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本就不曾為難她們做下人的進出,所以送進去很順利。王姨娘也喝了。不過很快也就被發現了。


    那些婆子守著荊桐院,包媽媽和紫蘇她們錯過了飯點兒,她們卻沒錯過。所以後來陸英給包媽媽她們送飯菜的時候婆子們都瞧見了,不一會兒又拎個食盒來,看著拎進去,幾個婆子就嘀咕著,怎麽又吃上了。


    有個早就卯足了勁兒想在段氏麵前賣個好露個臉的,突然就來了那麽個靈感。


    今兒荊桐院鬧了這麽一出,白姨娘就讓丫頭陪著戚廷岍,讓她們去廣玉山房後罩房戚廷嶸住的院子裏避開了。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聽見這些汙言碎語已是不妥,更別提王姨娘那邊一片血腥了。好在婆子們並不曾攔著,所以白姨娘遞出去的消息,就是戚廷岍帶去的丫頭遞過去的。


    到了廣玉山房,兩個姑娘家,知道府裏這一片尷尬,都隻好在屋子裏閉門坐著。嫡母打了父親的小妾,她們巴不得沒聽到這麽讓人羞惱的事情。


    戚廷岍的屋子裏沒了人。白姨娘躲在自己房間裏豎著耳朵聽外邊的動靜。那好事兒的婆子,就偷偷溜進了戚廷岍的屋子,悄悄摸到了緊鄰的王姨娘廂房後窗戶上,就聞到了裏麵飄出來的苦澀的中藥味兒。


    然後荊桐院就開始鬧了起來。外麵的婆子要衝進去,紫蘇金刀立馬往王姨娘廂房外頭一站,死活不讓人進去。反正喝都喝了,還能讓人吐出來不成。她可不是南山侯府的下人,這些個粗使婆子要是想打人也得掂量掂量段氏兜不兜得了這個底。


    兩廂膠著了好一陣子,段氏就得了信兒。她這時候倒是清醒,沒有自失身份的去跟紫蘇吵鬧踹門,而是氣衝衝就衝到了廣玉山房。


    氣衝衝進了正屋。


    早一步得到信息的周朦朧,心想,這遇到個蠢婦怕是難以善了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坐在羅漢床主位上候著。


    段氏好似是壓抑了多年的自卑和怨氣一下子衝壞了腦子一樣,就像是修煉多年的高僧突然有一天頓悟了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一樣。


    從前她怵著婆婆嚴氏的威嚴,怵著丈夫戚義安的地位,就算有再多小心思,也都盡量走迂迴路線。可是自從女兒的傷疤被血淋淋的揭露開來讓她害怕又心慌,自從她腦子一熱讓人打得王姨娘渾身是血下不得床讓她興奮又心虛,好似心裏所有的謹慎的細胞一下子都被封印了,那些狂暴的瘋狂的躁動的因子讓她的腦神經越來越不受控製。


    比如現在,指著周朦朧破口大罵,全然不顧她作為南山侯府侯夫人的身份和儀態。


    本來段氏進來之前,陸英山梔和降香,一個站在門邊兒,兩個站在周朦朧身後,陸英還臨時叫了幾個粗使婆子在屋子周圍隱蔽的地方躲著,一人給了一把碎銀子,交待好了,若是段氏讓人來橫的,誰表現的好,後頭還重重有賞。


    誰知道,段氏隻是頭腦發熱,進來就可著勁兒發泄撒潑,倒是讓渾身緊繃的幾個丫頭懵了。


    這……這架勢,哪裏還有侯夫人的半點樣子,真真是讓人汗顏。


    周朦朧也懵了。她沒想到段氏的手段來的這麽簡單粗暴。她坐在羅漢床上皺著眉頭聽段氏口若懸河聲嘶力竭。跟失去理智的人還嘴,一來她覺得可勝性不強,二來她覺得她沒段氏的好體力,三來,別說她了,就是身邊這些丫頭,都做不來吧。


    她無非就是讓人給王姨娘喂了藥,真沒想到段氏口才這樣好,罵足一炷香功夫不帶歇氣兒的。


    周朦朧越發覺得頭痛氣悶了。這女人蠢得實在是讓人受不了。你不就是見不得王姨娘在你丈夫身邊晃麽,麻煩你找找重點好伐。這時候若真是豁得出去,就該帶著人去荊桐院鬧去啊。衝了進去再打一頓,今兒你就牛大發了,算你狠到底。


    可這算怎麽迴事兒,這是花了渾身力氣來罵她這個救火的,把正主兒撩一邊兒去了。周朦朧翻著白眼,很想提醒一下段氏,您歇歇吧您,還不趕緊想想,一會兒嚴氏和戚義安迴來了,你怎麽交待?這敵方你沒一棍子打死,你還來罵我這個孕婦,你是嫌頭上的膿包還不夠多是吧?


    你有本事幹脆把人家王姨娘一次性幹掉一勞永逸多好啊,那還算有點兒血性。反正到這地步,嚴氏和戚義安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這孕婦好不容易跟你碰迴麵,聰明人趕緊躲遠點兒才是,不然我這有個頭痛腦熱要是往你那一栽,這贓你不背都得背啊。


    周朦朧覺得,碰上這些沒腦子的腦殘蠢女人,簡直比生意場上那些狡詐奸猾之輩,更讓人頭痛。她倒是不氣,罵就罵唄,她就是聽著聽著覺得胃難受,大概是這髒話影響消化吧。


    好不容易段氏話停了。周朦朧手裏的茶小口小口啜飲也喝了兩杯了。她把杯子一放,清清喉嚨說道,“您這也別在我這兒浪費口舌了。祖母既然不在,我在這兒就斷然不會袖手不管的。再說了,大夫也沒進去,不過是盅藥,熬不熬得過去,那還得看王姨娘的造化。沒什麽事兒,您就迴吧。”


    段氏倒是沒想到,她來了一個長拳,周朦朧不鹹不淡就叫她收手,這就像使出牛力卻打在棉花上一樣,讓人心裏更加來氣。


    “你……你少在這兒指手畫腳!有你這樣無禮的小輩麽,長輩站著你還能坐著說話的……也不知道戚廷嶽從哪裏找來你這山野村婦的……”


    周朦朧都要被氣樂了!這段氏聽不聽的懂人話啊,還在這計較這些不著調的東西。我是坐著,你想坐也沒人攔著啊,自己個兒站著罵不嫌累還怪沒人讓她坐,有讓人好生坐著罵自己的傻貨麽?再說,說什麽山野村婦,周朦朧真想叫她拿麵鏡子照照自己那副麵容再想想誰更像是山野村婦。


    不過,這些周朦朧都不想再浪費口舌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周朦朧把茶盅往桌上一放,按平時來說,這是送客的信號,可這時段氏罵在興頭上也沒注意到。


    周朦朧搖搖頭無語的站起身來,聳聳肩,“您想罵就在這兒罵吧。恕不奉陪。”說完她轉身就要往裏退去,她現在不僅是腦子脹疼,胃也頗為難受,大概今兒一直渾身緊張,然後又沒按時吃飯,肚子裏又陸陸續續塞了不少雜七雜八的吃食。


    山梔和降香偷偷鬆口氣,是了,侯夫人這副模樣,她們打是不能打,推也不能推,大奶奶也沒有迴嘴的必要,狗咬了人,難道人還要咬迴去一口的麽。


    想必這下侯夫人能聽得懂話了,您要罵也罵了,撒潑也撒了,我們主子不奉陪了。在一個孕婦麵前做這副嘴臉,夠讓人不齒的了。也虧得我們大奶奶心氣兒寬,沒被氣出個好歹來。


    她們站起身,山梔正要去收桌上的茶具,降香彎下腰要幫周朦朧攬一下裙擺,正在這時,段氏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邪勁兒,對著周朦朧就衝了過來,一邊的丫鬟婆子們反映過來想上前拉,卻是晚了一步,手腳最快的是門邊兒的陸英,她伸手拉到段氏的袖子口兒時,段氏的一隻手已經拽到了周朦朧的胳膊。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周朦朧想抽迴胳膊,奈何段氏抓的死緊,後麵又有陸英拽著她,段氏也想抽迴她被陸英拉著的袖子口兒,一個力道是拉周朦朧,一個力道是拉袖子,段氏一個站不穩,就帶著兩隻手上的力量撲倒了。


    段氏倒的時候,山梔不知道哪裏來的勁兒,她拉周朦朧已經是來不及,就拚著自己渾身的力量把段氏往周朦朧身邊空處撞過去。周朦朧那麽大的肚子,若是被段氏撲上身,不管段氏是有心還是無心,周朦朧都是吃不消的。


    周朦朧不可避免的因著胳膊被段氏倒下去的身子拽過去,跟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後腰在羅漢床床沿上磕了一下。雖然段氏沒壓過來讓她沒受最大的波及,但是笨重的身子坐到地上重重反彈迴來的力量,還有後腰鈍鈍的痛感,都讓周朦朧心髒緊繃得一陣收緊。


    慢一拍反映過來的眾人,立刻手忙腳亂從各個方向撲了過來。那些拿了銀子的婆子們手忙腳亂的把段氏從地上拉起來,也不管她平日侯夫人的身份,一直將她拉到門邊兒上,兩個婆子按著她的胳膊,其餘幾個圍在旁邊,好似在防範一隻瘋狗隨時要衝出來咬人一樣。


    這下誰都看得出來,夫人這是要把自己作死了。夫人處置王姨娘,到底不過是管丈夫身邊服侍的人,嚴氏再不悅,為了麵子,也不會把段氏真怎麽樣了。畢竟,為了妾室處置正室,真不是光彩事。可是段氏若是動了大奶奶的胎……廣玉山房誰不知道嚴氏是把周朦朧當孫女一樣疼愛的,而段氏嫁來多少年都沒得過嚴氏一個正眼相待的……


    段氏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麽……


    “大奶奶……你怎麽樣……”降香和山梔一左一右,想扶周朦朧起來,又不知道該怎麽挪動聽著大肚子的身子。


    “李大夫還在……”陸英第一個反映過來,因為李大夫請來了,隻是根據包媽媽說的給王姨娘用的藥,並不曾望聞問切一番,所以周朦朧讓人另外開了間待客的單獨小院子好生招待著,就怕王姨娘有個什麽兇險的,再去請大夫來就來不及了。再者,嚴氏出門未曾迴來,等迴來了,也得請李大夫把把脈才行。


    “我……我去請李大夫來……”陸英提著裙擺慌慌張張就要往外跑。她在幾個丫頭裏是最老沉的,這時候也跟驚了窩的兔子一樣了。


    “去吧。”周朦朧皺著眉頭說道,“應該沒什麽事兒,沒見紅。”她怕幾個丫頭慌了手腳,忍著肚子裏的不舒服說道。下身沒有往外流血的感覺,周朦朧暗自慶幸,聽說若是見紅,那就是胎要穩不住了,還好還好。隻是後腰,那磕一下卻磕得疼的很,她不敢動彈,就靠著羅漢床席地坐著,好在現在這天兒地上雖然發涼,但還是忍得住。


    陸英提著裙子連跑帶跳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拽著李大夫的袖子急匆匆進來了。


    屋子裏已經清理過了一遍,段氏驚慌失措的衝婆子們一頓推搡,跑迴去了。聽到消息趕緊趕過來的包媽媽,阻止了讓人去追迴來。“追她做什麽,你們若想得賞銀,去把府裏幾個通向外邊的大門小門守好了,不要讓她跑出去了就行。等太夫人迴來,自有定奪。”


    實際上包媽媽卻是高估段氏了。段氏此刻頭腦一片混亂,從手到腳都在發抖,她做什麽了……她跑開的時候周氏都沒站起身來……段氏害怕得心裏發涼,卻沒生出往外跑的心思。離了侯府,她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別說逃開了,她現在最怕的,就是戚義安和嚴氏迴來,會不會把她給攆出去。


    段氏拿了一包銀子給甘嬤嬤,“快,快去找大爺,叫大爺迴來救我……”


    “這……”甘嬤嬤望著手裏一捧銀子,尋大爺,那可是很花銀子的,這時候,不知道在哪家酒桌上呢。


    段氏已經沒有心思跟甘嬤嬤討價還價,直接抹了手上一對碧汪汪的鐲子塞到甘嬤嬤手上,“這下夠了吧!快去啊!”


    李大夫心裏也頗為驚慌。他走動各家內宅多年,這兩日南山侯府這境況,糟糕成這樣,倒是讓他大吃一驚。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嚴氏一朝病倒,侯府內院竟然就亂成一團了。


    “大奶奶,您這……”李大夫摸摸山羊胡,臉上端肅。


    “李大夫。”周朦朧屏住唿吸,盡量讓聲音平緩,不用李大夫說,她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了。“李大夫,您看,現在送我迴玉扁胡同,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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