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很長時間沒有答話。我有種不祥的預感,“王月,你沒事吧?”


    “現在幾點了?”她忽然問,語調很是溫柔。


    “我進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馬上要淩晨了。”我慢慢說。


    王月的聲音愈來愈縹緲,似乎隨水波遠去,“林聰,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和付出,我們,緣盡於此了。你放心,我和孟婆簽押你魂魄的協議到這一刻就會作廢,不會影響你以後的生活。不管是能救出我爸爸,還是我困在中陰裏永遠不得解脫,隻要有個結果,你的魂魄都會迴來。”


    聽她這麽一說,我長長舒了口氣,又有點覺得不地道。自己忙活來忙活去好幾天,其實一點都沒關心過王月,隻想著自己能平安無事就好。


    “林聰,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王月低低地說:“房間裏水一滿,我就會魂飛魄散。我有最後一個要求。”


    “你說吧。”


    王月輕輕說道:“最後的這半個小時,你不要離開,好嗎,在這裏陪我,送我最後一程。”


    我這個不是滋味。和王月畢竟有過一段挺美好的時光,挺快樂的,雖然現在對她談不上什麽愛,我們兩人畢竟情義還是有的。


    我喃喃地說:“應該的。”


    我們不再說話。我的手撫在牆上,似乎這麵牆就是王月。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沉默的王月忽然說:“過了淩晨,就把留給你的手鐲拿走吧,當是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


    我“嗯”了一聲。


    “這個手鐲對你來說可能以後沒啥用,當個念想,不過,”王月說:“你一定要自己留著,不要給其他人,包括鍾叔。”


    我沉默了一下,慢慢說明白了。


    “還有,”王月說:“在外麵客廳衣櫃的最下麵,是我的工商卡,裏麵的錢留著沒用,都留給你。密碼,是你的生日。”


    聽到這裏好似萬箭穿心,我能感覺到王月的愛意,她是真正喜歡過我的。可我呢?


    我正想的時候,王月道:“我死了之後,屍體,也就是肉身你不用管,自會有人來處理。明天早上,你帶鍾叔離開,關門之後在密碼鎖的下麵有個重置小按鈕,你按一下,密碼就會重置。這裏你以後就不用來了,後麵的事我已經安排明白,不會給你添麻煩。”


    “王月,你……”我有點激動,這小女子還真讓人有點感動。


    “好了,水要滿了,時間到了。”王月的聲音悲痛:“再見了林聰,下輩子再見。哦,不對,我魂飛魄散,沒有下輩子。就讓我的音容笑貌留在你的記憶裏,你以後要想著我啊,不要把我忘了。我想最後給這個世界留下一絲的想念……”


    話至於此,突然就沒了聲音。


    我渾身汗毛豎起來:“王月,王月……”


    牆後麵沒有一點聲音,突然的死寂。


    我頭重腳輕,渾身疲軟,王月死了?她就這麽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曾經和我有過很深交集的人,就這麽消失了。


    我把鐲子從牆上扣下來,慢慢戴在手上。頭腦有些混亂,不想考慮太多問題,等明天早上情緒穩定,理清思緒再說吧。


    從鏡子裏出來,鍾叔看著我,並沒有發問。他從我的表情上,應該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我們來到外麵的客廳。


    鍾叔掏出一根煙遞給我,我接了過來。鍾叔問:“她沒通過吧?”


    我點點頭,嗓子苦澀,一時說不出話。


    “你呢?”他問。


    我歎口氣說:“王月和孟婆簽押我的一魂一魄,就卡在這個點上,不管任務成還是沒成,我的魂魄都會迴來。”


    鍾叔拍拍我的肩膀,他在沙發上伸個懶腰:“不幸之中的萬幸。對了,王月說沒說,她的肉身怎麽辦。”


    我道:“她說已經安排好了,自有人處理,明天早上我們自行離開就行。”


    “她還說什麽了?”鍾叔看我。


    我索性實話實說:“她把這個手鐲留給我了。”我晃了晃手腕,“另外她還給我留了一筆錢。”


    鍾叔看著我手上的鐲子,沒有出聲。


    “王月說,這個手鐲誰也不能給,隻能我自己戴著。”我加重了語氣。


    鍾叔笑笑,搖搖頭,閉著眼告訴我,把燈關了吧,他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就撤。


    我走到牆邊,關閉了客廳裏的燈,黑暗中鍾叔的聲音悠悠傳來:“希望我們不要相忘於江湖。”


    我走到裏麵的屋子,一頭栽在床上,腦子裏都是混亂的漿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在最深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事,隱約感覺到有人走進房間,在我的頭上比劃了一下,好像是鍾叔,我感覺到一股力量被抽走了。又過了一會兒,似乎又有人走了進來,隱約中那是我自己,那個“我”搖搖晃晃趴在我的身上,我們融合在一起。


    整個過程瞬息詭異,我似乎明白了發生什麽事,鍾叔帶走了借給我的魂兒,而我自己的魂兒被孟婆放了迴來,重新附在身上。


    等我醒來時,外麵已天色大亮,沒有窗簾,陽光照在臉上。我坐起來,還是覺得昏沉,看看表,不過早上六點。


    我睡了六個小時,可還是像沒睡一樣,靠在床頭,隨手點了根煙,一邊抽一邊迴憶著昨天的事,似乎縹緲和久遠。


    想了老半天,天馬行空的,等意識到王月已經死了,心裏像是針紮一樣。


    我來到外麵的客廳,看到廳裏空空,鍾叔已經不在了,茶幾上有一張手寫的紙條,筆跡龍飛鳳舞,是鍾叔留下來的,隻有兩個字:保重。


    我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現在還早不急著離開,我很累,想再休息休息。鍾叔走了,氣氛也輕鬆起來。


    昨晚王月交待說有一筆錢留給我,我想了想,不知道這筆錢該不該拿。情義上好像拿了不太好,可道理上來講,該拿,最起碼李大民幫我墊付給鍾叔的錢,得還。前前後後小一萬呢。


    如果沒有王月這檔子事,我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正想著,忽然臥室裏有聲音傳出來。一開始沒在意,等覺察到不對勁我“騰”站起來,這,這間房子裏隻有我一人,怎麽會有聲音呢?


    我看向臥室,那裏正是王月肉身所在的地方。沒來由的我有點害怕,此刻靜悄悄,氣氛卻很是緊張。


    鍾叔不要走就好了,他這一走,我像是沒了主心骨。


    就在這時,臥室裏又傳來一聲響,像是有什麽在摩擦。這迴聽得真真的,不像是偶然出現,而是有人在刻意為之,很有節奏感。


    我擦擦頭上的冷汗,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中陰之境裏什麽東西逃出來了吧?那麵鏡子就是鏈通陽間和中陰之境的通道,我能進去,肯定就會有東西能出來。


    我考,臥室裏的不會是鬼吧?


    我嚇得想走,又覺得不鬧清楚這麽走了,實在難過心裏這道關。再怎麽,我也得把這裏收拾利索再走,再說裏麵還有王月的肉身,不管怎麽樣,死者為大,不能讓裏麵的怪東西給糟踐了。


    我來到臥室門前,發現沒有趁手的家夥,到衛生間取了一把拖布。緊緊握著拖把杆,一咬牙,一腳踢開了臥室大門。


    門開了,我愣住了。


    裏麵的黑煙已經沒了,清清明明的房間視線通透。我看到了一個人,正坐在那口棺材裏,戴著麵具,慢慢轉頭看我。


    我全身熱血沸騰,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覺得不對。王月已經魂飛魄散,棺材裏的人隻有她的肉身,難道是中陰之境的惡鬼上了她的身?


    能感覺到棺材裏的人在看著我,我站在門口,緊緊捏著拖把,唿吸都要停了。


    那人從棺材裏站起來,慢慢摘掉麵具,露出了白皙嬌柔的臉龐,是王月。她看著我,輕輕地說:“林聰。”


    “你,你不是已經……”我幾乎說不出話。


    她身體一栽歪,我下意識走進屋裏,想去扶她又不敢,王月嗔地看了我一眼:“過來啊。”


    她這個小模樣還真是王月,我一咬牙,走到身邊扶著她從棺材理出來。


    “林聰,”她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非常高興:“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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