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的時候,楊國強正在廚房刷碗。他叫了幾聲自己兒子去開門,沒有應答,想著兒子估計又是假借麵試,和朋友出去玩了。


    他輕輕歎息一聲,擦幹手上的水漬,在飯袋抹了一下。


    楊國強今年剛好五十歲,出生於六十年代的工人家庭,從懂事起,剛好遇上跌宕起伏的大時代,成年後想接老爺子廠裏的班,也因為兄弟姐妹多又不是老大,家中關係薄弱沒輪上。


    終於求爺爺告姥姥找到份工作,又趕上下崗大潮。沒什麽文化,沒什麽關係的楊國強,這輩子也是小起小落很多迴。


    人生過半的他,到現在也沒多少奮鬥的心思,也不指望家裏還能暴富。作了好幾年小區保安,又是本地人,家中沒什麽積蓄,但是有房,吃穿至少不愁。


    隻是對於剛大學畢業的兒子,因為工作的事,著實操心不少。每年好幾百萬的畢業生,都是從小嬌慣著養。讓他們去拿個2,3千的工作,落差太大不願意。五千上萬工作也不少,但是剛畢業的孩子,都是眼高手低,公司也不可能一下開高工資。


    透過貓眼,看見四個男子站在門外。其中一個是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不算太熟,也有點頭之交。


    “各位好,有什麽事嘛?”打開門,楊國強問道。


    “老楊,我是居委會的小宋。”宋性男子上前,握住楊國強的手,自來熟的介紹,“是這樣,這幾位剛剛到居委會特意要求我們上門來找你,我也不知道什麽事,不過遠來是客,我們進去喝杯茶總可以吧。”


    “好,快請進。”把四人迎進門,拿出難得好茶葉泡上,在客廳分別落座。


    除了宋性工作人員,其餘三位,給楊國強的感覺,分明不是工薪階層的人,更不要說其中還有一位竟然是老外。


    老外年齡有七十歲以上,穿著精致的黑色西裝,帶金邊眼鏡,頭發花白卻又打扮的一絲不苟。


    最左側的是位年輕小夥,大概二十幾歲,還帶些稚氣,與兒子差不多大。他神態有些平淡,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


    氣場最為強大的中間那位老人,他臉上有深刻的老人斑,滿頭白發,留著三寸白須,帶著黑框圓邊眼鏡,身著唐裝,有一股民國大師的氣派。


    老人從老外手中接過一個黑色金屬盒子,放在茶幾上。盒子長約二十厘米,寬十厘米,表麵鏽跡斑斑有些泛黃,刻著無數歲月的痕跡。


    老人哆嗦著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與在座的幾位對視一眼,打開了盒子,把盒子推到楊國強麵前。


    “楊先生,我先介紹下自己。我叫張元,字文翰。現在是個退休在家的老人。年輕的時候寫過一些文字,也算小有名氣。”見楊國強要起身客套,老人擺擺手壓下,又道,“這一位是美國寶維斯律師事務所大律師戴維,這小夥子是本地宏盛律師事務所律師。這個盒子是上星期從美國花旗銀行取出,在我等三方見證下,必須隻有在你麵前開鎖,必須由你打開裏麵東且不允許我等查看,裏麵物品由你查看完後必須當麵銷毀。”


    “這……”楊國強有些發懵,這幫又是律師又是大師的,竟然是為了送東西給自己,而且東西拿到後竟然還必須當麵銷毀。


    “楊先生,請你先看盒子內的東西吧。所有的事情盒子內應該會有文件交代。其實別說你滿身疑惑,就算我,也是一肚子疑問,這與我幾十年來所學完全不符,總之,有些不科學,這關係到預言,還關係到我最尊敬的人士。”


    老人盯著盒子,似乎穿越遙遠的時光長廊,有緬懷,有沉重,更有無盡的深思。


    “好吧。”在四人注視下,楊國強打開了盒子,裏麵是厚厚一疊白紙,由多層透明塑料薄膜抽真空包著。


    他輕唿一口氣,拆除包裝,翻開第一頁。同時,那幾人在老人帶頭下,背過身去,證明職業道德。


    紙張雖然盡力包裝的完美,也許因為時間跨度太長,有些泛黃,字跡用黑色鋼筆寫就,稍微掃視一眼,楊國強不得不讚歎,真是一手好字。


    “敬愛的楊國強先生,你好。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有很多的疑問,但是不管你現在有多少顧慮,多少疑惑,請你把這封信看完,那個時候,你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這一封信,雖然我盡力讓多方相互監督,考慮了很多因素,但是我唯一不能肯定的就是時間線是否變動,空間是否因為蝴蝶效應而麵目全非。


    楊先生,請原諒我上麵的胡言亂語,讓你更加的一頭霧水。請相信我,我抱著絕對的善意而來。全世界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可能被我欺騙過,但是我絕對不會欺騙你。


    我了解你很多事,比如你是六七年年五月九日出生,兄弟姐妹共四人,你妻子張美英比你小兩歲,你們是在九二年結婚。你左小腿在你四十四歲那年開始,有輕微甲狀腺,妻子張美英有高血壓,胃病等等。


    我了解你們很多很多事,雖然感覺已經久遠到好似千萬年前,但是你們的事始終藏在我心底,每次迴憶,都讓我有陣陣抽噎。


    你們的孩子叫楊帆,九四年出生。記得你們剛結婚半年,因為始終懷不上,你們忍受了父輩很大的壓力,偷偷去過好多次醫院。


    對於楊帆的了解,我應該更甚於你們。他是由爺爺取名,出生就七斤九兩,從小就喜歡吃紅燒肉,隻吃去皮的紅燒肉。


    六歲上幼兒園,當過兩個月的班長,因為調皮被撤。他八歲那年,曾經右手摔過骨折。小學成績優異你們從不操心,雖然生活中很野。


    十一歲時候春節,你第一次帶他去電影院,為了節省幾塊前的電影票,你在電影院門口等了兩個小時而不願意進去。


    十三歲以後,你多次在遊戲廳裏,拽著耳朵把他拖迴家。


    十五歲……


    二十三歲直到大學畢業。


    很多事情,也許你都不確定了,但是為什麽我這個陌生人會知道,並且比你記得更加清楚。


    答案馬上要揭曉了,請你保持冷靜,下麵不管我寫下的任何荒誕的言語,事情多麽離奇,請你看完,並且保持心態平穩。


    我就是楊帆,你的兒子楊帆。父親啊,請讓我再一次叫你。多少個午夜夢迴,我似乎又迴到了那六十平米的小屋。窗台後的那三盆蘆薈是否已經枯萎,臥室的彩電電源是否還時好時壞,晾衣架中間斷裂的那截有沒有更換,母親張美英還在沒月吃藥嗎?


    對你來說,我們分別也許才一個小時,但你可知道,我與你們分別其實已經有五十多年了,整整五十多年啊。


    父親啊,你可知道,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七十四歲了,我已經蒼老到難以出一次遠門,寫字的手總是不停顫抖,不知道在剩餘的歲月中,我能否見不到自己的出生。


    所以,我忍不住提前寫下遺言,要求弟子在這個日子,找上門來,把所有的事情記錄下來,讓你知道,讓你為我自豪。


    此刻是1977年,國家在去年損失了兩位偉人,但是再過一年,國家會迎來崛起的曙光,騰飛的經濟在四十年內,震驚中外。


    直到現在,我可以驕傲的說一句:我把第二次生命獻給了中國。中國的近代曆史,始終繞不過我的名字。


    我是楊帆,你的兒子楊帆,也是那個經常能從教科書,曆史書上看見名字的楊帆,開眼看世界第一人,國學大師,作協主席,通俗文學大師,我黨重要領導人等等。


    我的頭銜,多到自己也記不清了。因為此刻,我已經是位老人,再多的頭銜再高地成就,也比不上家人。


    曾經,我也因被曆史銘記而沾沾自喜,但是,看著祖國近年又走同樣地彎路,又痛哭流涕。我隻是一個清貴文人,真的難以改變國家大勢。一次次善意的拯救,不過換來一次次刻意侮辱。


    曙光已經出現,黎明還會遠嗎。


    我是楊帆,你的兒子楊帆。2017年當你讀信的今天,我突然出現在1927年民國的街頭,一轉身,就是九十年。


    為了謀生,我寫下無數通俗文學賺錢生存。為了驚醒國人,我又寫了無數文字讓國人看清整個世界。


    我見過一個個曆史人物,與他們把酒言歡,與他們針鋒相對。見過一個個軍閥,或飛揚跋扈,或憂國憂民。


    許多許多年後,我也成了被曆史銘記的人物。我的文字被翻譯成三十四國語言傳唱中外,我的小說被一次次挖掘深刻內涵。


    記不清在哪一年,我隨意寫下的文字又一次出現在建國後中學課本上,有這樣一斷話:


    唿嘯北風刮地臉上發疼,我站在庭院內,漆黑的夜空一片靜謐,我打了一個哆嗦……


    就是這樣一篇很普通的文字,被多次深刻挖掘,賦予另類又有深度的內涵。


    老師會這樣解讀:同學們,唿嘯的北風不可能隻是北風,結合楊大師當時所處環境,這裏指的是日本侵華的前奏,從東北開始,所以北風刮來了。


    站在庭院內,指地是孤寂,一個人沒有朋友,引申到整個世界,就是中國基本在孤軍奮戰,不會有其他國家幫助我們。


    漆黑的夜空靜謐,指地是世界到處都是黑暗,結合下句身體哆嗦,可以理解為其他國家不會無緣無故幫助中國,中國病弱,唯有自強。


    有的時候,我真地很佩服老師的腦洞,我不過想說身體有些冷好像感冒了。


    這就是曆史賦予我的地位,不管我寫過什麽,總是能扯到高大上。但同時,又覺得有些悲涼,當年孔子論語,因為斷句,而被多方解讀,也許同樣偏離聖人本意。


    儒家哲學體係讓孔子成為聖人。


    而新文學後,我即為當代聖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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