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大民又等了兩天,王月還是這樣的狀態,沒有還陽的跡象,甚至連求助信息都沒有。中陰之境的空間詭異莫測,想象不出她現在會是什麽狀態。


    這天早上我正睡覺,李大民洗過澡過來,用毛巾拍我。我們這段時間就住在王月家,這裏成我們兩人的單身宿舍了。不過有啥說啥,王月還真趁點家當,大房子要什麽有什麽,一應俱全,沒事的時候我和李大民輪番下廚做飯,小日子過得也挺有滋有味。


    李大民說,林聰,咱們的假期今天結束了,該去上班了。


    我這才想起,我靠,還有上班這迴事,這段時間全在忙活中陰之境,時間過得飛快,沒想到還要上班。


    “王月怎麽辦?”我問。


    “隻能下班過來再說了。”李大民道。


    我們悶悶的抽了根煙,李大民忽然說:“你覺得上班有意思嗎?”


    “你可千萬別動這個心思,”我馬上明白他的意思:“上班雖然是苦役,但它能發工資啊。我是坐辦公室的,也就那點死工資,你不一樣,你是做銷售的,一個月劃拉劃拉各種收入那也叫中產階級。不要放棄現在的工作平台。”


    李大民癱在沙發上,朝天噴著煙圈,感歎一聲:“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想那麽多都沒用。你不是還要還房貸嗎,以後還要找老婆生兒子,用錢的地方多了。”


    李大民看看我,好半天點點頭。


    我們兩個懶懶散散從王月家出來,卡著上班的時間到單位。超過一個禮拜沒來上班,感覺還挺親切。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大型的物流單位,工作任務非常緊張,幾乎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我和李大民請了這些假期,如果再不迴來,位置肯定就被頂了。


    我們一來,馬上有山一般的工作任務壓過來,一天都在緊忙活。等結束加班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九點。李大民坐在公司下麵的咖啡屋裏,一邊喝咖啡一邊等我。


    “我慎重考慮了一下。”李大民說。


    結束一天的工作我是又累又乏,要了杯咖啡,有氣無力:“你又考慮啥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去找鍾叔。”李大民說:“或許他能給我們一些建議。”


    我和鍾叔之間有隔閡,不太情願,可現在這事比較大,牽扯到王月,更涉及到我媽能不能救出來,不能把私人恩怨給帶進來影響判斷。


    我點點頭說行。


    我們約定好這個周末一起去找鍾叔。


    接下來的上班時間既難熬又很快,四天的時間轉眼過去了,我和李大民現在住在王月家裏。李大民索性迴家把自己日常洗漱用具換洗衣服都給拿來,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我好幾次都有衝動,想用手鐲進入中陰之境,可不知道進入的法門,相當於光有鑰匙沒密碼,也是白扯。


    這些天,王月還是沒有迴來的跡象,我們也徹底死了心。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終於有了難得假期,一大早我和李大民去了景明大廈,鍾叔的辦公室就在這裏。


    李大民來過一次,熟門熟路找到了506室,敲門之後,時間不長門開了。


    開門的不是鍾叔,而是陌生人,他驚愕地看著我們,李大民輕聲說,我們來找鍾叔,已經約好了。


    陌生人有些猶豫,說道:“鍾叔現在正在忙,你們等會再來吧。”


    這時屋裏有人聽到聲音,朗聲問:“誰來了?”


    李大民趕緊叫:“鍾叔,是我,小李和小林!”


    “進來吧。”裏麵人招唿。


    陌生人沒辦法,閃開一條路。我和李大民進了門,裏麵是隔斷隔開的空間,牆上貼著宣傳海報,都是宣傳某種品牌的麵膜,最顯眼的是一幅巨大的合影,估計能有上百人,下麵寫著標題,某某麵膜全國精英大會巴厘島合影留念。


    我看得有意思,這裏的裝飾和鍾叔的氣場完全不搭。


    從隔斷繞過去,裏麵是一個辦公區,裝飾風格全變了,古香古色又帶著邪氣。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台放著的一尊神像,看起來像是怒目金剛,有三個眼珠子,跟二郎神似的,瞪得很大,表情兇惡,最古怪的是背後還生著一雙翅膀。


    地中間跪著一個男人,身上綁著繩子,垂著頭顫抖不已。旁邊有幾個漢子盯著他,一臉憂愁。


    而鍾叔則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慢條斯理地用小刀剝著蘋果皮。


    這個場景乍一看,特別像是什麽會堂家法,鍾叔是老大,綁著的這個人犯了社規,要處以三刀六洞。


    我和李大民有些咋舌,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鍾叔抬眼看了看我們,指指旁邊椅子,讓我們先坐。


    我們兩個乖乖坐在那看著,大氣都不敢喘。


    鍾叔已經剝好了蘋果,他的水平很高,削出的蘋果皮沒有斷,是完整一個長條。他站起來,走進裏麵的辦公室,時間不長,端著一個黑糊糊的木質托盤出來,托盤上放著一碗清水,一個小淺碟,裏麵是深紅色的東西。李大民輕聲和我說,好像是朱砂。


    還有一張宣紙和一支毛筆。


    鍾叔把剛才的蘋果皮拽下一小塊,扔進清水裏,然後用毛筆在清水裏泡濕,蘸上朱砂,在宣紙上畫出一個令人費解的圖形,圖案詭異萬分,像是“屍”和“鬼”的結合體。


    寫完之後,鍾叔囑咐那幾個漢子,把這張紙燒了,然後合著水,給綁著的男人喝掉,一滴都不要浪費。


    一個大漢抱著那男人,使勁一勒,讓男人抬起頭。這一抬起來,我和李大民正看得仔細,倒吸了口冷氣,這男人麵目極其猙獰,五官錯位,像是瘋狗一樣想要咬人。


    又過來一個漢子幫忙,好不容易製服他,然後找來筷子,硬生生把那男人的牙關撬開,這個費勁。有人已經把符咒燒成了灰,倒進清水,對著那男人的喉嚨灌了下去。


    說來也是神奇,灌水之後那男人渾身酥軟,不用人扶都能滑到地上,和剛才又咬又跳那勁頭,完全像是兩個人。


    鍾叔有些嫌棄,吩咐一聲:“把他扔到衛生間去,腦袋對著馬桶。”


    那些漢子麵麵相覷,鍾叔不高興:“都聾了?趕緊去,一會兒他要吐,別吐在這,我還得收拾,到時候再問你們加錢。”


    漢子們沒辦法,提著那男人去了衛生間。


    等那些人去了,我輕聲問,鍾叔,這是怎麽迴事?


    鍾叔道:“那男人也是活該,他喜歡吃肉,又不想花錢,天天騎著車在小區或是公園轉悠,抓流浪狗流浪貓吃。前些天晚上,他也是走夜路遇鬼,那麽倒黴碰到了一隻十年以上的老狗。貓八狗十必成精。那老狗有靈氣,被他殺了之後,一股怨氣上了身,就變得跟瘋狗似的。後來他們打聽到我能做法事,就送這來了。剛給他驅了邪。”


    李大民聽得如癡如醉:“鍾叔,你剛才畫的那符是什麽意思?”


    “那是取自《萬法歸宗》的驅邪符咒,對付惡鬼不行,對付個把狗靈還是綽綽有餘。不過這小子從今往後隻能吃素,碰肉就吐,也算個因果吧。”鍾叔道。


    “鍾叔,你不是賣麵膜的嗎?”我打趣。


    鍾叔笑:“我不是賣麵膜的,這裏是替我女兒存貨的。我的工作是幫人看事,既然有這麽點能耐,不拿出來掙點錢可惜了。”


    我們正說著,那男人從廁所被拖出來,就跟拖死狗似的。


    鍾叔告訴他們,邪已經驅了,應該沒事了,但是以後隻能吃素,不能吃肉和喝酒。


    這些漢子麵麵相覷,這種情況能撿迴一條命就不錯了,肉不吃就不吃吧。


    鍾叔和他們處理交款這些事,我在旁邊一看,他驅這麽一次邪要三千,說多不多,說少也真是不少了。這一個月不用幹別的,接這麽三四個活兒,他這收入就趕上一個白領。


    把他們送走,鍾叔問我們有什麽事。


    我簡短的把他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王月還陽,然後又帶著我進中陰之境尋母,破了第一關,她獨自開始自己的征程,我一個人迴來。林林總總都說給他聽。


    鍾叔看著我,歎了口氣:“你膽子真是太大了。”


    “咋了?”我心裏咯噔一下。


    鍾叔道:“每個人曆經中陰之境都是有數的,不能隨便進入。月是陰差可以例外,這也就罷了,你是普通人,提前進入中陰之境,開啟了七關考驗,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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