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我沒看出這個夢中的“迷宮”究竟是什麽樣子。解鈴經曆的這一切都是開放式的,進入廢樓後更是如此,他選擇可以留在這裏,也可以走,這就看不出迷宮的存在。


    迷宮在某個程度上算是監牢,會局限你的自由。


    我思考著,如果換我闖關,行進於此,還不會有任何的頭緒,不知道該怎麽辦。


    解鈴在地上布好陣法,淩空用手指一指,正指向牆上掛著的鏡子。瞬間,場景開始變化,周圍的空氣像是在燃燒,抖動起來,本來肮髒遍布灰塵的房間,竟然憑空冒出來家具和其它陳設。


    我似乎處於時間倒流的狀態,空間沒變化,還是這個大房間,而房間陳設在發生劇烈的變化,首先幹淨整潔了很多,而且出現了椅子桌子,還有各式家具。


    解鈴坐在當地,微微閉著眼,念念有詞,淩空伸出的劍指沒有放下。


    抖動的空氣平複下來,視線清晰了,我一看周圍的場景,隨即倒吸一口冷氣。


    這裏變成一棟古怪的佛堂,靠牆是橫條桌子,上麵鋪著暗紅色帶著雲紋的桌布,上麵擺放著香爐長明燈,各色碟盤之類的東西。神位上供奉著一個極其奇怪的東西。正因為這個東西,整個佛堂的氣氛顯得極為鬼魅。


    那是一個類似繭的物體,大約一人多高,呈蛋形,乍看上去像是白色的雞蛋,外麵包裹著細細長長的白絲,絲條以極為複雜的方式纏連在一起,看上去不像是人為編織,而是天然形成,堪稱鬼斧神工。


    佛堂的香爐很多,高低錯落大大小小,這些香爐裏都插著香火,正在燃燒,房間香霧環繞,視線有些朦朧。


    這時,我看到了那麵鏡子。橢圓形的古鏡依然掛在牆上,還是原來的位置沒動,鏡麵幹淨,沒有布積灰塵和穢物,裏麵清清晰晰地映出整個房間。


    我可以斷定,解鈴不知道用了什麽古怪法子,讓我們迴到了這個房間的過去,一切沒有被廢棄之前。


    解鈴的注意在類似白繭的怪東西上,他眉頭挑起,站起來想過去細看,忽然他一歪頭看到牆上的鏡子,不知出於什麽考慮,竟然改變方向走近鏡子,或許想看看鏡子裏的自己。


    這時房門突然打開,從外麵走進一人。


    解鈴剛站在鏡子前,門外那人就進來了,他這一進來,正好能看到解鈴。奇怪的是,此人壓根不知道解鈴的存在,當然也看不到我,他大步流星走進來,眉頭緊蹙,像是遇到了極難的事情。


    進來的這個人大概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年紀,眉清目朗,身上穿著黑色綢衣,頗有點江湖術士的意思。


    不知為什麽,我越看此人越是麵熟,似曾相識。看了一會兒猛然認出來,這個年輕人怎麽那麽像黃騰呢?


    現在的黃騰已經五十多歲,大臉盤子笑眯眯,看起來和藹可親,他的模樣還是有些特點的,讓我印象很深,眼前這個年輕人真和他有幾分相似之處。


    年輕人來到神位前,憂心忡忡,他沒有看到解鈴和我,在屋子裏來迴踱步,嘴裏喃喃念著怎麽辦怎麽辦。


    解鈴走到他的麵前,用手慢慢在他麵前晃了晃,這個人依然沒看到解鈴,奇怪的是,他踱步的步幅本來很大,可走到解鈴的麵前,像是無意識的,他沒有繼續往前而是調頭改變方向,又走了迴去。


    這就有點詭異了,他看不到解鈴,可下意識的卻好像在迴避解鈴。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解鈴又往前逼近,年輕人踱步的空間越來越小。我喉頭咯咯響,解鈴是在做實驗,他在測試自己和這個環境的交互影響。


    從這一點來說,我覺得解鈴和李大民在某些特質上有點像,他們都屬於膽大心細之人,敢想敢做,敢於不斷地探索著邊界,哪怕會遇到危險。


    年輕人停下來,茫然看著麵前的繭,喃喃自語:“大神啊,我該怎麽辦呢?好不容易找到你,難道你一點都不幫我嗎?難道我真的不是你所托付之人嗎?”


    年輕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突然哭了,涕淚橫流:“大神,你幫幫我吧,我寧可用性命來供養你,現在我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走不過去就是死!”


    他特別悲傷,這時突然“啪”的一聲,巨大的繭表麵裂出無數的紋理,如同蛛絲。


    年輕人擦擦眼淚站起來,仔細看著這枚繭,顯得極為激動,聲音都在顫抖:“大神,大神,你要出世了嗎?”


    紋理裂開的規律特別複雜,並不是簡單的開裂,而是互相糾纏、延伸和覆蓋,似乎形成一個圖案。


    解鈴站在年輕人的身後,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我也在全神貫注地看著。


    紋理漸漸匯聚,在白繭的表麵形成了四句詩,每個字用的都是龍飛鳳舞的行書,筆調飛揚充滿仙氣,不過非常好認,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我仔細看著,輕輕在嘴裏念誦,四句詩是:識得玄中顛倒顛,信徒指尖藏神丹,若上天堂開彩月,馬尤坡前赤猴圓。


    年輕人站起來,緊緊盯著詩看,看了半天不得其所,喃喃地說:“大神,你這是什麽謎題,我完全沒有頭緒啊。”


    他來迴踱步,“不對,不對,大神給了提示,如果破解不開那是我的問題,不是大神的問題。”


    他忽然似有所悟,走到神桌前,“大神,我聽聞海外茅山宗有一門派,門下之人相信小手指裏蘊藏人之精華和神力,你說的‘信徒指尖藏神丹’會不會是這個意思?讓我切掉小手指?”


    白繭也不會說話,給不出任何提示,就這麽停在那裏。


    年輕人來迴踱步,明顯在天人交戰,無比糾結。他不時抬起右手看看,然後又放下,真是糾結的不得了。


    大概能有七八分鍾,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來到神桌前,從上麵抄起一把黃把手的匕首,這匕首鋒利無比,刀刃邊緣都閃著藍光。


    他把自己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抬起頭看著白繭:“大神,我要向你奉獻出我的右手小手指,把我畢生的精魄都押在你這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讓你看看我的誠意!”


    他抄起匕首,手起刀落,“啪”一聲把右手的小手指切下了半截!


    一管血順著傷口激射出去,正噴在白繭上,斑斑血跡。


    年輕人疼得五官挪移,臉色煞白。他不急著止血,“噗通”跪在地上,大聲道:“大神黃九嬰在上,信徒黃騰在下,今日我為彰顯誠意,親自動手斬掉手指,將其供在壇上,願一生一世供奉大神,也希望大神能賜我神力!”


    我在旁邊見證了整個過程,腦子“嗡”的幾乎一片空白。


    大腦瞬間宕機,我完全懵逼,全身每個細胞都在緊繃,血液倒流。眼前這個年輕人還真的是黃騰!


    我記的清清楚楚,我和黃騰曾經握過手,他的右手確實少了一截小手指。難道……此時此刻,我看到的是真實發生過的現實?


    不對,不對!這裏有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這裏是趙小雯的夢境,難道……她以前就見過黃騰,或者本來就知道黃騰,所以把黃騰的經曆編織進自己的夢裏?


    我不認識趙小雯,不知道她的身世,無法確定她是不是認識黃騰。但從我的所見所聞來看,兩個人似乎關聯不大。證據有二,第一是從目前來看,解鈴不認識黃騰。如果趙小雯和黃騰有關係,解鈴一直跟著趙小雯,就不可能不知道黃騰。第二個是,前段時間我去地鐵銷售,把黃騰學習機構的宣傳單給了趙小雯。當時趙小雯興趣不大,看上去冷冷的,壓根就不認識黃騰的表現。


    當然,我的推理能力比不上李大民,或許有牽強的地方,但是憑借多年養成的直覺來看,趙小雯不認識黃騰。


    好,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倆認識,趙小雯知道黃騰年輕時候的這段隱秘經曆,可能性幾乎為零。


    就目前來看,黃騰一個人在佛堂裏,供奉白繭和切手指的整個過程都屬於他的個人隱私,極為隱秘的過去。


    他怎麽可能到外麵亂說,而且趙小雯還知道。所以,這就出現了最大的一個問題,也是目前的邏輯悖論。


    一個人從來沒有認知過的事情,怎麽可能會在夢裏夢到?一輩子生活在讚比亞非洲部落裏的女人,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夢到紐約華爾街。


    不合理,極其不合理。可這一切偏偏又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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