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說的?”周朦朧覺得她的眼睛都不夠瞪的了,真真是一遍遍刷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本來想說,終於聽到侯爺說句爺們兒話了,但是想想人家兒子在麵前呢,隻得幹巴巴的把這句話又吞下了。


    戚廷嶽太了解周朦朧了,他不在意的挑眉一笑,“對啊,他終於腦子清醒了一迴。”


    想了想,戚廷嶽把嚴氏關於給小娃娃取名的事還是說了出來。周朦朧愣了愣,讓嚴氏取名字,她是一百個願意的。隻是沒想到,嚴氏會有這個念頭。


    戚廷嶽見周朦朧無話,尷尬的說道,“祖母也就那麽一說,老人家麽,心軟。沒事,我沒答應呢。祖母說她取小名,大名要麽……”


    “讓他取吧。”周朦朧打斷道。


    “啊?誰?”戚廷嶽沒反應過來。


    “讓公公取吧。”周朦朧微微一笑,她也有個不靠譜的父親。可是再不靠譜,在她小的時候,她也對那個不靠譜的人有過許多的希冀。既然戚廷嶽說了出來,他心裏,還是隱隱有些願意的吧。父親是他的一個遺憾,但是對於女兒來說,那是她的祖父。“就讓公公取吧。多個人關愛咱們的女兒,挺好的。”


    戚廷嶽愕然看著她,好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才將她攬到懷裏輕輕擁了擁,“謝謝你。”


    “公公取名字,一樣是女兒的福分。”周朦朧笑了。公公不是個好父親,或許能是個好祖父。對於孫女來說,不需要祖父多麽英勇不凡頂天立地,愛她疼她護她,就夠了。


    戚廷嶽是告假迴來的,還好是瀝州離尚京遠,跟當地官員打通好關節就好,不然若是在尚京,那些言官禦史的口水就足夠淹死他的。初八這天,新生的小嬰兒才第五天,他就不得不走了。


    清冷清冷的早晨,抱抱周朦朧,親親小寶寶的小臉,騎馬來,照樣騎馬而去。


    初八晚間,拘在屋裏坐月子的周朦朧還怏怏不樂,青舸挑簾子進來。


    “怎麽這時候來了?”周朦朧趕緊坐起身來。青舸來倒是常事,戚廷嶽不在的時候,嚴氏是每天上午都讓青舸過來看看她們母女的,這天都黑了,戚廷嶽又是清晨剛走,她真怕是嚴氏……


    “大奶奶可別緊張,奴婢這是受侯爺所托走一趟的。”青舸笑盈盈福個禮。周朦朧指指一邊兒的錦墩,她就拉過來坐下。不然周朦朧臥在床上,她站著,這居高臨下,青舸覺得還不舒服的很。


    “侯爺?”周朦朧愕然。


    青舸不語,笑著從衣袖裏掏出一張大紅小箋,“侯爺說,這是給咱們小小姐取的名字,讓奴婢送來給大奶奶您瞧瞧,若是覺得不好,他再重新取。”


    重新再取?這公公是太體貼還是太軟糯?周朦朧呐呐接過大紅小箋,展開一看,兩個楷體清墨小字寫在正中間。


    歡顏。


    歡顏……周朦朧伸手摸了摸大紅底色上兩個舒展的字體,嘴角揚起。看來她支持讓戚義安取名字是沒錯的。祖父給孫女取這樣一個名字,小女兒家的溫馨柔軟,對她一生的期望,讓人喚一聲,就柔軟到心底最深處。歡顏……


    “看來大奶奶很喜歡?”青舸輕輕打斷周朦朧的沉思。


    “嗯,很喜歡。”周朦朧點點頭,偏頭對青舸又叮囑道,“你迴去就告訴侯爺,說這名字很好,留下了,我很喜歡,大爺必然也會喜歡的,謝謝他。”


    青舸沒想到周朦朧接受的如此坦然,還很客氣,按理說,她此次生產的兇險,全是拜戚義安的妻女所賜。“大奶奶喜歡就好,侯爺肯定高興極了。您不知道,昨天下午大爺去辭行,跟侯爺說起取名字,把侯爺高興的,一宿都沒睡,聽說是翻了一宿的書……今兒白天,又一會兒進去商議太夫人一會兒去求主意的……”


    “是麽?”周朦朧驚訝極了,沒想到戚義安這麽欣喜。


    “是的呢。”青舸想到也是笑,“太夫人這一天都快被侯爺煩死了,偏偏叫他去前院兒住他還不去。太夫人說,當初大爺二爺三爺出生時也是侯爺取的名字,都從沒見侯爺這麽上心的。對了,太夫人也給取小名了。”


    “小名取了叫什麽?”周朦朧饒有興致的摸摸下巴。


    “太夫人說,就叫蘭姐兒,蘭草的蘭。”這個太夫人就沒寫了來,小名,一慣都是簡單上口的。


    “蘭姐兒……”正巧裏屋裏小女嬰哇哇的哭醒了,周朦朧笑道,“咱們蘭姐兒哭了,許是知道有名字了,高興的呢。”


    天不早,周朦朧問了問嚴氏最近吃飯睡覺可都好,就讓青舸迴去了。不過今日來不一樣,送名字是喜事,走的時候周朦朧讓包媽媽包了五兩銀的荷包賞了青舸。


    歡顏……蘭姐兒……一天的悶悶不樂都不見了,周朦朧想若是戚廷嶽遲一天走就好了,他肯定也覺得這兩個名字都很好聽。不過,她又努努鼻子,戚廷嶽肯定是故意的。他願意讓戚義安取名字,偏偏又要故意在他取好的時候已經走了,他肯定覺得要是當麵為戚義安取的名字高興,會有些不自在吧。


    周朦朧叫了山梔又點了盞亮一點的琉璃宮燈,鋪紙磨墨,她迫不及待的要寫信告訴戚廷嶽,他們的女兒有名字了。


    坐月子的日子周朦朧簡直就是數著天數過的。


    天天多少雙眼睛看著,多少雙嘴巴囉嗦著,不能走動太多,不許見風,不許出屋子,不許洗頭洗澡……


    然後每天要一日五六餐,雖然每次除了正餐以外的加餐,在她的強烈抗議下,變成隻是一碗羹湯,或者一盅鮮奶,幾塊軟糕,但是她也覺得跟豬沒什麽區別了。在屋子裏,天天除了吃就是躺。每個人的各種念叨在最後都是以一句話結尾,“……仔細落下了月子病來!”


    可是周朦朧真心覺得月子就像是一場大病。拘得心裏沒勁兒不說,頭六七天,是天天控製不了的出虛汗,渾身不得幹爽。七天後倒是好一些了,又到了不能洗頭洗澡的忍耐極限。再往後,就是禁足的各種焦躁,被催吃的種種無奈。


    周朦朧的不配合,倒是促進了山然居大小丫頭們的幹勁兒。就說她不愛吃,就使款冬從一眾二等丫頭裏脫穎而出。青黛紫蘇天天守著廚房為了周朦朧吃什麽想破了頭,索性就在丫頭裏麵發動,看大家有什麽好主意鼓搗各種吃的,誰的建議被采納了,獎賞五十文錢。


    有賞錢,自然發動的多,然後廚房裏就開始了各種試吃。先是陸英幾個先嚐,她們覺得好的,青黛紫蘇再嚐,因為她們倆對周朦朧的口味最清楚。


    款冬第一個被采納的主意,也是丫頭裏麵第一個被采納的,竟然是幹果。幹紅棗,去核,包裹著炒香的核桃仁。剛開始這方子被說出來的時候,陸英都不屑一顧,本著公平的原則,呈上來的,但凡不是食材奇怪,不宜產婦食用的,都會做來嚐一下。然後陸英就把幹紅棗裹核桃仁留下了。


    紫蘇吃過了之後,驚訝的說道,“嗯!還是冬瓜會吃!”


    青黛也說好,因為紅棗核桃,都是非常適合產婦吃的。而周朦朧並不喜歡吃甜,若是這搭配她能喜歡,那簡直就是功德一件了。別說,周朦朧嚐過,果真喜歡,因為單吃的話,紅棗太甜,核桃味道寡淡微苦,這包一起,味道適中還有點酥鬆的嚼勁兒,然後每次她吃不下的時候,就吃三兩個紅棗包核桃仁。


    所以款冬第一個賞銀,不是五十文,而是六十文。她拿到的時候,小眼睛笑得隻剩一條細細的線。


    而後,款冬又連續拿了好幾個賞銀,但是每次都是匪夷所思的吃食。其中有出自款冬的一道小炒菜,黃瓜絲炒土豆絲,紫蘇給她賞銀的時候簡直咬牙切齒,一根黃瓜一塊土豆兒,就給這貨得了五十文錢去了。


    然後到周朦朧出了月子,款冬是二等丫頭裏第一個被指定到茶水房當差的。


    月子裏的後半個月,體力恢複了一些,郭汪氏,劉嬸兒,還有蓮房,就隔三岔五的來陪她說話兒,逗弄逗弄小歡顏。可惜這麽大的小娃娃,除了吃和拉,成天隻知道睡,醒來玩的時間太少了。大部分還是幾個人說閑話,或者是周朦朧看她們做針線活兒。


    歡顏二十天大的時候,嚴氏親自來了趟玉扁胡同。怕周朦朧月子裏操勞,並沒有事先通知。到了垂花門下了馬車,門子才慌慌忙忙跑進去報信兒。


    周朦朧見了嚴氏就撅嘴,“祖母也真是的,來也不說一聲,朦朧都沒準備準備。”


    嚴氏卻是笑嗬嗬的,“要準備什麽。我來看看我的小曾孫女,還要你事先批準不成?走,快進屋,這屋簷下能站的?都做娘了還不懂事兒!”


    周朦朧笑吟吟的扶著嚴氏進屋,其實她就在屋簷下站著迎迎,都多裹了件素綾梅蕊披風,頭上還戴了昭君套,哪裏就見風了,不過聽著嚴氏嘮叨她,她心裏還格外受用。


    趙媽媽忙把小歡顏的小床搬過來,因為小歡顏還在睡覺。眯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跟小刷子一樣。


    “真是漂亮的小人兒。”嚴氏湊過去看,說話都輕柔了起來,正好這時小歡顏不知道夢見了什麽,閉著眼睛裂開小紅唇兒笑,又憨又可愛。嚴氏瞧著開心極了,“喲,看看,還夢笑呢。”


    周朦朧忙湊趣道,“許是夢到曾祖母來看我們蘭姐兒了。”


    祖孫倆逗弄了一陣,小歡顏哭醒了,趙媽媽又抱緊屋去喂奶哄睡,留著她們在外邊兒說話。嚴氏一遍遍叮囑周朦朧,這月子裏什麽不能做什麽不能吃,周朦朧聽著都不忍心提醒她,她這月子都過了三分之二了好吧。


    嚴氏來的重點,除了看她們母女倆,還要跟周朦朧商議小歡顏辦滿月的事情。


    周朦朧預先是準備辦滿月的,不過她沒想到,嚴氏竟然是要大辦。若按周朦朧的意思,頂多給相熟的下下帖子,鬆鬆散散,也就兩桌人的事兒。


    嚴氏的意思,卻是以她的名義來辦。她來下帖子請客。


    嚴氏下帖子,那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帶著半個南山侯府的麵子去下帖子的。嚴氏大半輩子的故交舊識估計整個尚京的上流勳貴一多半兒都占了,嚴氏這些年沒出來交際,但是真要下帖子,來的也要比周朦朧請的多了一倍不止了。


    “真要這麽辦?”周朦朧舔舔嘴巴,她這可是在月子裏,若是辦這麽大的事兒,全讓陸英她們操持,她心裏可不是那麽踏實。


    “怎麽的?”嚴氏眼皮子輕輕一抬,“我侯府第四代頭一個,女娃娃我也一樣稀罕。”


    “不是……”周朦朧笑了,這點兒她倒是一點都不懷疑。“我是想著,您來下帖子,我自然是體麵極了,不過……到底我和廷嶽是分了出來,在這邊大擺大辦的話,那不是不好麽……”


    若是在侯府,大辦的話那好說。可是這都出來了,嚴氏出頭來辦……這侯府現在的世子,戚廷嶠,他麵上可就不太好看了。有點兒本末倒置的感覺。再說,戚廷嶠現在是侯府的正統,他成親比戚廷嶽早,他這都還沒孩子呢,戚廷嶽這邊分出來了生個女兒這樣大肆操辦,難免叫坊間議論的。


    嚴氏臉一板,“什麽好不好的。我這還立著在呢,我想辦個事兒還不成麽?你想給他們留臉麵,可他什麽時候給咱留臉麵了。”


    “這個……”周朦朧低頭喝茶,老太太心裏有氣,但是她這做妯娌的,議論就不太好了。


    “其實,我倒是還有些私心。”嚴氏臉上稍微鬆緩一點,“我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侯府這後頭幾年,我閉著眼就能知道什麽光景。辦滿月這事兒,我就是想讓人看看,我們侯府還有一支好著呢。雖然你們分了出來,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戚字,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有一枝是好的,我這到地底下,也好跟老戚家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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