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運了運氣,學著熊大海的樣子,順著大樹也爬了上去,來到高處,樹枝和屋頂相差並不遠。熊大海朝我招手,我一縱身跳了過去,他在空中穩穩接住。


    我們兩個踩屋簷貓著腰快速在屋頂穿梭,不多時來到天井,熊大海找了個還算低矮的地方,一縱身跳了下去,招手讓我也下去。


    我比劃了一下,少說也有個兩米多三米的樣子,看著有點眼暈。可咱們是大老爺們,不好退縮,一咬牙也跳了下去。熊大海確實有功夫,牢牢抓住我,來了個緩衝,緩緩落地。


    “熊大哥,你這功夫真不錯。”我由心讚歎。


    “嗨,行走江湖沒點防身本領行嗎,要不然還能混到現在?”熊大海嗬嗬笑著,貓著腰往祠堂的方向竄去,我緊緊跟在後麵。


    來到祠堂前,兩道大門已經落鎖,銅環扣著一道大大的鎖頭。輕輕推門,倒是能推開一道縫隙,再大已然開不了,順著縫兒往裏看,裏麵黑森森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熊大海低聲說了聲麻煩,走到窗邊檢查每一扇窗戶。祠堂可能平時沒人來,窗戶早已年久失修,窗軸幾乎鏽死,根本就不用上鎖。熊大海用足力氣使勁一推,窗戶極為艱難開了,勉強夠一個成年人進去,再大是不可能的。


    他收起軍大衣下擺,縱身跳到窗沿,那麽大的衣服竟然讓他一起擠進了窗戶裏。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老夥計不但自己厲害,而且這身衣服也挺好,就跟縮骨功似的,蹭著蹭著就從窗戶進去了。


    他進去了,我也來到窗邊,這扇窗對我來說剛剛好,不用怎麽費勁也爬了進去。


    熊大海把窗戶關上。


    祠堂裏實在太黑,伸手不見五指,關門關窗的月光很難透進來,我摸向內兜拿出手電,正要打開,他一把按住:“瘋了?打什麽手電。”


    “周圍沒人,怕什麽的。”我說。


    熊大海搖搖頭,凝重地說:“我現在的感覺很不好,還是走一步小心一步吧。”


    他蹲在地上,從軍大衣的下擺掏出一根燃燒的蠟燭,我有些吃驚,掏出蠟燭沒什麽,可他拿出來的時候,蠟燭已經點燃了,跟變魔術似的。


    我低聲打趣:“熊大哥,你這衣服簡直像是百寶箱一樣。”


    熊大海笑笑,一手掩著蠟燭走在前麵,我跟在後麵。路過桌子的時候,我看到老和尚抓綠蛇的缽還放在那裏,裏麵可有毒蛇,還是離遠一點好。


    按照賴櫻所說,弓弦藏在最後麵掛著對聯的那根黑柱子上麵,我們很快找到,抬頭一看,柱子上的房梁足有三米多高。而且這根柱子年代太久,外麵油漆包漿,簡直滑不留手。


    估計也隻有古代傳說中的飛賊和采花賊,才有功夫順著這根柱子爬上去。


    熊大海沒這麽高的功夫,他舉著蠟燭,借著微弱小火苗打量周圍環境。我說道:“熊大哥,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麽?”


    我指了指眼前的神桌,輕輕做著口型說,“踩著這個上去。”


    熊大海看了我一眼,這神桌是供奉賴家牌位的,現在牌位都請走,隻有一些供品和地藏菩薩像。神桌一層層類似樓梯逐步升高,最高處快到天花板了,真就可以上房梁。


    “踩著這個,你不怕得罪地藏菩薩?”熊大海冷冷說。


    “嗨,事有從權嘛,”我說:“又不是誠心不敬,而是借個方便。”


    熊大海本來繃著臉,忽然笑了指著我:“你小子,真有點對我脾氣。”


    他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按住神桌騰身而起。神桌最下層離地麵少說能有一米來高,他這一縱身爆發力極強,竟然輕易躍了上去。


    我沒這個本事,隻能一點點爬上去。神桌上滿滿當當都是供品,熊大海還是很小心的,避開那些東西,踩著第二層又爬了高。


    我們就這樣一路爬高來到上麵,發現離著房梁還有段距離,熊大海手裏拿著蠟燭也不方便,想了想:“小林,你膽子怎麽樣?”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話說得怪怪的,我沒敢虎了吧唧一口應承,猶猶豫豫說還行吧。


    熊大海道:“咱們現在還差點距離才能上去,辦法隻有一個。”他用蠟燭照了照近旁的地藏菩薩:“踩著他上去。”


    “什麽……”我頭上冒冷汗,熊大海這人真是離經叛道,膽子夠大。地藏菩薩像確實是死物,可這麽踩著,一般人還真沒這個膽量。


    “你要不敢,我就自己上去了。”熊大海淡淡說,流出失望的語氣。


    “不,不,我倒是敢,就怕菩薩不願意啊。”我說。


    熊大海轉而為笑:“不願意讓他來找我。”


    說著,他來到地藏菩薩前,輕聲說:“小和尚,不好意思了。”然後真一隻腳踩了上去,先是踩菩薩的手臂,然後到了肩膀,這時已經可以夠到橫梁,他倒是有些底線,沒有踩著地藏菩薩的腦袋。我暗暗擦了擦汗。


    熊大海一縱身爬了上去。我深吸口氣,隻好跟在後麵,心裏默默念著,菩薩有怪莫怪,情非得已,不要見怪。


    就這麽,我也踩著菩薩的肩膀爬到了房梁。祠堂不愧是老建築,用的是榫卯結構,橫梁極為結實,熊大海在上麵跺了兩腳,都不帶顫的。


    我們在黑暗中,他舉著小火苗四下去照,幽幽火光中我看到一處橫梁的交界處,放著盒子,外麵用紅布層層包裹,看外形應該就是林鴉和賴櫻描述的弓弦盒了。


    熊大海蹲在橫梁上說,你過去拿,我給你照明。


    我嘴裏發苦,熊大海這位大哥看著挺熱心,處處幫我,可一到關鍵時刻全讓我出手,他是絲毫麻煩不碰。


    我隻好蹲在橫梁上,小心翼翼往那裏蹭著,兩隻手在上麵扶著房頂,兩隻腳在輕微地挪動。


    熊大海也不著急,索性騎在橫梁上,舉著蠟燭給我照明。


    我一邊挪一邊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這東西是賴櫻藏的,這小女子當時是怎麽爬上來的?”


    “肯定有梯子唄,”熊大海笑:“你以為她像咱倆這樣生冷不忌啊,踩著神桌上來,上麵都是他們賴家的祖先。”


    說到這,我想起來一件事,“熊大哥,一旦這些祖先的中陰身還在祠堂裏怎麽辦,看我們這樣,他們不能發火啊?”


    “放心吧。”熊大海說:“發火也是找我,我罩著你,啥事都衝我來,行不?”


    我心裏腹誹不已,人家陰魂還管你是誰,你算幹嘛的。心裏是這麽說,嘴上還是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虛偽了哈,”熊大海笑著說:“是不是在心裏不服氣?”


    我說哪敢啊,一步步來到了交接的地方,看到紅布包裹的盒子,心裏安定不少。正要探手去拿,身後的熊大海忽然道:“別動!不要出聲,有人來了。”


    他一口吹滅蠟燭,頓時周圍一片漆黑,什麽光都沒有了。


    我暗暗叫苦,這倒黴催的,這時候來什麽人。正想著,隻聽窗戶那裏“吱呀”一聲響,我居高臨下看過去,有影子從窗戶進來。


    那窗戶正是我們剛才進來的那扇,好嘛,敢情這梁上君子不止我們。


    進來的不止一個人,是兩個人,爬窗這個費勁,上半身先進,然後一點點蹭著,兩條腿再拽進來,身材看起來臃腫不堪。


    兩人互相扶持進到祠堂裏,沒急著幹什麽,而是蹲在牆根下麵大喘氣。


    喘了一會兒,有人道:“當家的,打手電不?”


    我一聽這個聲挺熟悉,是女人的聲音,好像就是賴家的人。


    另一個是男人,說道:“他媽的,都是廢話!不打手電你告我怎麽找。”把那女人罵了一通。


    我在橫梁上打了個激靈,馬上反應過來,知道是誰了。聽聲音好像是賴二叔和他老婆賴二嬸。


    果然,下麵亮起光亮,照亮兩個人的身形。


    我蹲在橫梁往下看,真是他們兩口子。這就奇了,大半夜的他們兩人跑這裏幹什麽。


    賴二嬸畢竟是女流之輩,有些害怕,哆哆嗦嗦說:“當家的,我看還是算了吧。”


    “算了?”賴二叔不耐煩:“老娘們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別廢話,來都來了,拿東西走人。”


    兩人一前一後慢慢來到桌子前,賴二嬸用手電照亮那個包裹的缽,說道:“當家的,在這!”


    賴二叔鼻子眼噴出一股氣,“我眼又沒瞎,當然看見了,把籠子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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