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慶友問爺爺,然後又發生了什麽?


    他爺爺笑:“後來,那個人教我如何通過供奉龍骨達到目的,傳授了一套秘咒。而且告訴我一個大秘密。”


    何慶友瞪大了眼睛:“什麽秘密。”


    他爺爺臉上露出詭異的表情,聲音忽然變得很奇怪,“他說江北的入江口有一條龍,找到它可以讓長生不老,嘿嘿嘿,哈哈哈……”他發出一串怪笑。


    “秘咒是什麽?教給我。”何慶友貪戀地說,喉頭咯咯響。


    這時候他爺爺劇烈咳嗽:“秘咒的關鍵……是獻祭童男或是童女……”


    窗外我正聚精會神看著,突然屋裏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


    圓通低低喊了一聲:“不好!閉眼!別看!”


    我反應還算快,趕緊閉上眼睛,好一會兒白光消失,圓通這才提醒睜開眼。


    再往屋裏看的時候,裏麵的場景已經變了,隻有何慶友一個人,他爺爺那老頭早已不在,屋裏一片狼藉,床上扔著很多雜物。


    “這是怎麽迴事?”我低聲問。


    圓通輕聲道:“換了一個情景。這裏是他的中陰之境,出現的場景都是何慶友印象最深刻的記憶。”


    屋裏的何慶友穿著一身奇怪的綠色衣服,像是農村扭大秧歌一樣的戲服,頭上帶著一個粗糙的頭冠,臉上抹著亂七八糟的顏料,整個扮相就像是男扮女裝的戲子。


    他麵向床頭櫃,那裏擺放著菩薩像,兩根紅燭都點上了,火光跳動閃爍,仿佛有股看不見的風。


    屋裏很是昏暗,何慶友爬上床,衝著菩薩磕頭。菩薩的前麵擺放碟子,裏麵是黑色的龍骨。


    我看得心驚肉跳,想到了很多的事情,當初我拿著龍鱗去賣,周老板告訴我,賣給了一個本市的收藏家。這個收藏家有個極其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的爺爺是遼寧營口墜龍的見證者。


    現在基本可以確認,這個收藏家就是何慶友。


    我從中陰之境取來的龍鱗就在他的辦公室!我在辦公室裏聽到“建兒建兒”的聲音,正是來自龍鱗,中陰之境中陳建的媽媽所化的那條龍。


    我偷眼看看身邊的圓通,他透過玻璃看著裏麵的情景,正目不轉睛,聚精會神。他肯定想不到,我和何慶友之間有如此冥冥之中的聯係。


    中陰之境裏盜取的龍鱗,會在陽間引發什麽後果,目前來看何慶友,他從求助黃騰發展到現在,一步一步似乎正在走進一個極為古怪而玄妙的局裏。


    何慶友正在屋裏跪拜了菩薩,他用膝蓋當腳走來到床頭櫃,伸手拿起碟子裏的龍骨。誰知道一觸之下,龍骨竟然迅速枯萎,變成一團黑沙,從他的指縫間滑落。


    屋裏很靜,火苗跳動,映襯著菩薩的畫像,本來很純淨很高潔的菩薩,在這幽暗的火光中,竟變得極其陰森,畫麵泛著微熏的黃色。


    尤其兩個眼睛,泛著深紅色,似乎活過來一般,正盯著何慶友。


    何慶友喃喃地說:“我該怎麽辦,爺爺留下來的龍骨已經到了期限,化成了灰燼。”


    他對著菩薩說話。泛黃的菩薩像在火苗的抖動中,凝視著他的眼睛。


    何慶友喃喃自語,叨咕了幾句,忽然睜大雙眼,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火光照在菩薩像的畫麵上,牆上應出一團巨大的黑影,黑影看上去像是一尊神像,眉眼不清,似有似無。


    出現的這個巨大影子,我腦子“嗡”的一下竟然一片空白。我,我見過這個神像……她,她是孟婆!


    我揉揉眼仔細去看,確實是孟婆的形象。


    這時這團巨大影子的下麵,出現一行字,“孟神靈顯無量似海”。


    絕對的,孟婆無疑!


    “是孟婆。”我輕輕地說。


    圓通“嗯”了一聲:“我早就發現不對勁。菩薩怎麽會如此邪氣凜然。何慶友和他爺爺,一直以來供奉的其實並不是菩薩,而是孟婆。他們要把龍骨或是龍鱗供奉給孟婆,以獲得自己想要的財富和長生。”


    我全身抖若篩糠,顫抖著說:“孟,孟婆這麽邪嗎?”


    圓通凝重地搖搖頭:“到了孟婆這個境界,行為做事已經不是我們能理解的了,世俗道德無法評判,她的每一個行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幾近天道。剛才我說她有邪氣,其實也是偏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可,可是孟婆在默許這種祭拜行為,還必須用童男女來獻祭。”我喉頭動著。


    圓通歎口氣,“在我們眼裏是眾生,在那些神的眼裏,我們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屋子裏何慶友在對著牆上這團影子神像跪拜,磕的滿頭是血,忽然抬起頭,“菩薩,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麽找到龍了,必須要用童男女祭拜,對不?”


    火光閃動,沒人迴答他,孟婆的畫像和牆上的影子陰森到讓人無法唿吸。


    何慶友從床上跳下來,眼神變得特別可怕,站在那裏似乎想著什麽問題,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都大。


    忽然,院子外有很多人喊,“大水來啦,大水來啦,快跑啊!”


    圓通猛地迴過頭,叫了一聲,“不好。”


    我也迴頭去看,這一看差點嚇傻了。不知什麽時候,村子裏突然發起了大水,水勢兇猛,浪花滔天。


    這水很奇怪,湧到這個院子的門口,不往裏進了。


    裏麵的何慶友聽到聲音,趕忙往外跑,圓通拉著我退到牆角,輕聲說:“是我逼住了幻象的水勢,一會兒我會解開,大水會進來。你要緊緊靠著我,不要驚慌。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麽,都是夢幻泡影!”


    何慶友跑出門的一刹那,圓通和尚微微閉目,口誦經文,院子外的大水“嘩”一聲,以極其澎湃之勢湧了進來,真是濁浪排空。


    那一瞬間的大浪卷起幾乎十米高,相當於三層樓,空氣中都是刺耳的爆響。


    圓通擋在我的麵前,雙手合十,垂目誦經。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兩條腿發軟,活這麽大沒見過如此驚悚的自然之威。


    圓通輕聲吟誦:“夢幻泡影,一切如露亦如電,又以此心成就清淨,淨心功極,方見大地十方山河皆成佛國,具足七寶,光明滿足,才現恆沙諸佛如來……”就在念叨的時候,大水朝著我們拍了過來,天地頓時無色,周圍一片黑暗。


    我緊緊拽著圓通的僧衣,嚇得閉上眼睛,感覺就跟在遊樂場坐最危險的過山車一樣。


    整個過程可能也就幾秒,我聽到圓通在耳邊輕聲說:“開眼吧。”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我們坐在一處被大水淹沒的房頂上,周圍是茫茫黃水,飄浮著樹葉子、房梁子、各種衣櫃家具,還有幾隻黑狗在水裏狗刨,眼神裏都是悲哀。


    我和圓通所在的地方,也就勉強夠我們坐著。這時不遠處劃過來一艘船,船上是何慶友和一個小孩子。


    小孩大概八九歲,一身紅色的破爛衣服,可見出身窮人家。可是他很懂事,坐在船頭說:“何哥,我爸爸媽媽到底在哪裏啊?”


    何慶友“嗯”了一聲:“不遠了,從這裏出去就是。”


    他們的船,來到我和圓通所在的不遠處。可船上的人看不到我們。


    何慶友手搭涼棚,左右看看,額頭都是汗。


    那小孩坐在那裏,也四下張望著,嘴裏說著:“何哥,是從這條路出去嗎?”


    何慶友扔下粗大的船槳,一步步走到那孩子身後。他臉色慘白如紙,唿吸特別急促。


    何慶友從船底撿起一根粗粗的棒子,好像是鐵鍁或鎬頭的後把手,孩子還在說著,“何哥,我媽說過完這個冬天,我就可以上學啦,家裏的羊都養大了,可以教學費。可是來了這場大水,一切又泡湯了,我真的好想去學校念書……”


    一語未了,何慶友抄起棒子重重砸在孩子的腦袋上。


    孩子“吭”都沒吭一聲,摔在船頭,好半天沒動。


    何慶友要上前查看,孩子捂著後腦猛然迴頭,沒有哭,反而像不認識何慶友一樣看著他:“何哥,你為什麽要打我?我做錯什麽了?”


    何慶友先崩潰了,眼淚湧出來,哭得淚流滿麵:“我,我不想打你,可是沒,沒辦法,我要找到龍,必須要拿你祭祀。”


    “何哥,不要打我,好嗎?我想讀書,我想迴學校,媽媽答應我過完冬天就可以讀書了……”孩子捂著後腦的手,已經被滲出來的血水染紅。


    何慶友來到近前,閉上眼睛不忍再看,拚命揮動棒子,一下一下打下去,嘴裏念叨:“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孩子終於不動了,船頭全是血。


    何慶友手抖得不行,把棒子扔進水裏,坐在孩子的身旁,想要大喘氣,可怎麽都唿吸不上來。


    我和圓通在旁邊靜靜看著整個殺人的過程。


    圓通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到悲憫或是憤怒,兩隻眼睛如古井。


    我喃喃說:“原來這孩子不是何慶友的兒子,而是他害死的童子。他尋找孩子的屍骨,其實為了找到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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