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吾言見虞載道空手而返,問道:“怎麽迴事兒?抓到人了嗎?”


    虞載道滿臉羞愧,低頭迴道:“屬下無能,讓他們跑了,不過那人好像對孤雲山十分熟悉,若不是我教之人根本無法從我眼皮子地下帶人逃走。”


    施吾言道:“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調查,舒憐伊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不足為慮,隻要敬希寧和宋恩克還在我們手上就好。”


    舒憐伊雖然被送出了天機陣,但宋恩克和敬希寧深知她未必能夠逃出孤雲山,不過就算被施吾言抓住也好過待在天機陣中的驚險。兩人又在陣中苦鬥了一陣,仍沒有找到妙門所在,可各自都已經精疲力盡。宋恩客絕望的看著頭頂上的夜空,安靜祥和,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大笑起來,“希寧,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敬希寧不解,宋恩客解釋道:“這天機陣其實是根據二十八星宿的原理布陣的,你看這些樹,它們移動的位置正好與二十八星宿一樣,你往上看,各個方位就是一個圓正好對應這個院子獨特的位置。”宋恩克一手指著上方,“你看,東方蒼龍七宿分別是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分別是鬥、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分別是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七宿分別是井、鬼、柳、星、張、翼、軫,而這二十八星宿自角宿始,壁宿終,壁宿多吉,我們就賭一下從這個位置闖出去。”


    宋恩客和敬希寧不管眼前陣法如何變換,直奔壁宿方向而去,沒想到一試便成,宋恩克大笑道:“這天機陣看似厲害,其實十分簡單,看來布陣之人隻學了其中一點皮毛而已”,宋恩客和敬希寧找到妙門,合二人之力很快便打破天機陣,衝到外麵。


    隻聽一陣聲響,宋恩客和敬希寧破陣而出,周圍枝丫橫七豎八散落一地,好不容易唿吸到外麵的氣息,頓時來了精神。正當兩人欣喜忘懷之時,虞載道挪動腳步,隻三兩步跨便到敬希寧身後,乘其不備一掌拍去,宋恩客感到一陣陰風襲來,往旁一看虞載道正攻向敬希寧,大驚之餘一把將敬希寧推開,自己擋上前去,虞載道那一掌便實實在在地打在了宋恩客身上。


    宋恩克方才與敬希寧在天機陣裏耗盡力氣,突遭虞載道一掌,須臾之間體內真氣難以聚攏,全身骨頭像是碎了一般,吱吱作響,疼痛難忍,一股鮮血頓時從口中噴出,直接跪倒在地上。


    敬希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見宋恩客倒在地上,血水濺濕長袍,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拚命搖了搖頭,失聲大叫道:“宋爺爺···”,快步奔到宋恩克前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上前將他扶起,“宋爺爺,你怎麽樣,沒事兒吧?”


    宋恩克雙眼微睜,滿口是血,說不出話來,敬希寧搖著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一手抓在他的左肩將他扶正,一手放置在他的背後替他運功,可卻不見有任何好轉,宋恩客使勁力氣,顫顫抖抖地抓著敬希寧的左手搖頭道:“希寧,沒用的,我都這麽大把年紀了,大限已至,你留著點力氣自己想辦法衝出去,宋爺爺沒用,幫不了你了。”


    敬希寧哭著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沒事的。”


    宋恩客道:“孩子你聽我說,這四十年來我在修身閣中心無所掛,每天不知為何而活,當年的兄弟們都已經不在,我該去找他們了。”宋恩客不再說話,望著天上的繁星,迴憶起過去的種種,每一顆星星好似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仿佛正在向他招手,在唿喚他,宋恩客安祥的看著,臉上掛滿了笑容,突然將頭垂了下去。


    敬希寧緊閉起雙眼,任憑淚水從臉上流下,長吸了一口氣,橫眉怒目,咬牙切齒地瞪著虞載道,隻見虞載道悠閑自在地站在旁邊,臉上盡是冷漠,敬希寧頓時勃然大怒,懷揣著滿腔怒火輕輕將宋恩客平放在地上,然後慢慢站起身來,伸開右手五指,將旁邊一根打落的樹枝吸在半空,用力一揮,“嗖”的一聲射向虞載道,虞載道側身避開,敬希寧把腳猛地往地上一跺,兩旁的樹枝浮在空中,像一把把準備出鞘的利劍對準虞載道,兩手向前一推,一齊朝虞載道飛射而去,虞載道揮掌將其擋在了前麵,一根根樹枝漂浮在兩人中間,一會兒朝前一會兒向後,兩人比拚起內力僵持在那裏。


    敬希寧的內力比不上虞載道幾十年的修為,再加上天機陣裏耗盡心力,不多久便顯得有些吃力,虞載道急於求勝,聚攏體內真氣,使勁往前推去,一根根樹枝對準敬希寧漸漸朝他眼前移來,情急之下敬希寧將所有力道全部卸開,然後半仰著身子連退了好幾步,終於躲了過去,身上卻被劃破了好幾處。


    敬希寧深知此時處境於他不利,再鬥下去,不等施吾言出手已經死在虞載道手上,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宋恩客,“前輩,我以後一定會迴來拜祭你的”,說罷,飛身一躍,跳出牆外,往外麵逃去。虞載道見敬希寧逃走,帶著一眾教徒追趕而去。


    敬希寧跳出牆外之後,趁著月色,往僻靜的地方跌跌撞撞胡亂地跑著,沒過多久,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後麵的喊殺聲離自己越來越遠,再看看周圍,已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完全在黑夜之中迷失了方向。敬希寧開始放慢腳步,邊走邊看,突然發現前麵有一座小院,於是抹黑走了進去,發現裏麵是一排低矮的房屋,沿著長廊而去,有一間屋子房門半掩,輕輕挪動腳步將房門小心翼翼地推開,探著腦袋往裏麵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悄悄走了進去。


    敬希寧進去之後,本想找個地方先躲一躲,卻發現裏麵空空蕩蕩,根本沒有掩藏之所。借著透進窗戶的月光看了看,發現這裏像是一個練功房,且看裏麵如此大氣,非是一般人能用之所,當屬清風教重地,但裏麵灰塵滿地,又像是已經年久未用,敬希寧看著奇怪,在裏麵轉了幾圈,發現牆上掛著十幾幅畫,湊近一看,掛的全是人像,特別是正中一幅,特別顯眼,畫得極為精致,惟妙惟肖,如真人在前。不過敬希寧根本沒有心思賞畫,擔心虞載道追來,又不知道逃往何處,不免歎氣焦慮起來,特別是想到宋恩克慘死虞載道手上,憤懣不已,一怒之下隨手朝著正中的人像捶去,突然旁邊一陣聲音,尋聲望去,發現旁邊牆中一扇門緩緩打開,頓時被嚇了一跳,鎮靜之餘發現半晌沒有動靜,腦海中一閃,壯著膽子決心進裏麵躲藏。


    敬希寧進入一條狹窄的小道,裏麵沒什麽光線,從牆上取下一個火折子吹燃,拿在手中,照著地下的路小心的往前走,走了不遠,發現有很多的石室,敬希寧輕輕推開一扇石門走了進去,裏麵堆放著許多麻袋,用手摸了摸,感覺有些紮人,隨手撿起旁邊的一件硬物往袋子上劃了一下,裏麵是很多已經發黴的糧食,再看了看其他麻袋全是一樣。敬希寧不禁有些好奇,走進了另外一間石室,卻發現成堆的骷髏,驚恐莫名,倒吸了一口涼氣,拔腿就跑,踩到一處的時候腳下的石板往下陷,趕緊將腳抬起收迴,剛一離地,石壁上一隻老鷹石雕的嘴裏突然射出許多短刃,密密麻麻朝他飛來,敬希寧左躲右閃,撞開了另一間石室,蜷著身子翻滾了幾下才重新站了起來,發現裏麵不但陰森詭異,而且機關重重,防不勝防,十分危險,心裏砰砰挑個不停,不敢再亂走,一步一小心,準備順著原路退出密室倒迴去。可是這裏麵的密室一間連著一間,根本分不清楚,進來的時候又沒有想過裏麵會有機關暗器,絲毫沒有留意,剛踩一步,又“嗖嗖”地飛來幾支冷箭,敬希寧發現每間密室的四壁都安置著許多鷹嘴,而觸動鷹嘴的機關就在地麵,可這地麵平鋪成一塊,根本不知道那塊踩下去是安全的,哪塊又會誤中機關。想到往迴走和往前走都是一樣的兇險,還不如繼續往前走,興許還有一絲活路,於是又邁開腳步。


    敬希寧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突然想起楓閑儒曾經對他說過,清風教創教之初,殺貪官除惡霸,引起了官府和一些門派的仇視,為了以防萬一,在孤雲山修了一條密道,那條密道既可以藏身也可以逃命,而在一百多年前,江湖上一些邪魔外道勾結官府一起圍攻清風教,而那時的清風教並不似現在這般龐大,所以很快仇人便攻上了孤雲山,本以為清風教就此覆滅,可攻上孤雲山的人最後卻一個也沒有下山,連同清風教的密道一起消失,教中之人也再未有人提及此事。敬希寧心頭一震,聯想到在密室發現的糧食和屍體,不禁猜測自己很有可能就身處在那條密道之中,而那些屍體就是當年攻上孤雲山的人的,至於密室裏的糧食很有可能是平時藏在裏麵以備危險時刻躲在裏麵應急之用。敬希寧嘴裏念念有詞道:“若真是這樣,很可能是當年那些人攻上孤雲山之後,被故意引到密道或者是自己追到密道,結果被清風教的人利用密道裏的機關暗器全部殺死,至於密道消失再無人知曉的原因,也許是清風教的人覺得殺戮太重,怕被江湖上的人知曉,所以將這條密道永遠的遺留在地下吧。”


    敬希寧這麽一說,總覺得周圍有人似的,頓時頭皮發麻,望著石壁上的鷹嘴也發起怵來,故意扯著嗓子哼了兩聲給自己壯膽,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自言自語道:“真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敬希寧心裏默默衡量了一番每間石室的大小,深吸了一口氣,腳往地上一蹬,騰空而起,一下子躍到了石室正中,落下一腳,又猛地蹬起,整個過程一蹬一落又一蹬,穿過了整間石室,他知道這條通道再長總有盡頭,而要想繼續往前走必須穿過所有密室,又去往下一間石室,用同樣的方法,連過了四五間,到下一間的時候,踩在中間觸動了機關,幸虧輕功了得,而且身手敏捷,總算是有驚無險躲過一劫,可人卻撞到石門上,恰巧石門下麵有一塊橫木把他絆住,身子直接飛了出去,臉朝下撲到在地上,滿口是灰,吐了吐嘴裏的灰塵,往臉和頭發上拍了拍,頭慢慢往前抬起,隱隱約約看到前麵有什麽東西,從身上取出火折子點燃,照在前麵湊前一看,一個骷髏正坐在他麵前,兩個眼眶與他的目光相對,嚇得連忙跑開,退到一邊。還不容易鎮靜下來之後,納悶道:“為什麽這裏會單獨放置一個骷髏,而且石室裏麵的骷髏亂七八糟,東倒西歪,這個骷髏卻正襟危坐,明顯與之前不同”。敬希寧心裏雖然害怕,但好奇心驅使他一步一步走近那副骷髏,他發現這副骷髏身上的衣服雖然年久布滿灰塵,但比起石室裏麵那些骷髏的衣服不但更加華麗,而且時間明顯短於他們,推測這個人死的時間比石室裏的人至少短了五六十年,想到這裏,心頭不禁一震,“如果石室裏的人真的是一百多年前攻上孤雲山的那些,倒推五六十年,這人死的時間與楓爺爺離開清風教的時間前後正好差不多,難道是莫蒼榷?”敬希寧想起楓閑儒曾經跟他說過,當年之所以很多人反對林庭鷹,其中一個原因是莫蒼榷之死全憑林庭鷹口述,林庭鷹說他走火入魔,音容大變,時而神智不清,結果墜落孤雲山下而死,而孤雲山下萬丈深淵,飛鳥不過,根本找不到屍首,等楓閑儒從外地趕迴孤雲山時,教內兩派已經勢同水火。


    敬希寧右手捏著下巴沉思,“若這人真是莫蒼榷,那林庭鷹就是在說謊,可莫蒼榷怎麽會死在這裏呢?林庭鷹又為什麽會說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敬希寧使勁搖了兩下腦袋,圍著骷髏走了一圈,邊走邊仔細觀察,突然發現這人的左手橫放在兩腿上麵,右手搭在左手之上,食指指著地上。敬希寧彎腰看著地麵,又用腳掃了幾下,沒有發現任何的東西,突然看了看石壁,再看了看骷髏手指,順著手指的方向走到石壁下,抬頭呆呆望了一會兒,用手指在上麵輕輕擦拭,發現竟然有字,敬希寧直接用袖子擦掉牆上的灰塵,幾列字顯現在他眼前,把火折子湊到石壁前,仔細辨認上麵的字跡,上麵寫著“餘閉關至今,神功初成,關鍵之際,為林庭鷹所襲,走火入魔,抱傷藏於密室之中,自知大限已至,命將不久,憐我一生癡學,今若雲散,若教中弟子有緣至此,看得此文,定要告知於眾,清理門戶,揚我教義。”腳尾隻有一“莫”字,且越到後麵,字跡越來越不清楚。


    敬希寧恍然大悟,根據上麵所書,這人定是莫蒼榷無疑,原來當年莫蒼榷閉關修煉到關鍵時刻被林庭鷹所傷,以至於走火入魔,等逃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最後在石壁上刻下這幾行字,希望被教中弟子發現能夠揭穿林庭鷹,清理門戶。敬希寧暗自感歎,“林庭鷹當年身為清風教的兩大長老之一,乃是莫蒼榷最為信任之人,為了教主之位,居然狠心下此毒手,之後還挑起事端,讓清風教陷於內訌之中,楓爺爺更是因此而遠走他鄉,隱居埋名。可惜楓爺爺至死都不知道莫教主是被林庭鷹所害,否則一定不會讓奸人得逞”。敬希寧歎於人心的險惡,更感到一絲的悲涼,這些人爭權奪利,用卑鄙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盡管曾經坐上高位,威風凜凜,可現在都已不在,榮華富貴,過眼雲煙,到頭來和所有人一樣,不過黃土一抔,還留下千古罵名。敬希寧搞不明白這樣爭來爭去到底有何意義,就像現在施吾嚴想一統武林,成為武林至尊,可就算做到,又與他現在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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