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後的小區充滿了蕭索與荒敗,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讓這個曾經幹淨、熱鬧的小區,變得冷寂而雜亂,落葉枯草鋪滿了地麵,原本盤踞在這裏的貓狗也已經不見蹤跡,地麵上偶爾可以看到貓狗曾活動過的跡象,而人類,仿佛已經變為了曆史中被淘汰的塵埃,這一切仿佛都在昭示著人類的敗亡。


    跟在米盧的身後,葉垂和小雨坐在小白的後背上一路來到了小區最東麵的大樓,走在前麵的米盧還在不斷解釋著:“老師說他喜歡看日出而不喜歡日落,所以特意選擇了東邊的這棟樓,末日後他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依然每天早上堅持看日出。”


    葉垂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照片上的老人,心中似乎可以幻想到他在窗前看日出時的畫麵,坐在他前麵的小雨,睜大了眼睛奇怪的看著照片,似乎正在努力的想要從照片中搜尋出幾分熟悉的感覺來:“真奇怪,我為什麽對這個老爺爺一點也沒有印象呢?”剛剛米盧可是說了,小時候這個老人還抱過她呢,她還尿了人家一身。


    “那肯定是你特別小的時候,不記得也沒辦法。”葉垂口中安慰道,當然,這並不是一個合理的解釋,老人跟小雨的父母關係肯定匪淺,還住在同一個小區內,那小雨怎麽可能對他沒有任何印象?這些問題也許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幾分鍾後,米盧推開了位於六樓的一個房間,帶著葉垂他們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會下意識的給人古板感覺的房間,可以很直接的就想到住在這裏的人是一個生活趣味枯燥的人,房間裏簡潔無比,比小雨父母的家更加缺少情調,但與此同時,這裏又非比尋常的幹淨,甚至地麵看不到絲毫的落塵,房間的東麵牆壁上是一麵格外巨大的窗戶,是比這個小區其他的房間格局都截然不同的巨大落地窗,顯然是經過了改裝的,葉垂可以想象,因為住在這裏的人喜歡看日出,所以不但選擇了住在東麵的大樓上,還將房間改造出了巨大的落地窗,而現在,在窗戶的麵前停留著一個小小的輪椅。


    雖然已經到了中午時分,陽光明媚,並沒有日出可看,但輪椅的主人依然在觀望著窗外的景象,他聽到了聲音,卻並未轉過身來,隻是口中說道:“米盧,你迴來了。”


    “老師,我帶來了客人。”米盧走到輪椅的旁邊來,身體趴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說道。


    輪椅上的人停頓了片刻,似乎有些驚訝,接著他操控輪椅緩緩的轉過了身來,葉垂注意到,他的輪椅並非是簡單的劣質品,而是有著一係列精準功能的座椅,那是專門為小人準備的,坐在輪椅上的是一個幹瘦的老人,比照片上的模樣更加清瘦,皮膚鬆垮,充滿了仿佛隨時都可能咽氣死去的虛弱病態,隻是那雙眼睛睿智甚至鋒利。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卻剪裁合體的衣服,雙腿上蓋著一件柔軟的毯子,視線在葉垂、小白、小雨的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葉垂的身上,他的嘴角慢慢的露出了微笑:“葉垂?”


    “你知道我?”葉垂詫異的問道。


    “葉銘在我耳邊提到過幾次你的名字,四年前你到z市來上大學的時候,葉銘還高興的跟我說起你,我很少看到他對其他人那麽上心,他很像年輕時候的我,所以我理解他對你有多麽看中。”老人笑著講解道。


    “我不知道叔叔會這麽看我——”葉垂有些訕訕的說,他本身隻是一個普通人,而他的叔叔是那種擁有高智商的人,葉垂從來都不覺得叔叔會對他有什麽多餘的感情,四年間稀少的交流就足夠證明這一點了。


    “他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智商的優越總會帶來徹底的孤獨,這一點,我也理解。”老人笑著說,這些話給人自戀的感覺,但在老人口中說出來卻顯得那麽自然。


    “那你是?”葉垂接著問道。


    “我?我有過很多身份,利立浦特生物科技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之一,葉銘、王國輝、李霖他們的導師,這個時代人類中最聰明的人,同時也是這個時代中最邪惡的人,我製定了格列佛項目,我是現在人類遭遇厄難的罪魁禍首,我解析出了‘立方體’的能力,我召喚來了紅色石碑。”老人用平淡卻讓人感覺震憾的語氣說著,他頓了頓,銳利的眼睛突然多出來了幾分深深的憂傷,“而現在,我隻是一個憂鬱的,悔恨的,卻什麽也不能做到隻能等待著死亡降臨的老人。”


    葉垂因為震驚而思維完全僵化,他呆呆的看著老人,一時間有太多的疑問想要詢問,然而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老人似乎知道他的糾結,他轉動輪椅繼續看向了窗外,蒼老的聲音講述道:“我很高興在死前能夠遇到你,你需要真相,這個世界也同樣需要真相,那麽,讓我告訴你一切的真相吧。”


    ……


    我叫陳景峰,出生於上個世紀的末尾,今年已經一百多歲了。


    我的家族是那個地方的望族,或者說,是那裏最大的地主,我出生的時候正處於新的思想複蘇的年代,但可惜我的家族依然持有最徹底的封建理念,壓迫農民,積攢財富,這是家族視為人生重任的事情,當然,他們或許並沒有太多這方麵的認知,壓迫?階級?這些理論對他們而言根本無足輕重,他們所做的一切隻是來自骨子裏的本能。


    但是我不同,我小時候被人當作笨蛋,因為我學不會他們交給我的事情,在許多方麵我都表現的很愚笨,但隻有我自己明白,並非是我學會他們教給我的事情,隻是因為我對那些事情不感興趣,我會盯著一株植樹看上一整天,看著細嫩的枝葉在十幾個小時的時間裏緩緩伸展,體會著生命的奇妙,這些他們都不懂。


    十二歲的時候家裏為我置辦了童養媳,我偷偷拿了一筆錢讓那個苦命的女孩子逃走了,可是兩天後那個女孩子重新迴到了家裏,她似乎認為留在我身邊比在外麵顛簸更加美好,與自由相比,安逸更加重要,因為這件事家人對我很失望,可是更失望的是我,這讓我對人類開始慢慢的產生了厭惡。


    是的,我討厭人類,比跟人類在一起,我更喜歡跟動物們在一起,它們單純,一切行為出自生存本能,但他們的本能比人類的本能要可愛的多,我開始越來越多的跟動物交談,而麵對人類的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被當作是病了,但沒有醫生可以治療的我,那樣的一個大家族,總需要一個未來的接班人,而我顯然是不合格的,於是我的身份在家裏成為了禁忌。


    我也很幸運可以得到這樣的待遇,因為這個原因,我得到了離開家族去留學的機會。


    我見識到了世界上更多的景象,那是世界上正在產生動亂的年代,各個地方都在經曆戰爭,迎接戰爭,或者遭受戰爭的創傷,那讓我對人類也變得更加的厭惡了,我那時候甚至不明白,為什麽低劣的人類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我認為這是不對的,戰爭年代,野蠻縱橫,人類肆無忌憚的釋放著自己的惡意,我所見識到的風景讓我明白到病的並非是自己,而是這個世界。


    然後,我遇到了利立浦特。


    在那個時候,利立浦特還隻是一個類似教團的小團體,他們信仰著未知的神明,知曉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真相,我因為在才能上的出眾而被吸收進入了這個團體,在那裏,我見識到了真正的文明,我討厭現實的世界,這個世界需要一次洗滌,需要一次升華,我認為人類這個族群正陷入一個愚蠢的症結中,他需要外力來進行調節,然後在利立浦特我找到了那個外力。


    未知的神秘文明,那是比人類更高一級的智慧團體,跟他們的智慧相比,人類跟剛剛開化的猴子沒有兩樣,我很快成為了利立浦特的重要高層,跟那個智慧文明進行了最緊密的交談,從他們那裏我為人類找到了出路,我以人類代表的身份,跟那個智慧文明簽訂了邪惡的契約,他們幫助人類得到我所期待的進化,而代價,就是我們為他們提供可以生存的土地。


    那個智慧文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在地球上出現了,知曉他們存在的人建立了利立浦特,利立浦特的手中掌握著智慧文明給予的相位立方體,那是智慧文明給與我們的智慧饋贈,但可惜人類的智慧一直無法理解立方體中所蘊含的強大知識,而我解析了立方體,我的成就超過了這個世界上曾出現過的任何一個智者,但同時,我的罪惡也超過了這個世界上曾出現過的最兇惡的生物。


    立方體所蘊含的力量,令人類的文明毀於一旦,人類變為十寸小人,同時,它也召喚來了紅色石碑,而這些,隻是開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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