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是日照郡吧?他們是個獨立的存在,即使是當今的聖上也不可幹涉那裏,那裏是神仙妖鬼聚集的地方,六界之中的,都可以去那裏。那裏的經濟命脈掌控在青冥山神的手中,我們朱家的產業在那裏顯得微乎其微。”劉氏沉穩地迴答著黃蓮的問話,一邊還遞給黃蓮一個微笑,“我吃好了,你慢用。”說著,將筷子放下,有站在身後的仆人遞了漱口水,她輕輕地喝了一口,悄無聲息地吐在了絹帕之上,然後把絹帕投入了盆內。仆從端著盆子離開了。好一幅雍容華貴知書達禮的畫麵,梅三兒奇怪,什麽樣的家庭能夠培養出這樣的可人。沒有從小到大的習慣培養,是不會有這樣的禮儀習慣的,梅三兒從小到大都是放養的,如果說真有什麽用餐的禮儀給她掌握,那就是“食不言寢不語。”而自己的肉身卻喜歡在吃飯的時候敘談,隻能算是小家碧玉,但是,梅三兒卻是能夠裝龍象龍裝虎像虎的。所以,她隻是輕輕地放下筷子,於袖中拿出一個手絹,擦了擦嘴巴,動作優雅自然。將絹帕遞給香魂,香魂拿著離開,她則從容問道:“所以咱們朱家在那裏有設點,但是沒有青冥山的得月樓大是嗎?”


    劉氏沒有迴話,點了點頭算是迴答,看丈夫朱有成已經用完餐,從仆人的手中接過一杯水,朱有成順從地喝了一口,然後吐到仆人端著的盆子裏,劉氏於自己的袖中拿出手絹,為朱有成擦了嘴巴,動作自然,朱有成也仿佛經曆了千萬次,兩個人配合默契。在大家的眼裏,立刻覺得這伉儷情深,朱家大夫人對丈夫體貼入微。


    梅三兒自然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感歎暗夜魔尊在海底受苦,飄逸出來的這縷亡魂卻過得如此的幸福,可是,她哪裏曉得,因為魂魄不全,暗夜的孤魂總是懵懵懂懂,幾世以來,都是遭人輕視慢待,隻是到了這一世,因為托生在朱家這樣的豪門,更因為她治愈了朱有成這心智不全的靈魂,才有了這樣有愛的畫麵。


    劉氏自小居住在京都,朱有成呆傻的名聲全京都的人盡人皆知,她雖然處於閨閣之內,自然也是知曉的,隻是他的身份是劉家庶出的七小姐,母親在家裏也是個受氣的小妾,父親和主母要她嫁給朱有成這樣的,她也沒有辦法拒絕,更何況,除了劉家到朱家,被奉為大少夫人,自然好過在劉家受氣。更何況,不看僧麵看佛麵,雖然朱有成呆傻,可是,朱家在京都乃至全國都是炙手可熱,因為這個關係,劉氏的母親在劉家得以安穩度日,比起自己沒有出嫁的日子,母親很受了優待。所以,劉氏很是惜福,對待朱有成不離不棄,曾親自前往銀龍觀許願,在三清的尊像前跪了七天七夜,祈禱夫君能夠聰明伶俐,恢複成常人,此舉曾經得到朱老夫人的讚揚。所以開始的時候,她才會以為是銀龍觀求來的丹藥起了作用,是自己的行為感動了上天,使得朱有成恢複了清明。


    劉氏的心頭所想,梅三兒一字不落地觀察到,自然對劉氏生出一絲同情。女人,總是依靠男人而生,這是這個社會的法則,自己雖然有一統六界的野心,可是,也管不住這人間的法令規則。梅三兒長歎一聲,也泱泱地站起來,和朱有成夫婦一前一後,離開了餐桌,上樓,迴自己的天字一號房休息,沒有理會朱有利的搭訕,徹徹底底讓朱有利造了個沒臉。


    看著梅三兒上了樓,朱有利的眉頭深深皺起,“這黃蓮怎麽了?難道她聽了什麽風言風語?”當下邁步就想跟上樓去,卻見紅粉驚慌失措地從外邊進來,看見朱有利在餐廳裏佇立,不顧周圍仆從在場,客人也多,上前一把拉住了朱有利的手臂,“有利救我!”


    朱有利看她早沒有平時的氣度,臉色慘白,像是受了極度的驚嚇,伸手將他扶起,溫和地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不去找你家準二夫人?”


    紅粉聽了,知道是朱有利對自己暗含責備,臉色更加蒼白,她變成這個樣子,就是拜準二夫人所賜,她哪裏還敢去他的麵前喊冤啊。


    朱有利和他知之甚深,見他這個樣子,知道事情蹊蹺,他也不是執拗之人,當下吩咐道:“來我的房間說話吧!”說著,攙扶著他的手臂,往樓上走。旁邊的婢女見了,趕緊幫忙,紅粉這才軟著腳進了地字二號房朱有利的房間。


    屏退仆從,關好房門,朱有利親自為紅粉倒了一杯水,遞到他的手邊,輕聲問道:“說說吧,怎麽了?”


    紅粉沒有說話,先喝了水,鎮靜了一下,才眼露倉皇地說:“黃蓮的侍女,那個香魂是個妖怪。”


    朱有利一笑,“青天白日的,會有什麽妖怪?”


    紅粉急迫道:“真的。奴家怎麽敢對你撒謊?”


    朱有利看著她的神情,良久,“說吧,是怎麽迴事?”


    紅粉見朱有利相信了自己,大概是有一些欣慰,臉色好看了些許,尋了朱有利的身邊座位跪下,拉了朱有利的手。“二郎,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今日裏,梅三兒讓紅粉跟著仆從走了一天,導致紅粉又累又餓,他吃了幾口點心,就去洗澡。可是,沒有想到,他剛剛進入浴盆,就看見那浴盆裏的水化作了千萬條細小的銀蛇,昂著花信,向著自己進攻,嚇得他打翻了浴盆,坐到了地上,可是,那地上卻現出都是那類似青蛙卵狀的粘液。沾得他渾身都是。他大聲尖叫,香魂聽到了勸她去河邊洗浴。她自然不敢在屋子裏洗浴了,拿了洗浴用品,拖著香魂為她作伴,趁著夜色到附近的小河去沐浴,結果,那河邊的樹枝忽然變成了藤蔓,也仿佛長蛇一樣,向著自己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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