,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沈含玉偷眼看著,笑嘻嘻的對身邊的宛珠道:“你看我哥身邊那個,看到了沒?你看看他那架勢,”宛珠偷眼看過去,見那男子臉上已經染了殺氣,一副躍躍欲試的亢奮模樣。“這家夥,真連二兩香油都藏不住。我給你打十個洋錢的賭,我大哥肯定不找他。”這話說笑了宛珠,她輕拍了一下沈含玉的小臂:“你倒開起玩笑了。”


    “金纏飛!”沈含凱臉色一變,滿臉威嚴,“在!”一個青年緩步走出,沈含凱的眼裏冒著寒光,兩個手指並在一處,指著比武台:“你去會會?”杜牧鏞“嘩啦”一聲張了折扇,瘦臉上眉開眼笑:“沈兄果然捧場。”


    那青年的左眼蒙著,身形健美,露出的好眼裏含著冰芒,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他沒有立刻應允,隻是抬起眼來,直直的看進沈含凱的眼裏,方才不卑不亢的沉聲道:“是。”


    金纏飛的腳步不緩不急,剛行了幾步遠,身後的華耀咬著牙縫擠出句話來:“打輸了就別迴來了。”


    金纏飛並未停下腳步,表情沉著,身上的灰衣令人想起一種堅硬的岩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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