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描述,我歎息一聲,“真是夠可憐的。”


    “所以,”何慶友說:“這些年我一直耿耿於懷,經常做關於兒子的噩夢,看到他在水裏掙紮,渾身泡爛了,伸著手喊爸爸救命……醒來以後我滿臉都是眼淚。”


    吃過飯之後,我給陳美羽打了電話,沒說具體的事,就說接了個活兒很是棘手,不知道能不能幫忙?


    我以為陳美羽會一口拒絕,誰知道她慎重地想了想,說道:“可以幫你,但我這裏也有事,你急不急,我一時半會走不開。”


    我看了看身旁的何慶友,問道,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今天或者明天,”陳美羽頓了頓:“我正在驅魔呢。”


    我隨口開玩笑說,可以過去看看嗎,漲漲見識。


    其實我這是挺無理的要求,之所以這麽說,是希望能帶著何慶友見識一下,好讓他心服口服。


    陳美羽道:“可以,你來慈悲寺,直接找濟慈長老就行,我就在他的禪房裏。”


    掛了電話,我跟何慶友說,我要去找一個高人,她正在驅魔,你跟不跟著去看看。


    何慶友來了興趣,“去,那肯定的去。”他上上下下看我,“林先生,咱們先去商場,我讓助理幫你選一套衣服,然後咱們一起過去。”


    剩下的事情他來安排,我們先到了江北市數一數二的大型商場,整個二樓全是世界知名品牌。何慶友好幾個助理,有一個專門是形象設計,小姑娘特別認真,拉著我試衣服,挨家試,每件衣服都得千元以上。我一開始本來還挺拘謹,後來一想,何慶友這老小子有的是錢,不榨白不榨,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換了衣服相應的還得來條褲子,最後又挑了一雙鞋,嗬,穿上以後年輕了好幾歲,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那小姑娘還不滿意,非得拉我到美容院去修修頭型。我趕緊擺手,說拉倒吧,沒那麽多時間。


    等到了何慶友的車上,他上上下下看我,哈哈大笑:“林先生果然一表人才。”


    我整個人美滋滋,在後視鏡上照來照去:“果然是人配衣服馬配鞍,狗配鈴鐺跑得歡。”


    何慶友從抽屜裏翻出一瓶古龍香水,朝著我噴噴:“來,來,再試試這個。”


    “別,別,”剛要拒絕,晚了,滿車都是那股味,熏得我眼睛都睜不開,“我從來不噴香水。”


    何慶友笑:“林先生,以後得學會打扮自己,這不是矯情,咱們男人到了社交場合,也得講究一個形象禮儀。”


    他一踩油門,車子竄出去,直奔慈悲寺。


    慈悲寺在市郊,是本市有名的寺院,其規模絕對排進前三。


    我對這樣的地方不怎麽感冒,一次都沒去過,經常看同事發的朋友圈,在慈悲寺遊玩或是參加法會什麽的,顯得貝格很高。


    慈悲寺周圍是山林公園,進了公園得往裏開十幾分鍾盤山路才到寺廟。停好車,還要爬數百級的台階。到了寺口,我還好,何慶友已經累的汗流浹背。


    寺的門口長著很多柳樹,清風一吹樹枝擺動,傳來蟬鳴之聲。我們一時沒有繼續往裏走,站在這裏失神,真的一瞬間魂遊九天之外。


    進了寺廟遇到一僧人,說明來意,僧人把我們領到辦公室,那裏有執事僧。執事僧又打電話詢問,好一會兒才對我們說,“兩位施主請隨我來。”


    從辦公室的後門出去,到了寺廟的禁地,門口掛著遊客免入的招牌。


    走在這裏,我最大的感覺就是,深山藏古寺。遊客能去的地方,都不是寺廟核心區域,人家真正好玩的地方都藏在裏麵。


    穿過數道月亮門,七拐八扭順著一處台階上去,眼前出現一座幽深的禪院,上麵掛著兩個字的招牌,非常奇怪,叫做“墨合”。


    執事僧把我們帶到院口就退下去了,這個地方連他也不能進。我和何慶友對視一眼,覺得有些惶恐。老何這麽大的老板,也有些不安。


    院子裏出來一個年輕和尚,來到我們麵前雙手合十,“兩位施主要找陳美羽居士?請進吧。”


    我看到這個和尚,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脫口而出,“圓通?!”


    這個人竟然是我們在中陰之境見到的那個王圓通!


    當時我就覺得此人古怪,有玄機,和李大民還猜測過他的來曆,沒有什麽定論。後來我們到黃騰這裏實習,把這茬給忘了,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這小子還是個和尚?!


    圓通一驚,抬頭看我,“施主,我們見過?”


    我在中陰之境裏是無形的,他自然沒見過我,但是我見過他。我掩飾住內心的驚濤駭浪,嗬嗬笑:“以前我來過慈悲寺,看到你們在做功課,我隨便跟其他和尚打聽了一下,有人提到了你。”


    圓通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顯然是不相信,可他從來沒見過我,不相信也沒招。此時場合他也不便多問,閃出路來,“兩位請。”


    我們跟著他,進入一條向上的長廊。


    這長廊真難為是誰修的,跟江南園林的感覺差不多,曲徑通幽,雕梁畫棟,牆壁上每隔幾米就是丹青水墨圖,還有古人的毛筆字貼。


    有一首詩最為奇怪,叫做《讀道德經》,落款竟然是白居易,字寫的龍飛鳳舞,漂亮極了。我僅僅能認出其中兩句,“金玉滿堂非己物,子孫委蛻是他人”。


    我停下來,“圓通長老,《道德經》不是道家的嗎,怎麽題在你們寺院的牆上?”


    圓通趕緊擺手:“施主,千萬別叫我長老,直唿法號‘圓通’即可,或者叫我小和尚也沒錯。你說的這個問題是這樣,慈悲寺的主持濟慈長老,大慈大悲,智慧覺悟。智慧到達一定程度,覺悟一定程度,正是合了‘道’,乃《道德經》裏的‘道’。‘道’不過是名相,是智慧的另一種說法而已,不要拘泥於門戶之見。”


    “呦,說得好!”何慶友在旁邊鼓掌:“高僧啊!圓通,你以後有高僧的潛質。”


    圓通搖頭又是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有什麽不敢當的?”一個聲音從長廊上麵傳下來。


    我們抬頭看,在最上麵的長廊出口,站著一位老僧。這老僧其貌不揚,雙眼古井無波,這麽熱的天還穿著一身袈裟,頭上一絲汗都沒有,任誰一看都知道是個高人。


    “師父。”圓通趕忙說。


    我和何慶友趕緊雙手合十,朝著老僧鞠躬。


    老僧笑道:“圓通,剛才兩位施主說你有高僧潛質,你為什麽說不敢當。你認為自己的修行以後到不了這一步?”


    圓通嬉皮笑臉:“師父,我是謙虛而已。”


    “那你是謙虛給自己看的,還是謙虛給兩位施主看的?”老僧問。


    “這個……”圓通一時無語。


    老僧道:“兩位貴客請上來,你們要找的美羽居士就在禪房。”


    我們和圓通一步步拾階而上,有這個老和尚在,我們不敢亂說話。


    到了上麵,老僧帶著我們穿過了殿堂。此處的佛殿麵積不大,供奉著原人大小的普賢菩薩,原來此處是普賢的道場。


    來到後院,十分靜謐,院子不大,精精巧巧。我看到陳美羽坐在一邊的台階上,雙眉緊蹙,正盯著院子中間的一個人。


    院子中間的這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長發飄飄,極其柔弱,可怪異的地方是,她全身都綁著繩子,跪在地上,一副小媳婦受了委屈的模樣。


    何慶友當時不高興了:“你們怎麽還綁著人呢?”


    老僧道:“施主不要誤會,此女子身上跟著一個非人。”


    “啥叫非人?”何慶友問。


    老僧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隻有人才能靈智,眾生皆有開啟靈智之機。那麽就會有非人之物,它有了靈智,便依附在人的身上,求得修行,覺悟智慧。”


    這老和尚說的話轉著圈得讓人頭暈,我簡單解釋一句,“就是鬼。”


    “錯!”圓通在旁邊道:“鬼不確切,還有精靈呢。現在附身此女子身上的,就是一隻貓精。”


    我和何慶友同時嘶嘶吸著涼氣。


    陳美羽看到我們,走過來,“林聰你也看到了,我的朋友被附了身。上她身的這個東西太兇猛,我一個人整不了,所以來到慈悲寺托付濟慈長老幫忙。”


    老僧微微點頭。


    原來他就是濟慈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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