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安寧在遊戲第十四天的晚上時結束了。


    當晚,副本的難度陡然提高,顧小水在床上翻來覆去到淩晨四點還沒有睡著。


    事實上前一天晚上她也沒有休息好,景淮因此停掉了每天的訓練任務。


    在這一輪遊戲中倘若沒有休息好,還要做大量的體力勞動,不用等遊戲後期他們就會勞累致死。


    顧小水捂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來到客廳時,發現景淮同樣臉色不好看的坐在地板上。


    “景哥,要不你把我打暈吧,我頭有點疼。”


    “隻要你能確定自己醒的過來,不會被強製退出遊戲。”


    景淮揉了揉眉心,坐在落地窗前,顧小水一言不發的到了他的身側。


    整個南泥海灣上一片漆黑,隻有遠處燈塔高處的光亮還在閃爍著,顯得有些微弱。


    海灣附近的那片海域每天都能打撈出許多海洋生物的屍體,小島上的貓狗也全都沒了聲響。


    四處安靜的幾乎能把人逼瘋。


    顧小水煩躁的揉了揉頭,卻在收手時從頭頂順下來了一撮頭發。


    不是幾根,而是一撮。


    她臉色呆滯了幾秒,隨後十分惶恐的將自己的手抽出了發絲內。


    整個過程無比輕柔而小心,生怕因為自己的動作繼續損失自己額外的頭發。


    “景哥,我掉頭發了!”


    顧小水滿臉憂傷的捧著一撮長發送到了景淮的麵前。


    “你看,這麽多!”


    “我又不瞎。”


    景淮頗為嫌棄的將視線轉移開了,隨後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直到灰蒙蒙的天逐漸散發出光亮時,顧小水才打了一個長長的哈切,神情恍惚的閉上了雙眼。


    早晨六點半。


    火葬場內放滿了因為心髒病、高血壓以及過度勞累猝死的人群。


    與此同時,醫院附近的幾百米內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接連幾天沒有睡覺後,海島居民們身上的各種毛病都出來了。


    內分泌失調引發的掉發、心悸、甚至渾身過敏。


    整個海島上都是哀嚎的聲音,宛若人間煉獄。


    一位醫生實在不忍心見到自己的患者忍受病痛折磨,私自給她打了一針麻醉劑。


    隻是過了一刻鍾,那名患者神色舒緩的進入夢鄉時,心髒也逐漸停止了跳動。


    患者的家屬們在醫院門口撒潑打賴,要求給個說法時,軍隊出動了。


    作為南泥海灣武裝力量最高執行官的張局長判定那名醫生無罪,但也同時給予了死者家屬一大批的補償。


    這樣的處理方式很公平,同時平複了民怨,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南泥海灣的醫療力量。


    這是顧小水第二次看到警局的張局長,他臉色慘白的如同牆紙一般,身形佝僂的不成樣子。


    顧小水見此幽幽歎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惋惜。


    “景哥,他撐不了多久了。”


    她記得這種麵容。


    顧凜發給過顧小水的圖集中,快要猝死的人群臉上都是這副模樣。


    臉色慘白沒有氣色,神情恍惚,走路搖晃,逐漸失去生機...


    雖然到了遊戲後期,大部分npc和玩家都會走向這一步。


    但麵對這位將遊戲平和維護了今半遊戲時長的領導人,顧小水心中仍然帶著一絲敬意。


    …………


    兩天後


    在警員們每天有條不紊派發安眠藥時,終於發生了第一起暴亂。


    有人為了爭奪安眠藥而打起來了,軍隊很快出現平息了這場混亂。


    南泥海灣強有力的武裝壓下了暗處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已至遊戲第十六天深夜,遊戲副本內卻依舊一派平和。


    南泥海灣第十七天清晨,街道上已經聽不到居民們議論的聲音了。


    家家戶戶都抬出了具屍體,卻都隻是草草的找個地方埋葬了。


    現下的關頭,沒人有精力來操辦葬禮。


    小島上剩餘的幸存者們每天麻木的躺在床上,可能閉眼了幾個小時後才能擁有幾分鍾的淺眠,或者更短。


    這種遊離在入睡邊緣的感覺幾乎要把人逼瘋,明明困到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卻又死活睡不著。


    當天,巡島的警員們從礁石附近的海灘中打撈出了幾具屍體,是小島上的居民。


    令人窒息的環境終於讓人支撐不住了,想要逃離南泥海灣。


    小島附近的海域上,幾艘小船在海麵上緩慢的行駛著,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者這一切。


    下一刻,劇烈的浪花襲來,將船麵覆蓋。


    水中精疲力竭的人們甚至沒有力氣唿救,隻是動作微弱的撲棱了幾下後就沒了唿吸。


    南泥海灣上。


    民宿店內一片死寂。


    事實上今天是他們房租到期的日子,但民宿店的老板卻並沒有來收費,連她那個煩人的弟弟也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死是活。


    顧小水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


    她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同樣兩天沒有睡覺,一時間她都分不清自己是更困還是更累。


    下一刻,房間內的門被打開了。


    景淮眉頭輕皺的端著一碗白粥走了進來,放在了床頭櫃上。


    “景哥,我覺得我快不行了。”


    顧小水艱難的睜開了雙眼,意識恍惚到已經分不清自己在說什麽了。


    這種在遊戲中的無力感,以往她隻在別的副本中的最後幾天才感受過。


    但事實上,此時她連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沒有度過。


    “在我強製退出遊戲後,要把我在遊戲裏的屍體帶去最貴的殯儀館火化,等出遊戲了還要請我吃大餐。”


    “顧小水,你在亂放什麽屁。”


    景淮強製性的將顧小水拽了起來,喂了一勺粥,也不管燙不燙就塞進了她的嘴中。


    被食物一刺激,顧小水稍微精神了一些。


    她艱難的將粥咽下去後,表情變得有些嫌棄。


    “景哥,你這粥真苦。”


    “我加了兩片安眠藥,吃完你就睡一覺。”


    景淮眉目清雋,看著顧小水糾結的表情後,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誚的弧度。


    “考慮抗藥性的前提是,你得有命活到遊戲後期。”


    真好,她景哥說話還是這麽難聽。


    顧小水昏昏沉沉的喝完一整碗粥後,躺迴了床上,隨後逐漸失去了意識。


    南泥海灣第十七天。


    下午三點。


    經過兩片安眠藥續命後的顧小水稍微精神了一點,卻也隻是一點。


    在剛剛睡醒的時候,鋪天蓋地的倦意幾乎讓她想扇自己兩巴掌清醒清醒,或者爬迴去再睡一覺也是好的。


    但安眠藥的藥效一過,她就睡不著了。


    看著手機上的日期,顧小水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還有多久遊戲才結束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居然還有十三天!


    直到大腦稍微清明了一些後,顧小水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人。


    那位早就麵相透著死氣的警察局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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