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我現在唯一能克製住他的東西,就是手腕咒文。可他學精了,不和我肢體接觸,用刀來行兇。


    我趕緊一躲,隻聽“刺啦”一聲,腋下的衣服被劃破,這刀太快。


    我們近在咫尺,黯淡的光線下,王四雙眼血紅,張開大嘴,哈喇子流出來,他殘忍一笑,對著我又是一刀。


    我來個就地十八滾,沒躲開太遠,胳膊又被劃出血口子,我疼得嘶嘶倒吸冷氣。


    王四看看身後古鼎聚集的月光,笑笑說:“你趕緊死吧,死了我好修行,不要耽誤太長時間。”說著又是一刀。


    我連著往後坐,躲過前兩刀,第三刀實在躲不過去,他一刀紮向我的前胸。後麵靠著牆,我累得不行,無法左右騰挪,他的刀速極快,如光如電,嗖一下就過來了。


    刀尖眼瞅著要捅進胸口,我心一涼完了,交待了。


    剛起這個念頭,眼前一黑,我心裏一驚是死了嗎?可沒感覺到刀紮進來的痛感啊。


    我恍恍惚像是睡了過去,眼前是迷蒙的黑色,這個過程不知過多久,我似乎進入了夢境。我在天上飄,左右看天空全是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意。


    大家在天上遊泳,有的仰泳有的蛙泳有的自由泳,還有的就是靜靜飄浮,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以相同速率前行。


    我飄浮在雲層中往前看,前麵不遠處是一道聖潔的光門,所有人匯集成河,都要流入這道光裏。


    那裏似乎就是最聖潔的天堂,所有人都欣然自得的往裏湧。


    我卻覺得不對勁,這裏有問題,正疑惑間,我已經被吸進了光門。裏麵白光閃動,沒有上下左右的空間,所有人都消失了,甚至我自己都消失了。我漸漸陷入了沉睡之中,似乎消融在這片茫茫白色裏。


    就在這時,手腕的符咒突然刺痛了一下,我從混沌中驚醒,看向手腕。此時我無形無體,而手腕方位的破幻咒卻亮了起來,我心下明了,現在是幻術。誰有這麽大的能力,能夠製造如此大的幻術,把這麽多人都吸進來?


    心念一動,我在咒文的幫助下,看破了眼前白光,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一出來,我驚得差點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我竟然看到了賴櫻。


    賴櫻張開雙臂,嘴裏念念有詞,無數的月光能量湧進她的身體,她的臉布滿了蜘蛛絲一般的紅線。我大吃一驚,這不就是那天人偶師作法的場景嗎,這怎麽迴事?我怎麽又迴到那一刻。


    就在這時,隻聽人偶師的聲音從冥冥中傳來,“小輝,剝離!”


    話音一落,我瞬間從白光裏出去,白色消失,我又有了身體和意識,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在夢中驚醒。


    我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仍然在地下洞窟,眼前是古鼎,而王四像是中了邪一樣在地上轉圈,手裏還拿著刀。


    我趕緊摸摸自己的前胸,長長舒了口氣,並沒有受傷。也就是說剛才那一刻,我和他應該同時中了幻術,我們都進入了白光。隻是現在我出來了,他還在裏麵。


    可是……剛才的幻術是怎麽迴事,是有高人在場相救嗎?為什麽要造出人偶師那一幕?


    我順手摸著,摸到地上有塊石頭,躡手躡腳走過去,對著王四後腦就是一下,他吭都沒吭一聲,噗通栽倒在地,手裏的刀滾出去很遠。


    我凝神入定,聯係手腕的通靈咒,在觀想中看到他的後背附著一隻黑色大狗。我緩緩把右手放在狗身上,狗驚恐地迴頭看我,張開大嘴想咬,我猛地聯係心念,通靈咒大亮,開始狂吸,大狗被瞬間吸入通靈咒文裏。


    我眉頭一挑,原來通靈咒如此牛啤,可以吸收世間之妖之怪。我抬起右手,借助微弱的光亮,手腕上隱隱出現一個精致小巧的狗頭。


    這時心念裏傳來一個聲音,“前輩,沒想到你手段如此高明。”


    是狗妖?!


    我在心念中迴複他:“我不想為難你,我隻是想救媽媽。”


    “你用幻術迷惑我,再把我封印於此,當真法力無邊,說什麽自然順著你。”狗妖說:“我建議此時月相未消,趕緊用你的咒文去吸收月之精華。”


    我看到這口古鼎,心念一動,順著古鼎爬上去,跳在裏麵。所有的月光凝聚在鼎身最內側,灑在我的身上。


    我手腕的三大咒文同時亮了起來,瘋狂吸收月相之能。


    我在心念中聽到狗妖一陣陣嬌喘,“啊~~啊~~”我惡寒:“你在幹嘛。”


    狗妖道:“前輩,你吸你的,我也跟著沾點光。”


    我趕緊從古鼎裏爬出來,哼哼冷笑:“等你攢好力量,再附身我的身上?”


    “你多慮了,”狗妖道:“我既然被你降服,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別的心思。我不是人,沒那麽多花花腸子,願賭服輸。再說遇到你這樣的前輩高人,我也沒能力反出你的手掌心。”


    這話說的我心裏高興,我有很多疑惑,現在不是細究的時候,在這裏耽誤的時間太久,趕緊出去為妙。


    我在洞裏摸索了一圈,終於找到來時的洞口,爬了出去。另一個洞裏找到來時脫下的棉襖,同時也證明找到了迴去的路。我順著向上的甬道爬出去,爬了很長時間終於來到地麵,從隱秘的巨石下麵出來。


    等出來的時候,天光大亮,日頭升了起來,一夜過去,天空飄落著細細碎碎的小雪,下雪嘍。


    在狗妖的指示下,我很順利地從山裏找出去。至於那個可憐的王四,就把他留在地下吧。我那一下並不重,隻是把他打暈,他應該自己能爬出來,沒了狗妖,以後會怎麽樣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我問狗妖,你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真是妖邪?


    狗妖也不瞞我,說了自己的經曆。它最早有記憶的時候,應該是上個世紀初,距今一百年了。那時候是一條野狗,每天在山裏竄來竄去,為了活命有時冒險會到村裏偷東西吃,好幾次都差點被村民抓到。後來它找到了一座山廟,那時還有香火,山廟有和尚有廟祝,心地都很善良,見到它這條野狗,非但不趕,還給東西吃。當然不可能是大魚大肉,有時運氣好能吃到剩飯,有時運氣不好就是糟糠之物,勉強能填飽肚子。


    那時候正是清末民初,局勢動蕩不安,別說老百姓了,就連有錢人日子都不好過。原先的廟祝病死了,又來個新廟祝,是個窮鬼,實在吃不上飯,到廟裏混口嚼穀。這天野狗又來蹭吃的,新廟祝眼珠子頓時亮了,為啥,狗肉饞的。那時候真是餓狠了,多少日子沒有肉腥,看到這麽一隻無主野狗,口水流了出來。


    新廟祝假意用好飯招待,野狗也多少日子沒果腹了,正吧唧吧唧吃得正香,新廟祝抄著棒子在後麵就是狠狠一下子。


    當時野狗就不行了,可它有股狠勁,要不然日後也不能修行成妖。狠狠咬了廟祝一口,用殘缺的生命力狂奔而去,在山裏遊蕩,最後實在走不動的時候,深山裏出現了一處神龕。


    神龕用黏土堆起來的,極其粗糙,神龕裏麵供奉著一尊神像,不知什麽年代什麽人安放在這裏的。


    這條狗搖搖晃晃走到這裏,看到神像破損不堪,香爐倒了。它一頭栽在地上,死了。


    當時是深夜,月光朦朧,模模糊糊之中它附在神像上,朦朧中有了意識。


    時間過得很快,它隻記得山頂落日,又一次次升起。


    過了很久很久,忽然一天山裏出現了兩個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男人一身大褂,女的穿著素衣,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和小姐。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話,聊得應該是大事,表情都很嚴肅,這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近旁有這麽一座破敗神龕,自顧自聊著。


    正說著話,突然男人手裏多出一把刀,對著前麵女人的後心就是一刀。女人驚恐地指著兇手,慢慢摔在地上死了。


    殺人兇手極為慌張,喘著粗氣,把死者渾身上下搜了個遍,最後找到一個黑盒子。他一抬頭發現了神龕,把盒子倉促中塞進神龕裏,藏在神像後麵。


    他扛著死去的女人來到懸崖,徑直扔了下去。處理完屍體他也走了。這一走,這個人從此再沒有出現過。


    狗妖當時的狀態非生非死,隻是一息尚存,附著神物上,見證了整件事的發生。


    那天深夜月亮高高掛起,它感覺到盒子裏散發出不一樣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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