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金主任到了後麵的教學樓。這棟廢樓在後院,豎著一排高牆,單獨隔離起來。入口的鐵門牢牢鎖住,上麵掛著一條大概兩隻手指直徑的鐵鏈子,下麵墜著大鎖。


    此時是大白天,可這裏陽光難入,環境又陰又黑,遮蓋著大大的陰影。


    除了我們幾個,別說其他人了,就連鳥都沒有一個。隔著主教學樓,前麵的操場傳來孩子們課間操的聲音,虛渺的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過來的。


    這地方就是一座陰森的孤島。


    金主任腿有點哆嗦,顫抖著掏出鑰匙,插了好幾次才捅進鎖眼,輕輕扭動,“嘎達”一聲輕響,鎖頭開了。


    他推開鐵門沒有進去,笑得比哭都難看:“三位師父請進。”


    我正要傻乎乎的往前走,鍾叔撚著珠子一抬手輕輕攔住,然後道:“主任,請頭前帶路。”


    金主任腿軟的靠著牆,差點出溜到地上,喃喃的說不出什麽話。鍾叔“哼”了一聲:“有我在,你怕什麽,走你的!”


    金主任都快哭了,勉強答應一聲,走了進去。我們跟在後麵。這次我再也不莽撞了,在隊伍最後,看鍾叔的眼色行事。


    進到高牆圍攏的院子裏,就感覺氣溫陡然降低好幾度,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陰冷得無法形容。


    抬頭去看廢棄的這座教學樓,一共四層,不算太高,矗立在陰影深處,門窗破裂,露出一個個深黑色的洞,讓人看了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第一眼就能確定,肯定是兇宅,沒跑,絕對貨真價實。這種感覺太強烈,哪怕我沒有鍾叔的法力,也能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陰森之氣在樓的深處迴蕩。


    “進樓。”鍾叔淡淡說。


    金主任嚇得臉色煞白,雙腿抖得不行,唿吸都有些急促。我也挺害怕,但沒到他那種地步。


    “金主任,你怎麽這麽害怕?”我問。


    金主任苦笑說:“三位師父你們不知道,我在學校幹了十幾年,見過的事聽過的事太多了,尤其是這棟樓,想都不敢想提都不敢提,心裏有陰影啊。不瞞各位,連揣著這裏的鐵門鑰匙我都覺得晦氣,要不是職責所在,我肯定不過來。”


    “那你為什麽不辭職?”李大民問。


    金主任道:“這位小哥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體製內的工作得來那麽容易嗎?再說了,除了這裏有點恐怖,我們二中的升學率那是沒說的,是鎮上有名的中學,福利待遇也好。很多人聽說了這裏的傳聞,可還是削尖腦袋想把孩子送進來,就是因為教學質量過硬!”


    鍾叔做個手勢,示意大家一起走,安慰金主任,隻要跟緊了肯定不會有危險。


    金主任還算盡職責,硬著頭皮跟我們進了教學樓。大門進去是一樓大廳,滿地狼藉,磚頭瓦塊玻璃碎片什麽的,地上有很多散落的黃色道符,上麵都用朱砂寫著鬼畫符一樣的圖案。


    鍾叔蹲在地上,撿起一張,仔細看著。


    我們問金主任怎麽會有這麽多符咒。金主任道:“這是上一個高人作法留下的,人家是市裏無極觀的道長,抓鬼圓夢跳大神什麽都會,說是這座教學樓陰氣太盛,所以擺了個什麽陣。這些符咒原本都是貼在牆上的,可能是風大,都吹落了。”


    一樓大廳感覺不到風,就是冷,特別特別陰冷,像是有數台大功率的冰櫃,同時往外吹冷氣。


    鍾叔淡淡笑笑,隨手把符咒扔在地上,棄如敝履,根本就看不起。


    “當年陳倫的事情你知道嗎?”鍾叔問。


    金主任瞠目結舌,沒有思想準備迴答這個問題,吱吱嗚嗚說:“不好意思,有電話來了,我出去接個電話。”轉身要走。


    鍾叔一使眼色:“別讓他跑了。”


    我和李大民一左一右夾住他。金主任苦瓜著臉:“師父,你這是幹什麽?”


    “我問你陳倫的事情知不知道?!”鍾叔臉色陰沉,和周圍陰森的環境契合上。


    “不,不知……”金主任磕磕巴巴說:“學生那麽多,我哪能記得過來。”


    鍾叔點點頭:“好。算你嘴硬。”他從褡褳裏掏出一根繩子扔給我:“你們兩個把他綁上,找個最陰的房間扔進去,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李大民緊緊抱住他,我從地上撿起繩子,把金主任兩條小胳膊反剪到身後,開始往上纏。金主任尖叫,沒想到一個大男人能喊出比女人還尖的嗓音,喊到後來嗓子都劈了,然後開始哭大聲求饒,兩條腿哆嗦,那模樣都快尿了。


    李大民在旁邊勸:“我說你怎麽那麽死心眼,趕緊說得了,跟你又沒有關係。”


    “我說,我說。”金主任哭著說:“我認識陳倫,她就是死在這棟樓裏的。”


    鍾叔陰森地看著他。


    金主任再也不敢耍滑,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說完之後我們麵麵相覷,沒想到會是這樣。


    十幾年前金主任剛分配到這所學校工作,時隔不久就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陳倫跳樓。他當時還被委任處理善後工作,所謂善後,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也不難,就是怕家長鬧,要進行有效的撫慰,原則是錢不能多給,事兒還得擺平,管你用什麽招。如果做不好,對不起,金主任就是背鍋俠,學校會把所有黑鍋都扔在他的後背上。


    金主任的發跡也是從這件事開始的,他把事情處理得很漂亮,一邊威逼一邊善誘,又是黑臉又是紅臉,終於把陳倫的媽媽搞定。


    陳倫是單親家庭,隻有一個在紡織廠幹活兒的媽媽。那媽媽當時還是廠子裏的勞動模範,聽說女兒自殺整個人都垮了,本想討個公道,可在勸說之後,決定不給組織添麻煩,放棄了自己的正當權益。


    那麽陳倫是怎麽死的呢。


    金主任對於整件事非常清楚,十幾年,恐怕也隻有他能說明白當年往事。陳倫的媽媽因為評上勞動模範,廠子裏獎勵了一筆錢,因為單親家庭,媽媽對女兒始終有愧疚感,在拿到錢的當天,給女兒買了一條特別漂亮的紅色連衣裙。


    陳倫非常喜歡,穿著就不脫下來。那時候,學生上學都得穿校服,不過周末可以隨便。陳倫在周末加課的時候,穿著紅色連衣裙上學。


    下午課間,她和幾個好朋友在走廊裏說笑打鬧,有個女同學也是發賤,看到一個教室的門開著,裏麵有一班在自習,她故意那麽一推,陳倫重重撞在教室門上,發出巨響。


    當時那個班級的同學們都在低頭自習,老師在辦公桌後麵,右手撐腦袋正昏昏欲睡,突然被這一聲響嚇得一激靈。她抬起頭,看到陳倫穿著紅裙子撞在門上,發現要逃走,馬上認為是惡作劇。她當時就破口大罵,穿個破裙子那麽嘚瑟,長大了也是個下賤貨。


    陳倫嚇得哆哆嗦嗦,被這老師叫住。這個女老師火氣特別大,想出一個懲罰措施,讓陳倫站在教室門口,所有學生都要出去對陳倫喊,穿裙子,醜死了,長大了,下賤貨。


    整整一下午,陳倫沒有迴去上課,被罰站在走廊的教室門口,一大群同學輪番去羞辱她,中間還有其他班級的學生覺得好玩,也加入到這個行列裏。同學們又罵又笑,圍著陳倫一起喊,穿裙子醜死了,長大了下賤貨。說完,哄笑都跑了。


    陳倫生生站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放學。


    就在那天晚上,她沒有迴家,一個人走上教學樓的天台,穿著紅裙子從上麵跳了下來。


    金主任說完,我們誰也沒說話,現場安靜。這時突然樓上不知幾層,傳來“咚”一聲巨響,好像什麽東西倒了,重重砸在地上。


    金主任嚇得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心髒病發作了一樣,不停地喘粗氣。


    鍾叔看向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大廳裏的黑暗更甚,我們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極長。


    “有反應!”鍾叔:“他說的是真話。上麵的冤魂有反應了!”


    李大民眉飛色舞,一點都不害怕:“鍾叔,是陳倫的鬼魂嗎?”


    鍾叔皺眉,輕喝:“一會兒咱們上去,誰也別亂說話。”他走過去,把金主任提溜起來,喝問:“陳倫死了之後,那些當事人都是怎麽處理的?”


    金主任有氣無力:“那個女老師勸退了。但她家有背景,又去別的學校繼續當老師。學校呢,賠給陳倫家一萬塊錢,那個推她撞門上的女同學被記了大過。”


    我摸摸下巴:“這件事裏有個細節我不太明白,陳倫不是那女老師的學生,女老師在體罰她的時候,陳倫的班主任為什麽不出來交涉呢?”


    金主任看著我,囁嚅了一下,好像有什麽重大隱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黃泉密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奔放的程序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奔放的程序員並收藏黃泉密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