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京灣離開後,“浦島丸”一路沿著西太平洋往南航行,在海上航行了近一周後,浦島丸於第七日來到了西太平洋的馬裏亞納群島附近。


    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了這麽多天,突然看到海上現出了陸地的輪廓,林凡心裏不免有些激動,如同見到了什麽熟悉的地方,竟生出種親切感,不過他們的船並不打算停靠附近的塞班島港口,而是繼續向南航行。


    看到島嶼漸漸隱沒在海的那頭,林凡唏噓一聲,便轉身離開。


    出海是一件寂寞的事,況且此行林凡身邊又沒什麽朋友,不免更加孤獨,不過好在船上的娛樂設施不少,有健身房、棋牌室,還有圖書室和影像廳。這些天他便一直泡在影像廳,看了不少日劇和隻有日文字幕的電影。


    這會兒林凡又打算往影像廳走去,不過他剛走到半路,便發現甲板上的水手和往常不太一樣,不少人看上去都有些亢奮,邊嚷嚷著邊往船首跑去。


    林凡好奇心起,便跟著這些水手往船頭走去。他剛繞過船前部的指揮塔,便發現船首那兒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朝船前方的海域指指點點,像是發現了什麽。


    這時指揮塔上傳來一個動人的聲音:“林凡同學~”


    林凡抬頭一望,發現是西村羚子在叫他,她穿著件黑色吊帶上衣和波希米亞長裙,依在欄杆上抽著煙,顯得既性感又優雅,在她身邊還有小島由介夫等人,他們也正朝他望過來。


    “噢!西村小姐、小島先生,那個……你們在幹嘛呢?”林凡問道。


    西村羚子菀然一笑,剛要開口,旁邊的小島由介夫便先朝林凡叫道:“林同學,快、快上來我們這兒!等下讓你欣賞個精彩的表演!”


    “哦……”林凡跟著船員的指示,登上指揮塔,來到小島由介夫等人所在的平台,他發現


    除了西村羚子,三洋科技部部長明智豹馬,船毛利英彥和大副橫溝正夫都在,看來今天這個“表演”是場很重要的活動。


    小島由介夫上前對林凡道:“林同學,見過獵鯨麽?”


    “獵鯨?”林凡搖搖頭。


    “那你今天可以大開眼界了~!”小島由介夫笑著一把攬過他的肩膀,將他帶到欄杆邊,指著船前方深邃的海域道:“你看那是什麽?”


    林凡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他發現海麵上有一塊塊青灰色的背鰭從水中冒出,這些露出水麵的背鰭都非常巨大,從體型上判斷是鯨魚群無遺。


    林凡還沒見過這麽大一片鯨群,驚道:“這是什麽鯨啊?!數量好多啊!”


    一旁的明智豹馬淡淡道:“這些是長須鯨,這裏位於馬裏亞納海溝附近,水深營養豐富,所以吸引了須鯨群來此。”


    “你們準備現在捕獵它們嗎?可是須鯨這麽大,船上怎麽放得下呀?”林凡問道。


    小島由介夫笑道:“哈哈,林同學你不要擔心,浦島丸大得很呢,而且我們隻打算捕獵一頭小的。你知道麽,鯨魚可是好東西啊,不禁肉能吃,皮還是上好的皮革料,連鯨油也可以作車子的高級潤滑油,可不能輕易放過~”


    聽他這麽一說,林凡想起日本人捕鯨的“傳統”是蜚聲世界的,看來今天這場“狩獵”是無法避免的了。


    很多水手和船員都圍在船首欄杆旁,關注著捕鯨的行動。一台直升機飛到了鯨群上空,在飛機腹部亮起了一個紅色的鐳射燈,這鐳射燈直射向下方的鯨群,在海麵上形成一個紅色的光點。


    船頭一座類似於炮台的裝置開始轉動,四五個船員操作著這個炮台,將炮台的槍口對準海麵上那個紅點。


    調校完畢後,指揮的水手一聲令下,炮台“啪”地一聲射出一支巨大的魚槍,魚槍如箭般連著一條長繩射向海麵上那個紅點。


    魚槍穿入海麵,不過海上鯨群並沒什麽異常的反應,林凡剛想著是不是射偏了,海麵便突然噴出一道血紅色的水霧,一聲尖細的嘶鳴從鯨群中央傳來。


    隻見鯨群開始慌亂四散,魚槍射入的地方逐漸浸染出一塊鮮紅色的海水,一頭體型不算很大的鯨魚浮了上來,它灰黑色的脊背上被炸開了一塊,血湧不止,槍頭深深插進其中,隻能看到槍尾連接著捕鯨炮的纜繩。


    “喲西!”小島由介夫等人叫道,下麵一群圍觀的船員們也歡唿著顯得異常興奮,這一槍可謂是正中目標,那頭鯨魚看上去傷得很重。


    捕鯨炮邊的船員並沒有急著收繩,還讓那頭射中的鯨魚在海上遊弋了好一會兒,等它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船員才開始用卷揚機收起連著槍頭的纜繩。


    那頭鯨魚到最後根本沒力氣掙紮了,被一點一點拉近船身,移動過程中它所留的血在海麵上都形成一條蜿蜒的血帶。


    船上的水手用起吊機將整頭鯨從海裏吊起,放到船中部的甲板上,林凡從指揮塔麵向船頭一側來到朝向中部甲板的一側,依著欄杆看下方的船員處理鯨魚。


    這是一條背部呈青灰色,腹部白色,長度不足10米的小須鯨,可能還未成年,林凡看到它頭上的唿氣孔不斷噴出鮮血,並發出著一種悉悉的聲音,不知是在**,還是喘氣。


    將這條小須鯨固定住後,幾個船員便上去用鋸子切開了它的背部,準備將插進它體內的槍頭取出來,那根槍頭插得很深,兩個船員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它從鯨魚背部拔出,槍頭拔出那一瞬間,鮮血如泉水般從須鯨的傷口噴湧而出,瞬間將甲板染成了血紅色。


    一股血腥的味道從下麵傳來,林凡一聞到這股味道,立馬就有種想吐的感覺,他使勁地撫著自己胸口,好一會兒才壓下這惡心的感覺。


    槍頭拔出來之後,幾個船員便拿來了電鋸和長條鋸,準備切割那頭須鯨的身體,林凡看到它還在喘著氣,顯然並未完全死去,但切割的人可不管那麽多,直接便用鋸子鋸開它的身體,那血腥的畫麵和“哧哧”的鋸聲讓林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須鯨很快被切成幾截,甲板上血流成河,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林凡實在感到反胃,轉身便要離開指揮塔的平台,忽然他發現對麵另一棟塔樓的窗邊有一個穿著水手服的少女,她正透過窗望著甲板上的屠鯨活動。


    那單薄的身形,及肩的黑色短發,還有清秀楚楚的麵容……林凡忽然想出這是那個上船時和西村羚子一同乘直升機過來的少女!


    在船上這麽多天,他還是第二次見到她!


    這少女引起了林凡強烈的好奇心,他不禁朝旁邊的西村羚子問道:“羚子小姐,請問……對麵塔樓上那個女孩是誰呀?”


    西村羚子望了望對麵塔樓那個少女,然後又看了看林凡,用平淡的聲音說道:“哦~她是我們公司的實習生,是明智部長帶過來幫忙的。”


    “……好像……她平時很少在船上走動。”


    “嗬嗬~或許隻是你們剛好沒遇到而已罷~”西村羚子莞爾一笑道。


    林凡被西村羚子那饒有深意的笑容弄得很不好意思,不好再問下去,又看了一眼那少女的模樣便離開了指揮塔的窗台。


    xxxxxx


    夜晚,浦島丸的船員餐廳舉行了盛大的鯨魚宴,食材便是今天捕獲的那頭小須鯨。


    日本料理中鯨魚是一種常用的素材,因此各種鯨魚刺身、魚湯和不同烹飪方式做的魚排在宴會上琳琅滿目,船員們都很享受這頓鯨魚大餐。


    不過林凡卻對這頓豐盛的鯨魚宴提不起什麽興趣,因為他隻要一想到今天小須鯨被獵殺時那血腥的一幕,頓時便沒了胃口。


    為了逃離那讓他不適的宴會,於是他拿了份麵包和飲料來到甲板上,伴著夜色獨自吃起來。


    皎月從海平線上升起,映亮了東方的夜空,這美麗的月色讓大海都平靜了下來。


    林凡望著下方如絲綢般起伏的海麵,白色的浪花不斷散開在船身邊,兩個多月前,也是這樣的畫麵,那次南太平洋科考的記憶又湧上他的心頭。


    剛出海時大家是那麽興奮,對海上的一切都無比好奇,他們的科考就像一次充滿了新奇事物的旅行。


    直到那一夜……


    巨大的海嘯,如修羅場般的大海,怪物、巨龍……


    最後隻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的同學和老師都葬身在了這片大海裏……


    這些想不通又道不明的事情如同夢魘般一直困擾著他。


    他又想起那個一直在心中默默暗戀的少女,那橙子般的發香,那溫熱的唿吸,還有那輕輕的、甜甜的一吻……


    但這美好的記憶都被這片無情的大海吞噬了!


    他眼前又出現李佳伸手向他求救的樣子。


    “如果當時抓住她的手,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心中反複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可是這世間又哪有“如果”就能重來的劇情呢?


    林凡望著大海,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夜晚清涼的海風撲麵而過,卻沒能吹散他心中的憂愁。


    仿佛是命運安排好似的,一個千紙鶴從風中飄落,跌落在他不算寬闊的肩膀上。


    林凡從肩上拈起這隻千紙鶴,在麵漆細細端詳。


    這是一張用信紙折成的紙鶴,在朦朧的月光下,他看到紙鶴的翅膀上有一行淡淡的筆跡,那是一段用日文寫的句子,但他隱約能認出的兩個漢字——“西村”。


    “西村?是寫給西村羚子小姐的嗎?”


    林凡心中納悶,他轉身掃視甲板四周,想知道是誰折了這隻千紙鶴。


    一個意外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在後方塔樓上的窗邊,一個清秀動人的少女映入他的眼簾,她臨窗望著大海,雙手握在胸前,像是為誰在祈禱,她那鵝蛋小臉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有些蒼白。


    林凡望著她,竟忘了他剛才還在煩惱的事。


    少女發現了甲板上朝她凝望的目光,朝林凡望了過來,兩人對視著,但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林凡忽然想起手中的千紙鶴,於是捧起手中的千紙鶴用中文問道:“請問……這千紙鶴是你折的麽?”


    那少女秋水般的眼眸動了一下,顯得有些驚異,但很快她點了點頭,用日文答了一句林凡聽不懂的話。


    林凡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沒帶翻譯耳機,於是又用英文道:“你好,這是你的嗎?”


    “是的~”少女點頭用英文答道,她又補充道:“請幫我把它放到海裏好麽?”


    “哦、好的。”林凡將千紙鶴輕輕投入船身下方的大海。


    千紙鶴也逐漸被白色的碎浪吞沒,塔樓上的少女再次祈禱起來,林凡不禁問道:“請問你在為誰祈禱呢?”


    “我在為今天被殺的那頭小鯨魚祈禱……”塔樓上的少女指了指甲板上今天屠殺須鯨的地方,然後她又補充道:“……還有我的哥哥。”她轉而凝望大海,臉上露出哀傷的神情。


    林凡望著她,心裏不免有些動容,於是他也學著那少女的樣子雙手合十,為今天那頭被獵殺的小須鯨祈禱。


    皎潔的月光照來,今夜,海風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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