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雖然站了不少人,但是仍然靜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水兒坐在一夫的病床邊上,眼睛已經哭腫了,卻還直勾勾地望著一夫,不時的看向邊上的心電圖監控儀,生怕一不注意床上的人會隨著那一條直線如流星般刹那間消逝。

    筱夕站在主治醫生辦公室,看著窗外的綠蔭,雙手還在抖著,眼前總是浮現出一夫額角流出的鮮血和那句“別再鬧了!”

    張強走進辦公室看著筱夕的背影,自從她失憶之後人也越發的消瘦了,他心疼的歎了口氣,輕輕地拍了下筱夕的肩膀,筱夕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由的驚唿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張強揚了揚嘴角,說:“別怕!是我!”

    “哦,張醫生!”

    “對不起,剛才有起交通事故要處理,我過去看了下情況,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我剛出院,一夫他又……他的情況怎麽樣?”

    “有些腦震蕩,失血過多,剛剛手術縫了針,隻要等他醒來就好了。到時候過去找水兒說一下,等情況穩定些,可以把他接迴家住。”說完,張強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隨即又換上了那如沐春風的笑容,他總是希望用自己溫暖的笑容,融化筱夕那顆被冰冷的心。看到筱夕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地看著他,他心裏酸了一下。

    張強就是一夫給筱夕介紹過的男朋友,上次他知道筱夕是存心在那罵大街想嚇跑他的,以前筱夕來醫院找一夫的時候他就喜歡上筱夕了,喜歡她那股不易親近的冷感,是誰說過人都是這樣,越得不到的越喜歡,大概男人更是這樣,好像隻有抓到有挑戰性的獵物,才能證明自己的人生價值。當然他也知道筱夕的心裏一直有某個男人,所以他決定不會再纏著她。即使她不愛他,可是張強還是不忍心告訴她一夫有可能醒不過來的這個事實,因為他知道是因為筱夕,一夫才會摔下樓去。

    看著張強靈魂出竅一般的眼神,“張醫生,”筱夕收起了原來的客氣,換上了她習慣性的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冷笑,說:“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呢?”

    張強的心似乎又有了觸動,他就是喜歡筱夕那雙精明的眼睛,還有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對不起,我也是怕你們一時間接受不了,想慢慢的跟你們說,憑我和一夫的交情,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蘇醒過來的!”

    “蘇醒過來?”筱夕難過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所有的血液全都從大腦裏流出去了,呆呆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他醒不過來了是嗎?”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不知道哪天會醒,也就是咱們常說的植物人。我還不知道怎麽跟水兒解釋,你們要常來看他,常和他說話,給他講以前的事情,這樣有助於……筱夕,筱夕!”

    沒等他把話說完,筱夕已經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時間似珠盤一樣轉迴到高中時,那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的對弈,她贏了便跳起來大喊大叫,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比他聰明;大學時,她和宿舍的好友吵架,她第一次經曆友情的背叛,他便陪著她抽煙,喝酒,大聲罵人,然後告訴她,其實她不是個壞女孩,即使她做了小太妹才會做的事情,於是她便戒煙戒酒戒京罵;上班時,她又經曆了失戀的痛苦,失去了那個到現在想起來還會痛徹心底的人,依然是他,陪著她,看著她,幫助她;而如今,在沒有人理解她的時候,他相信她,在他生命近乎於完結的時候,他還在好心的勸阻她。這就是一夫和筱夕的友情,就是他們倆個之間沒有血緣的親情。

    筱夕沒有直接迴到病房,她走上了天台,走到已經布滿鏽色的扶手邊上停下了腳步,想起上次爬到香山的山頂時,她站在山邊上往下看,一夫走到她身邊說:“筱夕,雖然你很醜,但是我隻能看你,因為我害怕,我恐高!”那一天,他們倆的笑聲響徹了香山。淚水掛在了筱夕沉溺於迴憶的笑容上,使她顯得格外寂靜。人們總認為一個人哭到歇斯底裏,才是最可憐的,實際上,當一個人哭的完全沒有聲音甚至悲傷到沒有眼淚的時候,他的心底才是最傷痛最值得人心疼的。

    “一夫,我懂了,我不恐高,是因為我總走在事情的邊緣上,而你懂得及時處理問題,不會讓事情走向極端,所以我並不比你勇敢!”筱夕輕輕地說,然後抬起手抹掉自己的淚水,“但是對不起,這一次我真的不能聽你的話,我會好好的陪著水兒,我們會一起等你醒來,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我和你是永遠不會變的!請你原諒我,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原諒我!我表現的不難過,不代表我真的不難過,我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我不能再讓任何人知道我沒有失憶,我不會讓汪影和耿宇好過的!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如果汪影沒有變成這樣,我就不會執著於報仇,你也不會掉下去,可惜沒有如果,但是,你若真的醒不過來,我會讓他們給你陪葬的!”

    筱夕抬起了頭,找迴了當初失去的孤傲,堅定地向病房走去,是時候讓他們麵對一夫病情的事實了。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命運由於她的執著徹底的改變了,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那一朵黑色的曼陀羅真的在沙漠中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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