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身邊不遠處有一個農民模樣的中年婦女突然喊道:“哎喲!你怎麽這個時候才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馬平迴頭一看,中年婦女是在招唿另一個中年男子,隻聽那男子答應道:“怪誰呀?我一直在那邊門口等你,誰知你卻在這個門口。”

    “啊!”馬平猛地一下子恍然大悟:原來車站還有一個門口。“*真笨!”馬平在心裏把自己狠狠地罵了一句,急忙快步跑到另一個門口:父親馬正道果然站在一個電話亭邊,身旁的地上放著兩個大提包,正焦急地四處張望。

    “爸——”馬一平上前一把拉住父親的手:“我是馬平,我接你來了。”

    “嗬!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了。”父親緊緊地攥著馬平的手不肯鬆開,仿佛馬平會突然消失掉似的,嘴裏喃喃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兩眼久久地看著馬平。

    確實,父親差點認不出馬平了。在父親眼裏,馬平變了,變得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的鄉下小夥子:個頭兒長高了,皮膚變白了,還胖了一點,頭發梳成了分頭,腳下是皮鞋,身上穿的那件西裝很挺,估計要幾百元——不過,這一迴父親卻沒有看準,這件西裝是馬平在舊貨市場買的,隻花了五十元——住在城裏就有這個好處,錢多錢少你都可以穿名牌服裝,錢多的到正規百貨商場去買,錢少的就到舊貨市場去選。至於有人說舊貨市場上的服裝是從外國死人身上脫下來的——馬平不管這些,他認為即使真是死人穿過的又有什麽不行?在農村長輩們死了,那衣服晚輩們還不是照樣穿得好好的。

    而在馬平眼裏,父親卻沒有多大變化。父親長年生活在農村,艱苦的生活條件,繁重的農業勞動,使父親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大了許多。父親穿的是一件藍色畢嘰中山裝,腳下是一雙解放鞋。在家鄉那一帶,平常走的都是鄉間小路,四川這個地方陰雨天氣多,又多是“天晴一把刀,下雨一包糟”的黃泥地,隻有解放鞋最適應這種環境,馬平兒時也幾乎都是穿這種鞋長大的,直到進娛樂廳上班,馬平才第一次買了皮鞋,但這會兒,馬平卻看起來有些刺眼了。

    這時,一輛在路邊拉客的中巴客車停在馬平父子身邊按喇叭,馬平立即叫上父親,又幫父親把那兩個大提包拎上,坐上了客車。不多時,二人就到了馬平在下半城嘉陵江邊的那個租賃房子。

    馬平把父親帶來的行李安置下來後,又跟父親一道到外麵的小店點了幾個菜,陪父親邊吃邊聊。父親講了些家鄉這兩年來的事情,又講了上次腿傷,幸虧馬平寄了錢迴去才解了燃眉之急,言談之間對馬平能在城裏掙錢很是滿意。

    馬平也講了自己上班的情況,告訴父親,準備陪父親在城裏各處都去看看,開開眼界。還讓父親一定要去看望小叔叔的朋友王大宇。馬平說,進城後王叔幫助自己很多,順便把那次打架被關押的事講述了一迴,隻是把自己與柳眉兒因此而相識的故事略去隻字沒提。

    父親說,這次從老家帶了些臘肉沙參之類的土特產來,王大宇的事早就從馬平的信中知道了,所以也特意給準備了一份。父親還告訴馬平,小魏也進城看望她表叔來了,這幾天就住在江北她表叔家,還留了電話號碼,要馬平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

    “哪個小魏?”馬平一時想不起來。

    “小魏就是魏琴,你的中學同學。”父親對馬平的健忘有些不滿,“我們在信中給你說過的呀?”

    “哦!”馬平想起來了,就是家裏幾次來信要自己迴去見麵的那個姑娘。她父親是鄰村的村長,答應過隻要與小魏確定戀愛關係,就把馬平弄進鄉鎮企業去上班,卻被馬平以娛樂廳生意忙,走不開為借口推托了。沒想到小魏這次竟然到城裏來了。可見父親這次大老遠的來到山城並非僅僅是為了看望馬平,說不定父親與小魏家裏早就商量過什麽呢?

    要在這會兒讓馬平去見小魏,馬平心裏很是不願意!這幾個星期的周末,柳眉兒都沒來上班,音訊全無。馬平一直心煩意亂,哪有情緒去見另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姑娘。然而,馬平是個孝順的兒子,從小都沒有對父母的要求違拗過,怎麽也說不出“堅決不去”的話,隻好虛應道:“爸,過幾天再說吧,反正小魏來城裏一趟不容易,不會馬上就走的。”

    父親似乎看出了馬平的心思,便絮絮叨叨地講起了小魏家庭條件如何優越,小魏本人如何懂事,還有小魏的父親如何幫馬家的忙。特別反複講了那次腿摔傷了,是小魏的父親找車送到縣城醫院,在醫院裏又是小魏的父親托熟人找醫生,不但得到精心治療,還少花了好幾百元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馬平此時根本沒有聽進去父親講的什麽,他整個腦子裏隻有“柳眉兒”三個字,滿眼前隻有柳眉兒那靨笑桃花,黛色凝香的倩影。但是柳眉兒現在在哪兒呢?為什麽再沒有來上班了呢?

    這一夜,旅途勞累的父親睡得很香很甜,而馬平卻幾乎是迷迷糊糊中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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