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朦朧語帶暗示,“若說什麽妙手迴春居功甚偉,那都是虛話。就是那些論畫作論書法,也隻是我從先賢之言裏麵得到的一些趣味而已。不過,此時我倒是有一言相告,就看張妹妹信不信我了,或者說,你不知道話,你迴去問問老大人,看他信不信。”


    張麗玲小臉有些僵硬,周朦朧話裏的慎重讓她有些緊張,她瞥了眼身後的丫頭婆子,也擺擺手,讓她們往後退去,並看住前後的路,不讓人過來。“周姐姐但說無妨,若是事關緊要,我年紀小,倒是窺不出個中究竟,自然是要請教祖父的。”


    周朦朧心裏一凜,這小姑娘聰明的緊,不知道她要說什麽,但是話尾把自己祖父帶著,也是一種含蓄的防範,若是想糊弄我,怕是我祖父就能拆穿你。她笑了,女孩子,就該這樣,切不可因為一句信不信,就傻乎乎的一點戒心都沒有。“我說,張妹妹你記著,一會兒我走了,你自可與你祖父商議去,或者另請了高明大夫來求證我說的對不對。不過,我下的定論準不準確,我自己也是不敢保證的。這就跟當初我給小侯爺想法子是一樣的,我連脈象都是品不出來的,也不會開藥治病,不過是多看了些雜學醫經。”


    一聽跟醫經有關係,張麗玲心頭又是一陣收縮,想到她祖父上了年紀,而周朦朧在張家,之見過她和祖父兩人,心裏的害怕更多了。“周姐姐請說。”


    周朦朧神色也嚴肅起來,抿了一下唇,方才開口,“《黃帝內經》,張妹妹該是聽說過的吧。我先從這本醫學典籍說起,內經中,吧衝脈歸為奇經八脈一類,與十二正經是不一樣的一套係統。”


    張麗玲在一邊兒使勁的記著,說起書上的理論,就算她不懂,但是都是可以查閱印證的。


    “奇經八脈,是元氣流溢的係統,十二正經,則是我們人正常的生理係統。”周朦朧稍作停頓,“我們人的頭發和胡須,剛好能表明人體兩個方麵的一個問題。我記得看過一本醫經上有過論述,腎虛,就會頭發白,任脈、督脈、衝脈虛的話,則會胡子變白。”


    周朦朧看了下小臉緊繃的張麗玲,“按說老大人這年紀,頭發胡子都白了,也都是正常。但是今日我細細觀來,想起醫經另有一樣說法。如果人,頭發白,而胡須不白,說明髒腑內是腎虛,但是經脈上任脈、督脈、衝脈不虛。”


    張麗玲心頭咯噔一下,是的,她祖父並不是頭發胡子都是白的,而是跟周朦朧說的相反,頭發白的並不多,而胡須卻白的多,她緊張的看著周朦朧,“周姐姐……”


    周朦朧拍拍她的肩膀,繼續說道,“相反,如果人頭發不白,而胡子白,說明肺腑之內,腎髒並不虛弱,任脈、督脈、衝脈則是虛的。極有可能,是早前得過重病,並且是胸腹內的大病,把太衝脈給破壞了。其實我倒是寧願我的猜測是無端的,不過張妹妹還是迴去把我的話說給老大人聽聽。請個高明的大夫來細細瞧瞧。老大人年紀大了,年輕時得沒得過重病我不知道,但是若是真是如此,年輕時為了治病而醫治的有些冒險,現在年紀大了,老人家身子會一天天走下坡路,而各種毛病會慢慢的暴露出來,該趁早想辦法調理調理,且不可太過勞累。”


    說完,張麗玲還是神色有些怔忡,事關從小跟老頑童一樣帶大她的祖父,她怎能不揪心。還好離垂花門不遠了,送周朦朧上了馬車,張麗玲勉強笑笑,“多謝周姐姐提點,勞煩您身子不便還專門跑一趟,晚一些我讓婆子去把帖子給婉露和景妍送去,改天一起去您府上叨擾您去。”


    周朦朧微微一笑點頭離去。年紀不大,倒是頗有章法,這些細微之處的大家風範,果然是個不一樣的小姑娘。


    在馬車上,周朦朧還在一絲絲捋順剛剛自己說的話。細細想她看過的有關的醫經,在心裏一遍遍的去推導自己是說法,好半天才唿出一口氣。詩書傳家的張家人麵前,說話還真得思前想後提心吊膽的。


    其實她當時看這麽一段關於經脈和腎髒之間的經書,並且能有印象記在腦海的角落裏,實在是偶然。因為她當時非常有興趣的是那本經書上,在討論任督衝三脈和腎髒之後的一種說法。


    書中提到,有一種人,天生不長胡須。叫做天宦。這種人長不出胡須,是因為經脈的氣不足,沒衝到臉上來。往往這種人收斂的功夫特別強,從麵相上來說,這種人的性格特點是心計比較多,老謀深算,心裏的東西藏得比較深。


    因為做生意,遇上什麽樣的對手,什麽樣的合夥人,都說不準,所以當時周朦朧對這段新奇的說法玩味頗久。倒是沒想到,她還真的沒在現實中見過長不出胡須的男人,倒是看到了張老大人這樣頭發不怎麽白胡子卻都白了的。


    半路把青黛在劉氏居住的小宅子門口放下,周朦朧調頭,卻並不是迴玉扁胡同,她心裏對剛剛張麗玲說的話已經平息了過去,卻是有另外一件事在興奮著她的神經。


    馬車徑直進了廣玉山房後頭的側門。一下馬車,顧不上交待什麽,周朦朧就抓住青舸問,“太夫人呢?睡下沒有?睡著沒有?”


    青舸沒緩過神,隻跟著先點點頭,搖搖頭,“太夫人剛躺下,不過該是還沒睡著。”


    周朦朧欣喜一笑,淡定了一點,“好青舸,你去給太夫人說一聲,就說我來有要緊事要說,我去前麵喝口茶等著太夫人。”


    青舸對旁邊一個婆子點點頭,那婆子就伶俐的去招唿周朦朧帶來的丫鬟婆子,處理還侯在院牆外的馬車去了。雖然周朦朧是熟門熟路,青舸也不敢懈怠,親自扶著她進了正屋,又喚來一個丫頭仔細吩咐了上茶事宜,這才進了裏屋。


    嚴氏聽得外頭有人走動,本也就沒睡著,見青舸進來,抬抬眼皮子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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