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是一場比任何天災都恐怖的浩劫,因為它殘害的不止是人們的生命,更是摧殘著人們的心靈那曾經無比堅定的信仰。在這災難性的浩劫中,一切的國法與神規皆變得不複存在,人人互相迴避,不相來往。


    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可以信任依賴,哥哥舍棄弟弟,兄弟不要姐妹,丈夫遺棄妻子,父母舍卻孩子......人人對那瘟疫驚恐萬分,親情不複存在,更何況是那些無謂的同情。


    一場秋雨一場涼,破敗不堪的殘垣斷壁,根本還沒有恢複生機的湖城,此時更是一派的蕭冷,沒有人再願意掩埋屍體,更沒有人去照料那些得了病的人,這裏所有一切人間最可貴的情意全部消失殆盡。


    “這就是人間地獄。”望著倒斃在牆邊、街上、甚至是水溝旁已經開始腐爛,或者成為野狗食物的屍體,玉無情幽藍色的眸子充滿了悲傷與寥落。


    “真的已經到了這樣的情形?”慕容晴天不可思議地望著這裏的一切,從來執掌生死,殺伐決斷於瞬息之間的他,渾身微微的顫抖著,眸中有不可磨滅的傷痛與冷峻,這就是他的天下,這就是身處水火,朝不保夕的黎民,他需要擔起的是怎樣的責任?


    “幸而花靜風一來到這裏便把這裏徹底的封鎖,隻準進,不準出,所以瘟疫才沒有傳的更加的厲害。”玉無情眉冰目雪的淡淡說道。


    這樣做雖是救了其餘地方的人,可是豈非連逃難的機會都沒有一分,他們的結局也隻有等死一條路可走。


    “縣衙在哪裏?我們去找花靜風和這裏的縣官。”緊咬著嘴唇,一絲苦澀的血跡迴蕩在口中,久久不散,卻是如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憂的冷玉兒靜靜地說道。


    “對對,皇上和郡主千金之軀還是去安全一點的地方為好。”身後的小太監德安嚇得戰戰兢兢的哭道。


    “天兒......”身後一個熟悉的端嚴聲音傳來,令所有的人不由得為之一震,卻是心底如深秋的天氣一般漸漸的發涼。


    “母後(太後娘娘)萬安。”三人緩緩的轉身,麵目沉重的齊齊拜倒在地。


    “老奴給皇上、郡主請安,皇上萬安。”鳳太後身後轉出一個人,卻是一向穩重的承安戰戰兢兢,恭敬謙卑的拜在地上恭行大禮。


    “玉兒和無情,你們也在?”鳳太後臉上的傷疤已經變的很淺很淡,輕輕地摘下麵紗,風華絕代的臉上卻是蒼涼一笑,顯得更加憔悴與疲憊,聲音更宛如無邊的落葉蕭蕭而下。


    “母後怎會到此......”慕容晴天冷冷的望了一眼渾身哆嗦的承安,眉宇間帶著一絲愧疚與不安的問。


    “偷梁換柱,你哪一次瞞得過母後,母後怎麽會認錯自己的兒子?”鳳太後眉宇寥落的拉起慕容晴天,示意幾個人免禮,可唯獨承安依舊一動不動,渾身冷汗的跪在地上。


    “母後這裏十分危險,母後還是請迴吧,兒子沒事。”深宮之中,每一次與鳳止陽偷梁換柱,都能騙得過甚至父皇在內的任何人,卻騙不過他那似乎看透一切的母後,慕容晴天無奈的笑了笑,原以為是承安告密,到現在他才知,原來這世界上隻有母親永不會認錯自己的兒子,心中一暖,伸手一擺,示意跪在地上的承安起來,承安方才誠惶誠恐的站起來。


    “溪風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以為我可以無動於衷嗎?”望著眼前的慘景,再抬頭望著遼闊的藍天,鳳太後眸中是一片的惆悵悲傷,沒想到那一次的相聚真的成為了永別。


    “你們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快走,快走......”一個蒙著麵紗的男子從破敗的牆隅出走出,大聲地喊道。


    “楚承,你竟敢放人,來人呐,這裏的人一個也許走,全部關起來。”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緊接著走出身著破舊官服,神情疲憊不堪,卻是一副凜然大義的四十歲左右的官員。


    “是。”十幾個蒙著麵紗的人領命而出,拿著粗如手臂的木棍團團將六人圍住。


    “王希,你可還認識我。”玉無情藍眸一閃,帶著一絲笑意的望著那身著官服之人。


    “活菩薩,原來是您呐,你這副如落入凡塵救苦救難的謫仙風采,下官活了一輩子也隻見過這一個,哪裏記不住。可是您為什麽又迴來了,還是帶著你的朋友快走吧,這裏已經不能再呆了......”那個名喚王希的官員看到那雪發玉顏的玉無情,緩了一口,卻是又換了一副語氣的說道。


    “我的化名,我總不能用玉無情這個名字來懸壺濟世吧,這豈非有辱我萬毒之王這個威名?”玉無情以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的對一臉疑惑的慕容晴天、冷玉兒解釋,接著藍眸幽深,卻是一副虛懷若穀,濟世天下名醫風範的又道:“我說過我找到靈藥便會迴來,你不信我?”


    “所有的大夫都說出去找靈藥,可是根本沒有迴來一個,我能信哪個?您若是真找到了靈藥救得了全城的百姓,我掏錢給您蓋廟,樹碑,鑄像,我們一天三柱香,初一十五三牲祭禮的供奉您。”王希聽聞玉無情之話,當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說道。


    “不用,不用......”玉無情一臉尷尬的笑道。


    “雪大夫不必客氣,你放心,這些錢我絕不會動用官家一份,一切都是我自己出。”王希又慌忙補充道。


    “可是我還沒死呢,好像不需要香火,更不需要什麽三牲祭禮。”玉無情望了一眼端莊嫻儀的鳳太後,頓時又是一臉尷尬的笑道。


    “啊,對對對,雪大夫必定益壽延年,萬歲平安。”王希再一次低頭恭維道。


    “花靜風何在?”慕容晴天眉目一凜,一股王者的氣勢無形中散發出來,冷冷的問。


    萬歲平安豈非隻有他可以享用,玉無情竟敢當著他的麵截胡,這讓他顏麵何存,威儀何在?


    “這位是?”王希望了一眼清貴高華的慕容晴天,頓感一股壓力從天而降,險些直接拜倒在地。


    “這是我兄弟,他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以後他的話便是我的話。”玉無情搖著紙扇,藍眸妖異而邪魅的調侃道。


    “無情......”鳳太後微微嗔怒。


    “母親,息怒,王大人,這位是家母,她的醫術可是比我的要高明許多啊。”玉無情又拉著鳳太後一副十分親昵的介紹道。鳳太後隻得無奈的搖頭苦笑,這種時候他們自然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


    “雪夫人好,雪公子與夫人的模樣不太一樣啊。”王希一臉驚疑的望著雖是有些憔悴卻風華絕代的鳳太後,感歎道。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談,花靜風在哪裏?”玉無情望著一臉不愉的慕容晴天,淡淡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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