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守著陳建,他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外麵的風雪停了。我提醒李大民。大民走到門口,用力拉開小木屋的門,門外不但風雪沒了,而且場景也變了。


    竟然是春和景明,山花爛漫,似乎瞬間到了春季。一股小風吹來,帶著草花之香。


    我們三人互相看看,陳美羽走到門口,輕輕地歎口氣:“這一關終於闖過去了。”


    我問,這一關的終極考驗到底是什麽?


    李大民說:“管它是什麽呢,好不容易熬過這一關,怎麽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陳美羽緊緊抱著爸爸,對我們說:“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林聰,你心念一動便可以從中陰之境出去。大民,我也會送你出去。”


    李大民道:“我無所謂,在這裏陪你也行。”


    女孩搖搖頭:“你畢竟是凡人,出魂太久對你沒什麽好處,聽話,先迴去吧。現在找到了爸爸,我在他身上做了標記,下次進來可以直接找到他。”


    既然她這麽決定了,李大民也不能再說什麽。


    我心念一動,緩緩睜開雙眼,看到自己依舊坐在陳家別墅的客廳裏。窗外透來隱隱的陽光,牆壁上的掛鍾顯示早上五點。


    門外清風吹了進來,我伸個懶腰,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這一關我們在中陰之境經曆了整整24個小時,出來之後,現實世界的時間卻是過了幾個小時而已。


    再迴想中陰之境的場景恍若做了場大夢。


    我慢慢來到椅子上休息,雖然沒有出魂,隻是意識進去,還是覺得累。


    我倒了杯水正喝著,看到李大民動了動身體,他也睜開了眼。


    我們兩人麵麵相覷,都不由苦笑了一下。


    李大民是出魂又迴魂,臉色煞白,消耗的精力比我大多了。他想站起來,身體一跌趔,“老林,扶我一把。”


    我趕緊扶他起來,李大民兩條腿打軟,走路都深一腳淺一腳的橫晃。


    扶著他坐在椅子上,李大民勉強拿過茶碗,一口一口喝著水,看他那樣子,真是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我們兩個就這麽悶坐了片刻,李大民舒了口氣,疲乏地說:“再走這麽幾次陰,我的身體真是吃不消,比現實世界裏的消耗大多了。”


    “累吧?”我說。


    “真的累。”李大民若有所思:“不過我對那地方越來越感興趣,有機會真的想拜師,好好學學道法。”


    我半開玩笑:“要不然這次通靈之鐲借給你用?”


    “算了吧。”李大民擺擺手:“我想明白了,你那玩意也就是個不太靈光的外掛,屬於投機取巧。我還是想學點真本事,真正掌控那個世界!”


    我譏笑:“你口氣是真大。陽世你都沒掌控了,還想掌控陰間?”


    “事在人為嘛。”李大民說:“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在想怎麽能從中陰之境裏帶點東西出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小子的想法還真是天馬行空,腦洞大開。


    “你瘋了?”我說。


    李大民道:“你說中陰之境到底是一個確確實實存在的地方呢,還是我們幻想出來的?”


    “目前來看,應該是確確實實有這麽個空間。”我道。


    “好。”李大民道:“既然有這麽個空間,那裏麵的事物應該都是客觀存在的吧。那為什麽就不能從那個世界往外帶東西?”


    “話是這麽說,”我皺眉:“按照你的意思,也能把陽間的東西帶到陰間去?”


    “對,就是這麽個道理。”他興奮地說。


    “首先咱們不知道兩個世界的通行規則是什麽,”我分析:“陽間的事物,比如說拿起眼前的茶杯,它是瓷土燒製成的,是確實存在的,是三維的。可我們進入中陰之境,乃至進入陰間,並不是我們進入,而是魂在進,是意識在進,那裏的空間是幾維的誰也不知道。你把三維的東西硬帶到高維去,把高維的東西帶迴三維來,會不會引起什麽重大後果呢?說不好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好像天文學上講,中子星什麽的,在高維度就是一個點,但是在三維世界裏就是密度極大的一個星體,足以壓塌整個地球乃至太陽係。”


    李大民若有所思:“你說的也有道理。陰間是魂兒的世界,而魂兒和人的身體是什麽關係呢,是一個千古未解之謎。老林,我已經定下了人生目標。”


    我問什麽。


    李大民信誓旦旦:“我一定要摸清那個世界的規則,想辦法打通陰陽兩間的通道!除了生死之外,再用其他辦法進行兩個世界的相連!”


    我看著他,不知為什麽感覺到了一陣寒意,沉默一下說:“大民,你正在走進一個禁區。”


    “人類就因為探索禁區,才獲得了巨大的發展。”李大民說:“探索海洋是不是禁區?探索太空是不是禁區?人類現在也該去探索死亡的世界了。這是遲早的事,你我就是先行者。”


    我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對了,你出來的時候,陳美羽怎麽說?”


    李大民道:“沒有觸發下一關,他們暫時是安全的。陳美羽正守著她爹,一會兒可能會出來吧。咱們和她的時間係統不一樣,說不準。”


    說到陳建,我下意識看向躺在床上的屍體,這一看不要緊,嚇得一激靈,趕緊走過去。


    李大民跟在身後過來,我們站在床邊看過去,陳建屍體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很多燎泡,像是嚴重的燙傷,有的燎泡已經碎了,往外流著紅白相間的膿水。


    這張臉在肉眼可見下,變得越來越可怕和猙獰,就像是用熱水澆在臉上倒過。


    我們兩個對視一眼,李大民道:“看來中陰之境裏他受到的懲罰反饋到了陽間。”


    我清楚,他的屍體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懺悔對林曉慧的所作所為,自己把腦袋紮進煤堆裏燙傷的。


    這裏有個很吊詭的邏輯,如果他不紮進煤堆燙傷自己,就無法真正懺悔,而不能懺悔,就過不去那一關,永遠困在裏麵。


    也可以看成是報應,他的所作所為讓林曉慧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這一痛苦在死後加倍償還迴來。


    天理昭昭,誰也跑不了。


    這時,屍體燙傷的燎泡很多都破了,膿水的汁汁液液流了出來。陳建滿臉都是泡,猙獰可怖。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尖叫,迴頭去看,原來是魏真阿姨來了。


    魏真是陳建的原配夫人,也是陳美羽的媽媽。她昨晚走得很早,放心不下丈夫和女兒,一大早就趕過來了。她不是自己,身邊還有家裏的保姆。


    魏真一看屍體變成這樣,頭重腳輕差點摔倒,保姆估計是知道自家女主人身體不太好,早有防備,趕緊扶住她。


    兩個女人來到床邊,魏真臉色煞白,看了一眼就想吐,把眼別過去,有氣無力地說:“這,這是怎麽迴事?”


    李大民沉默著沒說話,我說了兩個字:“報應。”


    “什麽,什麽報應?”魏真氣喘籲籲。


    李大民偷著拉了一下我的衣角,輕輕搖搖頭,示意不要亂說。


    我們扶著魏真到一邊坐著,廳堂裏飄溢著說不上的味道,像是麻風病的氣味,說臭不臭,說酸不酸的,熏得腦仁疼。


    保姆害怕地說,是屍體那裏傳來的味道。


    魏真有氣無力:“阿姨,你敢不敢清理一下屍體?”


    保姆像被耗子咬了差不多,趕緊跳起來,瑟瑟發抖:“我,我可不敢。魏姐,你,你別為難我。”


    魏真看向我和李大民:“兩位小兄弟,老陳的屍體這樣不是個事,天氣也熱,你們能不能幫著清理一下?我不白使喚你們,三千元的勞務費夠不夠?”


    我和李大民不約而同都笑了,沒有答應,而是慢條斯理喝著茶。


    魏真咬著下唇:“我給你們一萬呢?總酬勞再加一萬元!你們把屍體清理清理。要不然對死者也是不敬,是吧?你們先清理著,我到樓上躺一會兒,你們兩人完事後去找我,我想知道昨晚走陰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我放下茶杯:“你女兒美羽稍等片刻就會還陽。發生了什麽……你還是問她吧。”


    魏真見我們是這個態度,輕輕歎口氣,不再堅持,讓保姆扶著自己踉踉蹌蹌去了二樓。


    我看向李大民,問他收拾屍體嗎?


    李大民伸個懶腰:“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再說了,又不是幫著死人化妝穿衣服,不就是清理屍體嗎,簡單得很。”


    “那你來?”我擠兌他。


    “我來就我來。”李大民說:“不過那一萬我可就全拿了。”


    我嘬嘬牙花子:“得了,咱倆一起吧。這幾次走陰,對生死也看淡了,沒那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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