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到如今,她還沒學完。因為吃飯不像別的,都是到了飯點兒飯菜來了的時候現學。除了來的第一天晚上跟瑜郎一起吃飯時吃的是頓熱飯,幾乎每天每頓都是如此,如今她已經是一到飯點兒肚子哪怕餓得咕咕叫,看著一桌子山珍海味也覺得索然無味。


    可是她剛來,還不敢隨便跟瑜郎訴苦。也不敢要求跟瑜郎一起吃飯。因為靜女官說,為成親的男女,見麵都是要避諱的,更不用說同桌而食了。靜女官說,這是她才到大公主府,福雅殿下是體諒她孤女一個心裏害怕,才允許瑜郎常常來看她,等她習慣了,卻是不能這樣的,不然說出去外人會笑話他們有傷風化。


    常常……一天見一次,一次一炷香,這就是靜女官說的常常來看她。其實還不如在六扇門胡同兒口守著春餅鋪子的時候,那時候瑜郎去一次,一陪少說就是半天。


    柳雙有些恍神的時候,靜女官已經笑著告辭了,小侯爺跳著到她麵前的時候,她眼角正好瞧見靜女官的衣角消失在院門處。柳雙鬆了口氣,揚起臉笑道,“你今天幹什麽去了?怎麽來的這樣巧,剛好是我這邊完事。”


    小侯爺不作他想,往屋裏的椅子上一坐,“我去玉扁胡同找戚大奶奶去了。嘿嘿,外祖母要聽到了又該說我說話不嚴謹了……外祖母說你這邊該下課了,讓我過來的,你看外祖母多關心你,連你下課時間都算得好好的,讓我來多陪陪你……”


    柳雙心裏一頓,小嘴撅了撅,“殿下不叫你來,你就想不到來陪我麽?”


    小侯爺嘿嘿一笑,“怎麽說話的這是?我這哪天沒來啊?等成親了就好了,成親就不拘這些了。”


    到底是姑娘家,聽著成親兩個字,柳雙臉上就火辣辣的了,嗔怪的看他一眼,“那你去玉扁胡同幹什麽?”


    “我不是過幾天就要去南邊了麽,想著我不在府裏,怕你覺得無趣,就央了戚大奶奶有空過來給外祖母問安的時候,順道來看看你陪陪你。”小侯爺本想等著柳雙感激歡喜,但是瞧她臉上笑色淡淡的,以為她是心裏害怕和陌生的貴夫人接觸,就勸解道,“別怕,戚大奶奶不是旁人,性子再好不過的了。”


    “是麽……”柳雙不以為意的笑笑。性子好?倒真說不上不好。說起來戚大奶奶還是第一個對她以禮相待的人。但是戚大奶奶和靜女官,和這大公主府的每一個人都一樣,麵上總是謙和溫柔的笑意,卻有種讓人說不出來的疏離客氣,甚至是冷漠,而且,會讓她總是壓抑不住的自卑。


    小侯爺卻不知道柳雙隻是想含糊過去,他倒是認了真起來,“往後你跟戚大奶奶可以好好親近親近,就當嫡親的妯娌一樣走動。別看她是內宅婦人,懂的東西可不少,不是跟你說過麽,我這腿,當時都要廢了,就是她想法子給我治好的。”


    “太醫大人們都沒法治好她治好的?”柳雙的笑意有些調侃起來。在她心裏,不,應該是在所有百姓的心裏,太醫院的大人們那就是天下大夫裏的翹楚了,莫不成一個女人還能比他們強不成。


    調侃別的沒關係,不相信這個小侯爺可就急了,當即就站起來說道,“我說的話你怎麽就不信呢!當時外祖母可都急壞了,若不是戚大奶奶,你可見不到我這全須全尾的了……”


    “行行行!就戚大奶奶最厲害行了吧!”柳雙見小侯爺較勁兒,心裏又急又氣,眼眶都淚花閃閃了。


    “哎……你這是幹嘛……”小侯爺可從來沒惹柳雙哭過,見她紅了眼,心裏一陣慌亂,“我不過是跟你說實話,你哭什麽……”


    柳雙懊惱的背過身去,嘟囔道,“說話你這麽大聲做什麽?說話你非要站起來說做什麽?”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不該大聲,我不該站著,那……那我坐著說還不成麽?”小侯爺撓撓頭坐下來,嗓門兒也不敢大了,心道怎麽這麽奇怪,剛剛不是在說戚大奶奶麽,怎麽說來說去變成聲討他嗓門兒大態度不好了。


    柳雙吸吸鼻子,想到也就一炷香時間,一炷香過了,靜女官就該來傳飯教她怎麽吃飯了,這麽寶貴的時間都浪費在這些口舌上可就不值當了,這才抹抹眼角轉過身來坐下,“那你說你請戚大奶奶來看我做什麽?我這天天聽靜女官管教時間都不夠用呢。哪裏有空陪她……”


    小侯爺見她平靜了,就慢慢說道,“哪裏是你陪她,是我請她有空來陪你啊。外祖母說了,平時你跟靜女官學歸學,學了總是要出門走動的呀,我剛剛已經告訴外祖母了,我若是不在,戚大奶奶上門來,外祖母也非常讚成讓戚大奶奶跟你多接觸接觸的。她性子好,人又善,不比旁的那些夫人小姐的嬌縱脾氣大……”


    柳雙強自忍著眉頭不皺到一起,因為靜女官說皺眉女人容易老,容顏是女人最大的事情。可是瑜郎一口一個戚大奶奶一口一個外祖母怎麽說怎麽說,她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煩躁。但想著瑜郎這馬上要出遠門,她就是有一肚子氣都不敢在這時候撒的。


    見柳雙不說話,小侯爺連忙說幾句好話,“你在家好好的,這樣我在外頭才放心啊。外祖母都說讓我有空多陪你來,戚大奶奶也說,若是你有什麽難處,不方便跟外祖母提的話,告訴她就是……”


    難處?告訴她?柳雙心裏一陣苦澀,告訴那個坐著閑喝茶都那般優雅的人,對於她來說就跟揭傷疤一樣難堪呢。


    “能有什麽難的……靜女官也說了,無非是些吃穿坐臥的事情,就是瑣碎些了,你還怕我學不會不成。”柳雙不再提戚大奶奶,含糊說道,算是勉強一笑。


    “就是啊。”小侯爺見她笑了,也咧著嘴笑,“我這出門雖然遠,要的時日長,不會擔心你餓著凍著,就怕你心裏寂寞無處說。”


    總算有一句貼心話,柳雙這才露出個甜笑來,“那你早些迴來。你不擔心我,我還擔心你咧。”


    小侯爺把胸脯拍的震山響,“我一個大男人你還擔心啥?再說,我跟遊秀才出去的,他四處跑慣了,還能苦了我不成。”


    兩人沒說幾句話,外邊宮女就進來傳飯,小侯爺有些意猶未盡的悄悄拉一下她的手,“我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吃飯,想吃什麽隻管讓宮女跟廚房裏說就是。”


    柳雙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以前吃塊肉都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了,現在卻是滿桌葷菜她都沒胃口了。再說,即便是她想吃的,做的再好,眼睜睜看著涼得油都凍出來一層,她哪裏還吃得下口。可是,若真要論起來,不是沒給她做,更不是舍不得給她做,就是靜女官一點點的糾正她,都是為她好,她又能從何說起別人的半點不好?


    “嗯哼。”後腳進來的靜女官清清嗓子,嚇得搭在一起的指尖迅速的分開。


    小侯爺嬉皮笑臉的轉過身來,“嘿嘿,我這就走這就走,都怪我……”


    靜女官微微笑,哪裏有半分責怪的嚴厲,“發乎情止乎禮,侯爺愛護柳姑娘,當也同樣愛護柳姑娘的名聲才是。”


    名聲兩個字,讓臉頰還有些發燙的柳雙忍不住瑟縮一下。


    周朦朧歇了一天,就讓陸英跑了趟馬家,問問阿榮給齊氏的藥做好沒有。當時齊氏來看診的時候,隻說是開了藥吃完了之後,兩人還約著來玉扁胡同這兒,再診脈看看後續怎麽調整,阿榮也是個聰慧的,知道不多問,並且藥好了就等著周朦朧來問。


    小茴迴來興衝衝告訴周朦朧,“七少奶奶說,明兒上午送了藥來。”


    真是各家有各家的忌諱。周朦朧暗自好笑。她記得,迴迴阿榮上門來,藥箱都是自家背,連自己的貼身丫頭都不讓沾手。這做給人吃藥,自然是不會隨隨便便就讓小茴帶迴來了。不過正好,她就等著阿榮上門來。


    第二天,阿榮來送藥的時候,閑說了幾句,周朦朧就叫了蓮房進來,“這是我一個同鄉姐妹,也才生了孩子不久,想請您看看。”


    蓮房謹記之前周朦朧的囑咐,不說話不行禮,隻點點頭微微笑坐著,見阿榮去取藥箱,就伸出手放在案幾上等著。


    阿榮迴了個微微笑,也不多問。自從嫁來馬家,不是她醫道不夠高深,而是怕她不懂走動內宅的忌諱,所以馬婆子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卻不讓她出診。現在她終於是體會到了。那些彎彎繞繞,不去問不去想,懂也裝不懂。


    凝神閉眼,過了一會兒,阿榮就笑著放了搭在蓮房手腕上的手,“身子底子本身不是很弱,目前看,並無什麽病症,隻是憂思太重……”


    “那可影響生育?”蓮房不能亂說話,周朦朧知她心裏想法,代她問道。


    阿榮詫異的瞪大眼睛,“影響生育?不會啊。”旋即她又笑了,怪不得憂思那麽重啊。“不要想太多了,沒什麽毛病,更不會說影響生育了。”


    蓮房激動得嘴唇一陣顫動,“那……那我還能生……”


    “當然啊。”阿榮鄭重的點頭,“生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記住了,不要心思太重了。想的太多,有害無益。”


    蓮房看看周朦朧,又看看麵前的阿榮,大著膽子吞了一下口水,“那可有……可有生男孩的秘方?”


    “這個……”阿榮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生男生女,那向來是說不準的。我沒有秘方,並且,如果別人有,那一定也不會是萬全的。”


    蓮房剛剛升起的一腔欣喜,一下子被澆滅了大半。雙眼滿是失望和茫然,“果然是沒有麽……”


    阿榮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麽,歉意的看了看周朦朧一眼。她從小跟在母親身邊看母親走家串戶看各種婦人病,這樣的失望和茫然,她並不陌生。隻是覺得無奈和悲哀,並且,無能為力。


    周朦朧心裏歎氣,卻不適合這時候勸解蓮房什麽。隻得朝小茴使個眼色,讓她扶了失神的蓮房下去歇著,這才封了診金,送走阿榮。


    小茴進來說,送蓮房迴了她那院子,哭倒是沒哭,隻是摟著小暖睡下了。


    周朦朧聽了怔怔然,不知道怎麽才好。她也才做了娘,並且小歡顏也是個女孩子,她並沒有蓮房那樣急切的心思,並且,周朦朧還專程問過郭汪氏,生了小暖之後周青對蓮房母子三人怎麽樣,到底是不是周青在計較兒女之事。


    郭汪氏卻說周青好的很,一有空就抱著小暖,並且抱小暖還不忘帶著小冉玩,兩個女兒跟寶貝疙瘩一樣,對蓮房更是沒話說,從來沒聽到他們院子吵架什麽的,紅臉更沒有。


    唉。周朦朧隻是歎氣,還好阿榮說生育絕對沒問題。但願下一個蓮房能稱心如意吧。她終究是沒有往蓮房的院子裏去,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麽的好。這是蓮房自己係的個死結。


    隔天,周朦朧就叫了前胡到公子亭說事。


    白蒲莊子有郭大貴一樣樣的按部就班的盯著,酒樓卻也是該提上日程了。前胡來找周朦朧的次數已經少了很多,但是到了她麵前,但凡是他手頭上該辦的事情樣樣都沒有落下的。


    “現如今都怎麽樣了?”周朦朧朧問的是前胡打理的戚廷嶽母親留下的產業。


    “還沒完。”前胡撓撓頭,但是不見絲毫的為難,“賣了一部分,因為主子並不急著套現銀,所以我也沒打算地價賤賣,不說賺多少,起碼得有個差不多。那些老茬頭,上次抓了宋大掌櫃一家子,也震懾的不錯,自己來交待的掏出來的銀子還比較可觀,。還有些硬氣觀望的,我們找上門去,表現也都還湊合,掏出的雖然不夠好看,但是也差不多能交差。”


    前胡說得笑眯眯的,一點都不像是在算陳年舊賬。這就是他跟著周朦朧補周家爛船多年的心得。見慣了破窟窿見慣了肥蛀蟲,現如今看什麽他都不會著急上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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