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臉上帶著點悲憫,“王姨娘被打了不說,竟是小產了……所以包媽媽和青黛在荊桐院也是走不開,怕您在家等著著急,就讓守門婆子過去遞個消息,叫奴婢過來幫忙照應著,太夫人這院子也不小……”


    “那婆子沒說清,隻說是王姨娘被打了,又說太夫人不在府裏,包媽媽和青黛也在那邊,奴婢著急,怕是連著包媽媽和青黛一起打了,就……”說到這兒,紫蘇慚愧得滿臉通紅,她向來說風就是雨的,平時訓誡個丫頭婆子不在話下,但是遇著今兒這樣的事兒,著急忙慌的跟著跑,她自己都覺得太沒章法了。


    “奴婢錯了。請大奶奶責罰。”紫蘇老老實實的跪下來,也不懼陸英幾個比她小的丫頭也在場自己臉上還有沒有體麵,竟然是重重的磕三個頭,砰砰作響,一點水分都不摻。其實青黛早就說教她一頓了,所以這都是她誠心認錯認罰。


    “唉……”周朦朧搖頭歎口氣。紫蘇做的自然不對,但是她本身打算等迴了玉扁胡同,支走旁人再告誡紫蘇一番,沒想到這丫頭實心眼兒,不管不顧就認錯。又當著陸英幾個的麵兒,周朦朧有心維護,此時也不好多說那庇護的話了。


    “知道錯了?”周朦朧神色淡淡,語氣卻是威嚴極了。“有錯得法,有錯就改。罰你半年的月例銀子,等今兒忙過了,你好好的反思反思。”說完她又掃了一下陸英,山梔,和降香三人,“你們也都看見了,引以為戒。平日裏小事兒小錯兒不打緊,碰上今兒這樣的,看看,見真章了吧。”


    “起來吧。”周朦朧朝紫蘇抬抬手,還從沒見紫蘇這樣碰碰磕頭,周朦朧心裏一陣心疼,偏偏麵上又不能顯露出來。好在陸英機靈,趕緊過去扶紫蘇一把。紫蘇平日裏有多要強她們都看在眼裏,沒想到低下頭認錯也是這樣幹脆利落,陸英覺得佩服極了。


    還真多虧陸英扶一把,紫蘇這一上午,在玉扁胡同也是忙,到了廣玉山房又沒個歇氣兒的,連午飯都是給忙忘了,磕幾個頭陡然站起來,還真是有些腿軟。


    “王姨娘那邊兒怎麽樣了?嚴重不嚴重?大夫過來看過沒有?”周朦朧問道。嚴氏那頭,都已經奔昱親王府去了,她是鞭長莫及,好在戚義安是一道去的,現下隻有等他們迴來再說了。這邊兒的一攤子爛事兒,她倒是不想管,但是好歹也來了,現在折騰迴去她也吃不消,不如在廣玉山房歇腳,也等等嚴氏那邊的信兒的。


    “王姨娘……還真不太好……”紫蘇咬咬唇,“包媽媽在那呢,白姨娘幫忙,出血不少,包媽媽說若是真沒大夫,王姨娘……還真不好說……白姨娘也是這樣說,不然她也不會讓人來送信的了。”


    她們都是沒經曆過這樣的事兒,所以一聽包媽媽這過來人斷言的,白姨娘那樣膽小怕事的,自然是怕王姨娘死在她荊桐院,荊桐院好歹還有個沒出閣的戚廷岍呢。“去請個大夫來。還是請李大夫來吧。”


    周朦朧跟王姨娘沒什麽交情,若是平時碰上跟段氏有關的事情,她是避之不及的。但是這人命在眼前,周朦朧倒是狠不下心裝聾作啞了。再說,她肚子裏也是一條小生命,還是個即將要出世的小生命,周朦朧心裏更過意不去了。


    “這……”紫蘇咬咬牙,她可是剛從荊桐院出來,王姨娘半條裙子全是滴滴嗒嗒血可是她親眼瞧見的,可是同情歸同情,理智上還是有度量的,“恐怕咱們能請來李大夫,怕是送不到荊桐院裏頭去……”


    段氏撒潑撒完了走人了,荊桐院門口可留著好些個粗壯婆子守著呢。她們這些下人進出頂多看些白眼,但是大夫的話,可不是好進去的。關鍵是現在偌大一個南山侯府,主子們都不在,段氏一手遮天,這侯府上上下下,大都是段氏用慣了的人手,想鑽個縫兒都難。


    周朦朧眉頭皺成一道川字,瞪了紫蘇一眼。“你先去請人。大夫到了再說後麵的話!人命要緊!”看來還是習慣紫蘇風風火火的樣子,這樣前瞻後顧的,瞧著心裏就來氣。


    紫蘇縮縮脖子,立馬站直了應聲,“是,奴婢這就親自去。”她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邊兒又一道旋風似的迴過身來,“大奶奶您哪裏都別去,好生在這兒歇著,千萬別累著了。”說完她又看了下陸英幾個,臉色一板,“你們可盯緊點兒,別由著大奶奶到處亂跑。吃的喝的,廚房裏都能弄出來。”


    “行了行了,小母雞似的。趕緊去吧,帶些點心在路上先填填肚子。”周朦朧一陣窩心,臉色溫和的也叮囑紫蘇幾句,她早注意到紫蘇臉色有些白,隻是要說的事太多了,一直沒顧上開口。


    紫蘇點點頭,再轉身出去時,臉上已經帶了些許微笑。


    紫蘇出去,山梔立馬從廚房端來一碗雞湯麵,和幾個酸甜口味的醬菜。以往周朦朧不愛吃甜的,懷孕後倒是偶爾能吃下些了。周朦朧其實並不餓,不過想著剛剛紫蘇慌慌忙忙走還惦記著她,眼前這幾個也是一樣的生怕她餓著累著,她就順從的拿了筷子挑著麵條一點點兒吃了起來,並且叫山梔她們輪流去廚房吃飯去,還叮囑趕緊弄點吃的給荊桐院包媽媽她們送去。


    紫蘇沒吃,包媽媽肯定也是一樣餓著。怕是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下人,眼看著段氏把王姨娘往死裏折騰,就一並怠慢起她們了。


    填報肚子的同時,周朦朧不忘讓陸英找廣玉山房幾個老沉點的婆子,給了她們一人一包碎銀子,讓趕緊去昱親王府門口守著,看看有什麽音信兒沒有。嚴氏和戚義安進得府去,同去的馬車,馬夫,跟車的丫頭婆子,以昱親王妃那囂張性子,想必是不會有什麽禮遇的。在王府外圍安頓守候的話,那就很容易找到人說上話了。


    嚴氏這邊,她所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那是戚廷嵐的婆家,段氏再著急擔心也隻會到嚴氏麵前來哭鬧哀求,自己個兒到底還是從骨子裏卑微著,不敢跑去昱親王府出頭說話的。而周朦朧,別說現在沒什麽身份,就是她肯不要臉拉上大公主府的虎皮,也犯不著為了戚廷嵐去窮吆喝去。輪不上。


    倒是這頭她本不打算插手的破爛事兒,頗為讓人頭疼。紫蘇說的對,段氏不讓人給王姨娘請大夫,又特意挑的太夫人和戚義安不在的時候下手,她這是挑明了不給王姨娘活路啊!


    周朦朧揉揉眉心,山梔遞上一杯溫熱的茶,她才覺得嘴裏真是幹,也顧不得什麽規矩禮儀,幾口就喝完了,山梔見她喝的急,又趕緊給添上。


    嘴裏是真渴,心裏也真是煩躁。想想這段氏,女兒那邊一團糟,她慫的不敢去出麵,一哭二鬧的推搡婆婆和丈夫去要說法,自己關起門來,倒是一耙把小妾給收拾了。周朦朧翻了個特別鄙視的大白眼,段氏這娘做的不怎麽樣,做媳婦兒媳婦一樣不怎麽樣。腦子迴路不正常不說,還真沒什麽高招。


    看著是自己痛快了,大概是自從王姨娘抬進門兒來,憋了這麽久的一口惡氣段氏一次性給出了,但是,在周朦朧看來,這實在是個大爛招。嚴氏和戚義安不在,她就去動手了,也不想想,這隻是去昱親王府,遲點總是要迴來的。迴來這怎麽交待?


    周朦朧在鄙視的時候,段氏也正在椿香堂對著一桌子飯菜吃不下。她一上午沒出侯府,卻也是這時候午飯才上桌。


    段氏一麵在擔心昱親王府那頭的事,為了這個,可是從昨兒個得了信兒到現在,段氏這心就沒平整過。她還沒從昱親王世子丈母娘的身份裏找足優越感呢,沒想到這姑爺就這麽給力,女兒嫁過去,才兩月,女兒肚子沒動靜,倒是通房丫頭有動靜了。段氏自己是走什麽路數爬到侯夫人的位置的?所以她心裏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又是憤恨又是膈應。


    “夫人,這……真不放大夫進去麽?”段氏扒飯扒的一點興致都沒有,旁邊心腹嬤嬤心裏有些發虛了。人家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她們這些被指使的奴才,若是責罰下來卻是逃不脫的。


    段氏眉頭一皺,她慣常掛著溫柔笑意的臉上,是越發猙獰了,“打都打了,還去救她幹什麽!若不是我打進去,哪裏曉得她肚子裏還有條賤貨!”


    “可是……若是侯爺和太夫人迴來……”甘嬤嬤眉頭微跳。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怕就怕到時候又是推她們這些做事的婆子出去抵責任的。


    “啪!”一聲,段氏將筷子狠狠往桌子上一摔,“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旁邊立著的丫頭嚇得一抖,趕緊用帕子去重新包了雙幹淨筷子,小心翼翼在段氏麵前擺好。甘嬤嬤被鬧了個沒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不再敢接話了。她在段氏麵前年數長,算是椿香堂裏最有體麵的了,今兒這樣挨一頓嚷還真是頭一迴,不過話也說迴來,往常段氏也沒做過這樣讓她心裏難安的荒唐事罷了。


    段氏繼續有一粒沒一粒的扒飯,桌上的美味一點兒都嚐不出個好歹來。她心裏何嚐不跟打鼓一樣忐忑難安呢,隻是她心裏越慌張,旁邊越有人念叨,她就越控製不了理智。


    自從侯府分了家,裏裏外外,段氏和戚廷嶠都在焦頭爛額之中。預想的風光體麵並沒有那樣光芒萬丈,反而是各種各樣的事務讓他們娘兒倆應付不暇。畢竟南山侯府不再是風頭正健的時候,戚廷嶠又是個小輩,出去並沒多少人捧著端著他。而南山侯府家業也大不如前,尚京世家大族之間的走動,段氏又要體麵不能不隨大流,隻是這大流隨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而戚義安,還真是心大的很。左右他有爵位俸祿,吃喝他不管,還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兒,又帶著年輕體貼的王姨娘。所以段氏手忙腳亂,卻看著戚義安帶著年輕小妾去莊子裏頭消遣去了,她心裏的火就燒騰起來了。


    段氏本打算,等戚義安和王姨娘迴來了,總要尋個機會鬧王姨娘個沒臉。婆婆給丈夫安置的妾室,她動不了真格,總不能撒氣都不能吧。誰知道,戚義安竟然領著王姨娘從莊子上迴來了,也沒迴侯府來,還在外麵住起了客棧,****大街小巷酒樓茶肆的,遞迴的白條段氏看著心有多疼,就有多恨!


    恰好這時候,戚廷嵐那邊的火先著了。段氏嚇壞了,她手心裏捧著長大的嬌嬌女,出嫁兩個月就被一個通房丫頭踩臉上去了,段氏簡直就是屁滾尿流的跑去廣玉山房一頓鬧。嚴氏聽了何嚐不心疼不憤怒,一下子就氣暈了,這可把段氏嚇壞了。她心裏剛剛驚恐萬分的念叨,可千萬別氣出個好歹來,不然戚義安迴來饒不了她……這剛念叨完,她就起了另外一個想法,對,趁著婆婆身子不好,把丈夫給揪迴來!


    所以段氏其實本身隻是這麽一個自私的想法。隻是火球是會慢慢滾大的,她剛把兩個能撐腰說話的人求去給女兒撐腰,心裏的小火苗就跟帶刺的貓爪一樣撓她的心,府裏能護著王姨娘的人都不在了……都不在……


    然後段氏想著王姨娘那溫婉柔弱的樣子,想當年,戚義安就最吃她這一套了。咬牙切齒的想著想著,她是怎樣叫了婆子怎樣拿了棍棒打上門去,段氏腦子裏都不太記得了,隻是混混亂亂一片,粗壯婆子的棍棒和喊打聲,王姨娘的求饒哭泣,被血井然的裙擺,和那門縫後閃閃爍爍的白姨娘的眼睛……


    一樣一樣,都如火焰般炙烤著段氏瑟縮的心髒。她夾的一筷子白灼蝦仁從筷子上滑到了桌子上,甘嬤嬤趕緊拿了帕子包起來,又小心將桌子擦幹淨。往常這些都是丫頭們做的,段氏意識到她剛剛對這老嬤嬤態度有些過激了,緩聲緩和道,“不是還有下人去看去了麽……咱們又沒攔著她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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