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弛。”


    我忍不住喊了葉弛一聲,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想要追上去看看鄭芸微,可沒想到隻是這麽一眨眼的時間,鄭芸微就已經沒有了蹤影,那陣陰風也跟著隨之消失。


    葉弛兩三步走過來:“不見了。”


    我嗯了聲,稍稍皺起了眉:“我從來沒在學校裏見過這麽重的陰氣,那到底是什麽?”


    我倆現在還在超市附近,說話的時候正巧有兩個人從我們身邊走過,我說的那句話恰好被她們聽了去。兩人一臉古怪的看著我,我趕忙道:“啊,遲遲,這句台詞我背的對不對啊。”


    葉弛:“……”


    葉弛實在受不了了,拉著我就往宿舍走。


    迴去之後沒有看見許小北,我把薯片放在桌子上,本來還想找她問問那個鄭芸微的情況,結果她也沒個人影。我和葉弛在寢室坐了一會兒,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拿了書準備去上自習,到教室的時候發現許小北早就坐裏麵了,還和一個女生聊得火熱。


    我眨眨眼,認出許小北旁邊那個人,可不就是那個薑欣欣嗎。


    “嘿!小阮,遲遲!快來快來,給你倆占位置了。”


    我本來是想另外找個地方坐,看許小北和薑欣欣聊得熱火朝天的樣子,估計今天也是不打算上自習的。但她都這麽說了,我隻好和葉弛走過去。許小北拉著我說:“小阮、遲遲,這是薑欣欣就住咱們樓上的樓上的樓上,欣欣這個是林阮還有葉遲遲,和我一個寢室,住在你們樓下的樓下的樓下。”


    我:“……”


    葉弛:“……”


    薑欣欣:“……”


    我實在不想吐槽許小北了,完了又聽見她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和我說:“小阮,我和你說,之前撞你的那個鄭芸微,就是她們寢室的。”


    我耳朵動了動,轉念一想,關於鄭芸微的事能夠直接問薑欣欣的話也可以啊。於是我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說道:“真的啊?我聽說鄭芸微是個很怪的人,是不是真的呀?”


    剛一說完薑欣欣就雞啄米似的點頭:“是啊是啊,哎我和你們說吧,她那個人可怪了。夏天穿棉襖就不說了,晚上還夢遊,我有好幾次夜裏起來上廁所都看見她在陽台燒紙,嚇死人了。”


    “陽台燒紙?”葉弛說,“燒什麽紙?”


    葉弛說話的時候薑欣欣不知道為什麽臉突然紅了一下,有些磕巴道:“不、不知道啊,我膽子小,哪裏敢去看呀,反正就是很奇怪就對了……”


    我看了葉弛一眼,想想又問道:“那她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啊?我今天在水房看見她打水來著,她被水淋了都沒事。”


    說到這裏,薑欣欣立刻哎呀了一聲:“對啊!之前她也是,有一次我打翻了開水瓶,不小心把鄭芸微給燙到了,當時給我嚇壞了,就說要帶她去醫務室,誰知道她一點事都沒有,而且啊,她有時候還會在寢室裏自言自語,說一些十分奇怪的話……就前幾天吧,她還說什麽,咱們學校的水池被封是因為死了人。最搞笑的是她上個月還和我說,咱們宿舍樓有人會死。”


    “……”


    我心裏一個咯噔。


    薑欣欣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別的事,我和葉弛又和她說了兩句,便默默的轉過了頭。


    晚上,等到許小北睡下之後,我小聲喊了喊葉弛:“阿弛,阿弛。”那頭葉弛抬起頭來。我朝她招招手:“過來和我一起睡呀。”葉弛看了眼那邊已經睡下的許小北,掀開被子,動作緩慢且小心翼翼的爬了過來。


    我把被子給她勻了一點,然後對她說道:“剛才聽薑欣欣說的那些,我覺得鄭芸微好像是知道什麽,畢竟周楠這件事兒除了學校上麵的人,也就隻有我們幾個人才知道。她卻突然說水池死了人,而且居然還是提前一個月就給薑欣欣說有人會死的事。”


    但葉弛卻不是很讚同:“那個鄭芸微看見你就覺得害怕,你要是去的話,我覺得她可能什麽都不會說。”


    對啊。


    她不說我倒還忘記了。


    我跟葉弛兩個人現在都平坦著,看著貼滿了貼紙的天花板,我有些納悶兒的說道:“她為什麽會害怕我?難道……”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說鄭芸微真的能夠看見那些東西的話,那麽她會不會是看見了我肚子裏的鬼胎?


    我把這個想法悄悄的告訴了葉弛,葉弛沉聲道:“不好說,但是我覺得有這個可能……”


    “我明天要去見見她。”我打斷了葉弛的話,沒由來的有點興奮,要是鄭芸微真的能預見這些東西,說不定對我們還會有所幫助。


    這個鄭芸微,很有可能有一雙能看破陰陽兩界的靈眼……


    第二天是周末,我和葉弛一起去樓上想找鄭芸微,卻被她寢室裏另外一個女生告知鄭芸微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看了看她們這有點亂的寢室,甚至有一個床上被人放了好多東西,可那明明就是有人睡的樣子。我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用說,那肯定是鄭芸微的床。


    沒見到鄭芸微,我和葉弛隻好打道迴府,卻沒想到在下來的時候碰見了薑欣欣。


    她和歐清走在一起,一邊走還一邊笑:“你剛才看見她那個樣子了嗎?真是搞笑,這麽大熱天穿著棉襖,也不怕起痱子。我們好心好意幫她脫了衣服,居然還敢說我會死,真是個小賤人。”


    歐清說:“可不是嘛,真受不了。我下個學期說什麽都要換寢室,和這種人住在一起,我都感覺自己住的是豬圈。”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走上去打斷了她們倆的對話,問道:“你們看見鄭芸微了嗎?”


    薑欣欣一愣:“你……你找她做什麽?”


    我說:“找她當然是有事,你們倆看見了嗎?”


    大概是我的口氣有點不好,薑欣欣聽著也有點生氣,但是旁邊的歐清立刻拉了她一下,小聲說:“欣欣,少說兩句,這個人你可惹不起。”


    薑欣欣聞言,立刻緩和了語氣說:“我們剛才好像看見她在學校實驗樓那邊,就是以前被封起來的那個水池。”


    我點點頭,往下走了兩步又喊住了她們,說道:“與人為善,於己為善。你們還是對鄭芸微好一點吧。”說完我便拉著葉弛下了樓,留下薑欣欣和歐清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和葉弛是在水池邊的一棵樹下找到鄭芸微的,她身上的棉襖果然被薑欣欣和歐清脫掉了,隻穿著最裏麵的短袖。鄭芸微蜷縮在樹下瑟瑟發抖,她沒有騙人,她是真的很怕冷。


    我抿著唇,覺得她那個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憐,左右看了看,在另外一頭發現了她的棉襖。那棉襖還是很新的,淺藍色,上麵有黃色的碎花,隻是款式有點舊,有點像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種。我走了兩步去給她拿起來,到她麵前的時候又想起她之前害怕我的樣子,於是把棉襖遞給了葉弛。


    “鄭芸微。”


    我走過去喊了她一聲,她抬頭看我,眼裏又閃過經驚慌的神色,而後飛快的低下頭去,又是那副不敢看我的樣子。葉弛見狀蹲下身,將手裏的棉襖遞給了她。鄭芸微開始有些猶豫,葉弛輕聲說了句:“穿上吧,你不是冷嗎?”她這才顫顫巍巍的接過了棉襖,過了一會兒,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慢慢的穿上衣服,草坪上很幹淨,看她之後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和葉弛索性也坐了下來,隻是我想著她這還不是一般的害怕我,於是就離得稍微遠一點。


    葉弛看著鄭芸微,語氣溫和:“鄭芸微,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鄭芸微有些警惕的看了看我們,整個人都團了起來,形成一種極度戒備的姿態:“什……什麽問題?”


    “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鄭芸微明顯不相信,她的目光總忍不住瞟向我,我知道她是在害怕。於是道:“你是不是看見我身上有什麽?”


    鄭芸微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問,有些驚訝,思索片刻,還是咬著下唇點點頭:“你……你肚子裏有一個鬼胎。”


    果然,她有一雙靈眼。


    聞言葉弛也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大大方方的點頭道:“對,我肚子裏有一個鬼胎,你能看見,是嗎?”


    鄭芸微聽完更加害怕了,她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兩手緊緊攥著棉襖,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我繼續道:“你別怕,我是人,不是鬼。我肚子裏的這個鬼胎,他也不會出來害人的。”


    “我……我憑什麽相信你,鬼、鬼的話,不能信,會死會死,會死的!死好慘……”她開始結巴,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兩眼的恐懼越來越深,整個人都跟中了邪似的。我覺得我不能再和她說下去了,隻好朝葉弛努嘴。


    葉弛說:“她真的不會害人,鄭芸微你不要害怕。”


    葉弛的聲音十分溫柔,就像是三月的春風,從心間拂過,也逐漸安撫了鄭芸微。鄭芸微咽了咽口水,看看我,又看看葉弛,最後終於點點頭:“你、你們想問什麽?”


    葉弛思忖片刻,說道:“剛才我們倆去了你的宿舍,發現你宿舍裏麵很亂,你床上還放著好多東西,她們是一直都在欺負你嗎?”


    鄭芸微有點驚訝的看了葉弛一眼:“你……你們……”她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咽了下去。鄭芸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極其小聲的說道:“我不怕熱,怕冷,她們就說我很怪。”


    “你是挺奇怪的,”葉弛說,“開水燙了你,你居然一點事都沒有,放別人早就起泡叫起來了。”


    鄭芸微說:“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很久以前開始,我、我就怕冷,再燙的水淋下來,也一點感覺都沒有。”開始的時候她說話還有一點結巴,但是很快,她的話便流暢起來:“就是因為這樣,她們有時候就會扒掉我的衣服……讓我光著身子在宿舍裏走……”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許小北之前說的鄭芸微在宿舍裏裸奔,頓時就有點生氣。葉弛的臉色也難得的浮現出一抹慍色,她沉聲道:“你就沒有讓學校給你換寢室嗎?”


    鄭芸微說:“去過了,但是不給換,說是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我……我就隻能一直在那裏住著。”


    我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對葉弛使了個眼色,她了然的微一頷首,而後便問道:“之前我聽薑欣欣說,你在一個多月之前就說咱們學校會死人,你是怎麽知道的?”


    鄭芸微瞳孔猛地一縮,身子突然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搖著頭連連說了好幾句我不知道,而後便跌跌撞撞的爬起來,眼看著就想要離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們不要問我!不要問我啊啊啊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看不見!死了死了!沒死沒死!啊啊啊!”


    她一邊叫著一邊往實驗樓的方向跑,讓我和葉弛都沒想到的是,她的速度居然快的出奇,我倆跟在她後麵跑了好長一段距離都沒有追上,再一拐彎,她整個人都沒有了蹤影。


    我喘著氣對葉弛說:“不行,我發現一說到這種事她的精神就有點問題,應該是長期都處於這種恐懼的狀態,咱們得換個方法或者找個更加合適的契機才能問她。”


    葉弛撐著膝蓋,她的頭發有點長了,轉頭看我的時候半張臉都被遮了起來:“我也覺得,或者咱們去查查這個鄭芸微的背景到底是怎麽樣的?她如果真是天生靈眼,再結合她現在這種精神狀態來看的話,她以前生活得應該不怎麽好。”


    “她不止是天生靈眼,似乎還能提前看見別人的死亡,否則她不可能在一個多月以前就和薑欣欣他們說周楠會死。”


    葉弛點點頭,走過來扶著我,我被她這動作搞得有點莫名,抬頭看了她一眼:“做什麽?”


    葉弛臉紅了一下:“你……有孩子,又跑了這麽一下,我擔心……”


    我“噗”的一聲,想笑又覺得她臉皮薄,擺擺手道:“我兒子自己都說了,他跟他老爸一樣厲害,不會輕易出事的。而且,你要相信我啊,雖然我現在靈力沒有完全恢複,也是能夠保護我兒子的。”


    葉弛有點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訥訥的放開我的手臂。她那個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愛,想了想,我伸手拉住她:“走吧,我們迴宿舍,然後我給江楚城打個電話,看看他能不能幫我們查到什麽。”


    ……


    “嗯?鄭芸微?”話筒那邊傳來江楚城低沉的聲音,“你又發現了什麽稀奇的事嗎?”


    為什麽是又。


    我摸摸鼻子這麽想,一五一十的把鄭芸微的事給江楚城說了一遍,聽完之後他似乎也有點興趣:“怕冷,有靈眼,還能夠預言別人的死亡……倒是有點意思。”


    我說了句是啊,聽見身後關門聲,又迴頭看了眼,是許小北幫我打了飯上來。看見我在打電話,她還做了個受不了的表情,我朝她做了個謝謝的口型,又憋笑的轉過頭。


    “所以我就想查查她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你覺得可以嗎?”


    江楚城笑了一下:“自然是可以。”


    我心裏一陣高興:“那我等你消息?”


    “不用,”江楚城說,“我讓人打個電話,到時候你和葉弛自己去檔案室,是不是比我幫你查要來的有意思?”


    我嘿嘿一笑,當然這樣就最好了。掛了電話之後,我心情大好,許小北打迴來的飯全都吃光了不說,還幫著把她倆的碗一起洗了。許小北一臉見了鬼的樣子,等我洗完了碗出來之後,她趕忙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麽就……”


    ……


    “怎麽就開始說胡話了呢?”


    ……


    周楠的聲音好像突然和許小北重疊了。


    許小北說了一半也是沒說下去,訕訕的收迴手,眼裏的難過又湧了出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瞄了我一眼:“死鬼,還站著,還不快去把哥哥的薯條拿來?”


    我一拍衣袖:“喳。”


    江楚城的效率果然很快,才掛了電話沒多久,學校那邊就有人給我打電話過來讓我去檔案室。我心下一喜,扭頭便想要去喊葉弛,卻發現她正在睡覺。


    我撓撓頭,想著再等她一會兒好了。卻沒想到在這時候聽見葉弛嚶嚀了一聲,我轉過頭,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便看見她皺著眉頭,似乎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可沒一會兒,我就發現她的脖子上多了兩個紅點。


    我:“……”


    嚇得我趕緊躺了下去,裝作什麽都沒有看見的樣子。


    下午快三點的時候葉弛才醒過來,等她的時候我也跟著睡了一個覺,期間還裝成小白在無盡之地裏和瞎子阿婆又學了些東西。葉弛脖子扭了一下,聲音有些迷糊的問我:“咱們下午要出去嗎?”


    我揚著聲音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葉弛突然安靜了兩秒,而後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說:“阿曄告訴我的。”


    我:“哦。”


    葉弛:“……”


    她咳了兩聲,一邊換衣服一邊問我:“去哪裏?”


    我忽然調戲她一下,於是說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葉弛:“……”


    我哈哈一笑,然後穿好衣服爬下床,對她說:“去檔案室,江楚城已經給那邊打過招唿了。”


    “檔案室?查什麽?”


    “查她家的住址,順便看看能不能有別的消息。”


    看檔案室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臉上有幾道很深的疤,長得有幾分猙獰,這個天還穿著長袖長褲,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鄭芸微。看見我們過來他立刻熱情的迎了上來:“你應該就是林阮吧?周老師都和我說了你們會來,這是鑰匙,進去隨便看吧。”


    周老師就是之前給我打電話那個。我拿過要是對他說了聲謝謝,而後便開門和葉弛走了進去,那個男人在背後又說了句:“看完的資料最好幫老師放迴去啊……”我一個好字卡在喉嚨裏還沒說出來,那人又說道:“不放迴去也沒事兒,到時候老師自己整理就好了。”


    葉弛湊在我耳邊說:“看來靠山還是很重要的。”


    我頓時哭笑不得。


    檔案室裏的資料實在是太多了,我和葉弛這一找就是一個下午。最後實在沒辦法,我隻好向那個坐在外麵,翹著二郎腿的男人求助:“老師,您現在有空嗎?”


    那男人當時還抽著煙,看我出來立刻把煙滅了,因為動作太大,差一點就從凳子上摔下去。


    “哦哦,好的好的,需要老師做點什麽?”


    他一邊拍著自己身上的煙灰,一邊對我說道。


    我想了想說:“老師你知道鄭芸微嗎?”


    “誰?”他抬起頭來。


    “鄭芸微。”


    我想著鄭芸微行為舉止這麽怪異,就學校來說不可能不知道的,更何況是看檔案室的人,我估計他肯定早就把我們的資料看的一清二楚了,剛才我看了好幾個檔案袋子,都是有被二次蓋上火印的痕跡。


    果然,聽見這個名字,他身體微不可見的怔了怔,眉頭皺起,神色也有點不自然,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鄭芸微啊……那個孩子,嗯……”


    看他說話支支吾吾的,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她怎麽了?”


    男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還在檔案室裏翻東西的葉弛,嘴巴張了張,又是嘖嘖又是歎氣的,半晌終於開口:“那個孩子挺怪的……你坐吧,我慢慢給你講。”


    他一邊說一邊從旁邊搬了個凳子給我:“你們今天也是找那個孩子的資料來的吧?”


    我點點頭,他都這麽問了,我也沒有必要再隱瞞。


    他說:“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見到鄭芸微的時候就覺得她的眼神很奇怪,那時候我還沒有在這裏,也在學校裏教書,上生化課的。不過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


    “兩三年前?”我有些疑惑,“可鄭芸微是和我們同級的,她也才大二啊,兩三年前,她還在讀高中吧。”


    “她留過級的。”男人說,“就我知道的她至少留過兩級。”


    我頓覺驚訝,那這麽說的話,鄭芸微今年至少也有二十五六歲了,可是從她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


    “她為什麽會留級?”葉弛這時候也走了出來,聞言三兩步來我身邊問道。我左右看了看,發現旁邊還有個凳子,便把我坐的讓給了她,自己把那個凳子搬了過來。


    男人看了我們倆一眼,那樣子讓我感覺到接下來他要講的可能不會是什麽好事。


    他又默默的點了根煙,我稍微往後仰了仰,不是很想吸這個煙氣。男人倒還算是細心,發現我不能聞煙直接就把煙頭掐滅了。


    “大約是三年前吧,鄭芸微那時候才上大一,第一次上我的生化課,當時我就注意到了她。”他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記得那天天氣有點不是很好,外麵打著雷,遲遲沒有下雨。我上課的時候喜歡學生專心的聽我講課,這會讓我很有成就感。可是鄭芸微,她卻始終坐在後麵低著頭,偶爾抬起來,那眼神也讓我覺得十分的不舒服。”


    “下課之後我便把她留了下來,誰知道,她竟然和我說了一句話。”他頓了一下,尾音突然變得有點顫抖,麵上也浮現出些許恐懼之色。我忍不住插嘴道:“她說了什麽?”


    “她說……”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老師,明天早點起來送兒子上學,別走近路。’”


    我想到了鄭芸微的預言能力,立刻聯想到她可能是看見了什麽才會對他這麽說。


    “我當時覺得這個孩子說話真是奇怪,想著可能是胡言亂語,也就沒有在意。那天正好是我一個朋友的生日,我一高興,喝的就有點多,第二天果然沒能起來。我兒子那時候剛上一年級,我老婆早幾年也跟我離婚了,兒子歸了我,每天上學都是我送他去。那天因為我起來得晚,眼看著就要遲到了。我一想,就幹脆抄了近路……”


    越說到後麵,他的聲音越是顫抖,好幾次都讓我就覺得他大概會停下來,但他深吸一口氣之後還是繼續道:“那條路我走了很多次了,從來都沒有出過什麽問題,但是沒想到那天……那個地方居然在施工。你說施工怎麽能不在外麵放個牌子呢?我腦子裏當時沒由來的就想到了鄭芸微的那句話,如果那個時候……我停下來調頭的話,或許之後的事就不會發生。”


    這一迴他停頓了很久,我漸漸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肚子,胸口像是被堵了層棉花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我沒有,”他說,兩隻眼裏有蓄積的淚水,那沉痛的聲音聽的我愈發難受,“我沒有停下來,我隻是想著快點把車騎過去就好了。就在我快要走出那條小路的時候,樓上突然掉了玻璃下來,正好就在我的身上。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把我兒子丟出去。我看見他走了兩步,想著他應該是沒有危險了,卻沒想到,這個時候,那上麵又掉下來一根鋼筋!將我兒子……我兒子……”


    他終於說不下去了,大喘著氣,眼淚從他臉上的疤痕流過,想要洗掉他過往的那些痛苦,卻隻是讓他更加難受。


    我和葉弛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大約過了快十分鍾,他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我沉默的給他遞了一張紙,他說了句謝謝,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我被玻璃砸中,傷的很重,最後卻還是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隻是我的兒子,卻永遠也迴不來了……”


    “出院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鄭芸微,我覺得這件事肯定是她做的,不然她怎麽會知道?但是她至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依然用那種讓人發毛的眼神看著我……那是第一次,我對她感覺到了恐懼。”


    “失去兒子……很長一段時間都讓我瀕臨崩潰,但那之後我差不多休整了有一年之久,迴來的那段時間學校裏正好有一個生化老師生病了,學校一時間也找不到人,就又讓我去替著的。”


    說到這裏,他突然哼笑了一聲:“隻是我沒想到啊,鄭芸微,我居然再一次遇見了鄭芸微。後來我去問了其他老師才知道,原來她是留級了。”


    “那之後我就對她十分關注,我覺得這個女生真的有問題,還和同事說過,他們不知道鄭芸微有多可怕,隻是說她確實和別的學生有一點不一樣,甚至可能精神上還有點問題。但我知道不是那樣……我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鄭芸微,包括她私底下接觸了什麽人,和什麽人說了話,那段時間,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終於有一天下課之後,我看見她拉著班裏另外一個女生站在樓梯口,就像之前那樣,她對那個女生說,讓她晚上不要出門。那女生估計也是不認識她,覺得十分莫名。我當時就出聲嗬斥了她,讓鄭芸微不要亂說話,但她隻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


    “第二天我本來應該休假的,但我仍舊去了學校……”他頓了頓,表情變得有點茫然,“那個女生真的沒有來。不止是這樣,第三天、第四天,足足有一個多禮拜的時間,我都沒有見到她。我後來去問了那個女生一個寢室的同學,才知道原來她是突然被家裏人叫迴去了。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突然聽見了那個女生死掉的消息。”


    “一開始我是真的不相信的,直到後來居然在學校水池裏發現了她的屍體!法醫鑒定說至少死了有一個多禮拜了,我當時一點都不相信,她同學明明說她是迴家了,可是之後我再去問的時候,那個之前和我說她迴家的那個女生才告訴我,她也是聽別人說的……那個時候才真正的意識到,這個鄭芸微,真的十分的不對勁。”


    “那時候我又去找了鄭芸微,讓她不要再亂說話了,最好閉嘴,永遠不要開口。當時鄭芸微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我問。


    “她說,‘老師,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預見死亡嗎?’我當然不相信,雖然我不是個無神論者,但是這種事未免也太玄了,我知道有的人會做一些預知夢,但是這種能預言別人死亡的人,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於是我對她說,如果你真的能預見別人的死亡的話,那你說說我什麽時候會死?”


    “可笑的是她並沒有迴答,所以我覺得她說不定隻是一個精神有點不正常的烏鴉嘴罷了。那之後沒多久,我就被調到了這裏來,關於鄭芸微的事,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說完,他用那粗糙的手掌擦了擦臉上尚未幹涸的淚痕,而後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便沒有再說下去。


    我和葉弛對望了一眼,問道:“鄭芸微這件事,隻有您一個人知道嗎?”


    他好像有點不明白我的意思,臉上有疑惑,我解釋道:“聽您剛才說的,鄭芸微似乎每次預見誰身邊會有人死亡,就會上去提醒,她應該是一個比較熱心腸的人吧,那知道她有這種能力的人,應該不占少數才對……”


    “我之前也是這麽以為的,”男人擺擺手,打斷了我,“你們去過最近學校被填的那個水池嗎?”


    我點點頭。


    “那個地方是不是給人一種很陰森的感覺?”


    我沒有說話,等著男人繼續往下說。


    “那個水池裏,死了不少人了。而且都是差不多在那一年裏發生的,這件事學校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了一些當事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學校在一年裏死了這麽多人。就連新聞的報導,也是隱了學校名字的。”


    我了然的點點頭,周楠的事可不就是這麽處理的?我以前就聽說咱們這個校長來頭不小,現在聽他這麽說,看來倒是真的。一個學校,要是在一年內死了這麽多人,還不被人發現,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


    “但是鄭芸微並沒有去告訴他們每一個人。”


    聽到這裏,我就有點好奇了:“您怎麽知道她沒有告訴?”


    男人一笑,卻沒有再多說什麽。我看他似乎是不願意和我們繼續說下去了,索性也不再多問,隻是對他和鄭芸微之間的事產生了懷疑。最後我的要求下,他還是把鄭芸微的地址給了我,隻是再三告誡我們如果不是必要,最好還是不會要去鄭芸微的家裏。


    我和葉弛走出了檔案室,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太陽又快要下山了,夕陽的餘暉照在我們的身上,我有些不舒服的往陰影下躲了躲。


    那個男人的話在我翻來覆去的在我腦子裏迴響,對於他的遭遇我心裏是很同情的,但我總覺得他好像並沒有把事情給我們說全,就像是隱藏了一部分一樣。因為有些地方想起來,實在是有一點說不通。


    比如說他最後提到的自己到檔案室,和鄭芸微去精神病院這件事。就時間上來說,這兩個應該是很衝突的,想了想,我對葉弛說:“你覺得那個男人的話可以相信嗎?”


    葉弛沉吟道:“一半吧,他應該還有事情瞞著我們沒有說。他最後給我們地址的時候說的那句話,讓我覺得他和鄭芸微應該沒有那麽簡單。”葉弛一邊說一邊揚了揚手裏寫著鄭芸微家裏地址的紙條,我點點頭,她果然也想到了這一條。


    我們倆走迴了宿舍樓,快走到寢室的時候,我突然又聽見了薑欣欣的聲音:“好啦,我知道啦,我馬上就來了……親愛的我和你說啊,和我一個寢室的那個鄭芸微簡直太惡心了,今天下午她居然詛咒人家活不到一個禮拜,上一次也說我要死。氣死我了,我就順便教訓了她一下……哎喲,沒有啦,她現在一個人在寢室裏呢,人家真的不想再看見她那張臉了啦……討厭,人家才沒有這麽暴力呢,好啦不和你說啦,我已經下樓了,在門口等我哦,拜拜。”


    我開門的手一頓,轉過頭就看見薑欣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樣子,笑容諂媚的走下了樓。


    “阿弛,你聽見了嗎?薑欣欣剛才說鄭芸微說她會死……”


    我拉了拉葉弛的衣角,葉弛皺眉道:“咱們去看看。”


    說完就率先一步跨了出去,我趕緊跟在她身後。我們和薑欣欣不過前後腳,可沒想到我們倆一路追出宿舍樓都沒有看見她,我左右看了圈,發現她居然已經穿過籃球場,快走到學校門口了,我倆就算是現在跑過去也追不上了。


    “怎麽辦?”葉弛看了我一眼。


    我低頭想了想說:“走,咱們去她寢室看看。”


    鄭芸微和薑欣欣的寢室在604,我們倆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來開。這個點宿舍樓裏的人有點多,我左右看了看,這六樓倒是沒有什麽人,於是從包裏摸了張白色的符籙出來,念了句咒語,又把符紙放在門鎖裏,符紙瞬間就變成了鑰匙的樣子。葉弛在旁邊揚了揚眉,我嘿嘿一笑,然後輕輕一扭,604的門就打開了。


    進去的時候我們正好看見鄭芸微坐在床上,臉上還有血滴下來,但是鄭芸微就像是沒有感覺一樣,隻是沉默的低著頭。這個薑欣欣下手真的是太重了,在學校裏把一個寢室的同學打成這個樣子,她到底什麽來頭?


    這麽想著,我忍不住出聲道:“鄭芸微?”


    鄭芸微的肩膀抖了抖,她抬起頭來,看見我和葉弛之後眼裏有些惶恐:“你……你們怎麽進來的?”


    她的臉被打得已經腫了起來,兩隻眼睛也有點青,我有點來氣,說道:“你下來,我帶你去醫務室。”


    鄭芸微立刻往後縮了縮:“我不要你管!你們走!走啊!”


    “我們不管你,你就要流血死了!”我有點生氣的指著地上的血跡。


    鄭芸微說:“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不要再來煩我了!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我懶得再和她廢話,和葉弛走過去,一人架著她就開始往外走。鄭芸微的力氣特別大,我和葉弛兩個人都不怎麽能製服她,她揮動著手腳,我有點害怕她會打到我的肚子,一邊走還得一邊躲著她。


    葉弛低聲嗬道:“別鬧了!我們不會害你的!老老實實跟我們去醫務室!”


    “你們為什麽要管我……我不會死的,我也死不了!”


    鄭芸微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我和葉弛都沒有再說話,硬生生的拖著鄭芸微出了宿舍樓。一路上都有人看過來,但是在看見鄭芸微之後,全部都閃到了一邊,就像她是一個瘟神一樣。


    “那不是林阮還有鄭芸微嗎?她們倆怎麽會在一起?”


    “別指別指,你不覺得那個鄭芸微很晦氣啊?”


    ……


    鄭芸微的臉色有點發白,看她咬著下唇的樣子,我突然有點心疼,小聲說道:“別理她們。”


    鄭芸微愣了一下,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了笑:“嘴巴長在別人身上,說什麽都是別人的自由,你隻要不去聽就好了。”


    “可是我真的很晦氣的……”


    她的身體已經不像是剛才那麽僵硬,我溫聲道:“再晦氣能有我晦氣?你不是都看見了嗎,我肚子裏有一個鬼胎。”


    提到這個鬼胎的時候,鄭芸微的嘴巴動了動,她好像是要說什麽,但在她開口之前我們已經來到了醫務室。


    我一把推開醫務室的門,卻沒有看見醫務室的老師。我讓葉弛把鄭芸微扶在床上去,擼了袖子就自己去旁邊拿了酒精碘伏還有紗布。


    大概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番話,鄭芸微已經不怎麽抗拒我們了。我用鑷子夾著棉球,沾了酒精輕輕的擦去鄭芸微臉上的血跡。薑欣欣似乎是用什麽東西劃破了她的額頭,不過好在傷口不深,在醫務室裏也能夠處理了。隻是我發現,除了額頭上那道傷口之外,鄭芸微的臉上還有一些淺淺的疤痕,有一些是舊的,有一些又特別新,像是剛留下不久。


    我忍不住問:“她經常這麽欺負你?”


    鄭芸微沒有說話,隻是眼眶有點紅。


    我歎了口氣,一邊替她纏上紗布,一邊說道:“鄭芸微,你不要害怕,我們倆不會傷害你的。剛才闖你寢室是因為我和阿弛恰好聽見了薑欣欣的電話,放心不下你才想著過來看看。有冒犯的地方,給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不要介意。”


    誰知道我這麽一說完,鄭芸微的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我頓時有點手足無措,看向旁邊的葉弛,用眼神詢問:我說錯話了?


    葉弛搖搖頭,她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鄭芸微的聲音響了起來:“寢室裏的人都不怎麽喜歡我……欣欣……她之前說要和我做朋友,我很開心,我在這所學校待了快五年了,從來都沒有交到過朋友……”


    “欣欣她……除了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拿我出出氣之外,其他也沒什麽不好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一番話卻是聽的我風中淩亂。


    “心情不好的時候拿你出氣,這算什麽朋友?”連葉弛都忍不住開了口。


    但是鄭芸微卻說:“她人不壞的……寢室裏就她願意和我說話,其他人都躲得我遠遠的……”


    我瞬間覺得這個妹子的三觀可能有點不正常,於是說:“她那是拿你消遣呢,真是你朋友,就不會在背後說你,更加不可能拿你撒氣。”


    鄭芸微就像是沒有聽見我和葉弛說的話,仍舊絮絮叨叨的說著:“她之前真的挺好的,但是自從一個月前我和她說咱們宿舍有人會死之後,她就開始嘲笑我了……她……她聽見了我以前的那些事,和那些人一起說我是個怪胎……不管我說什麽,她都不相信我的話……可是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看見了!可她們都說我瞎掰,還說晦氣!她們都不相信我!沒有人相信我!”


    說著說著鄭芸微的情緒就又變得激動起來,她手握成拳,狠狠的錘著床,看起來就像是突然又發病了一樣。見狀我趕忙道:“我們相信你!鄭芸微!我們信你!你冷靜一點!”


    聽我這麽說,鄭芸微的表情稍稍有一點緩和:“你們相信我?”


    我點點頭:“當然相信你,不然我們也不會來找你了。”


    一邊說,我一邊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努力放平了自己的聲音:“你看見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了嗎?鄭芸微,我和你一樣的,所以你不要害怕我們,我們……說不定可以幫助你。”


    鄭芸微的目光隨即落在我的肚子上,她的眼神變得十分柔和,過了好一會兒,她說:“我能摸一下嗎?”


    “不……”


    葉弛聽完就要拒絕,我拉住了她,衝她搖搖頭,然後對鄭芸微說了句好,還往她那邊挪了挪。


    鄭芸微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她小心翼翼的摸上我的肚子,動作輕柔,表情變得愈發的柔和,半晌,她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說完之後她又重新躺了迴去,閉上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唿吸,等她再次睜開眼之後,她看著我說:“薑欣欣會死,而且誰也救不了她。”


    葉弛也坐了下來,皺眉問道:“你看見了什麽?”


    鄭芸微這一次十分配合,她隻是頓了頓,便緩緩開口,“三天後的下午,薑欣欣會走過學校附近的那條十字路口。當她走到馬路中間的時候,會被突然衝出來的運渣車撞……”


    “但是這並不是導致她死的原因,那之後她會被送到醫院去,在那裏,她會看見一些自己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說到這裏,鄭芸微便閉了嘴。


    我問:“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是什麽?”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慢慢吐出了一個字:“鬼。”


    過後她說:“你們救不了她的,她是得罪了人,被人下了詛咒,才會看見這些東西,就算你們兩個能去趕走那隻鬼,她也是會死在那一天。沒有用的。”


    她說話的時候我好像還聽見了一個別的聲音,我不禁扭頭看了看旁邊,卻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但我這個動作卻引起了鄭芸微的警惕,她說:“你在看什麽?”


    葉弛也詢問的看著我,我搖搖頭:“剛才好像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鄭芸微當即變了臉:“這裏沒有別人!”


    這就讓我更加奇怪了,本來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但沒想到她反應居然這麽大,頗讓人覺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我不禁耐人尋味的看了鄭芸微一眼,接觸我的目光之後她立刻撇開了視線。


    我說:“那她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


    “什麽?”


    鄭芸微有點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薑欣欣是得罪了人,才被下的詛咒嗎,那你知道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鄭芸微說,“我隻能看見她什麽時候死,又不能看見是誰害死她的。”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有那麽一小會兒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但很快,我和葉弛又聽見了鄭芸微自言自語的聲音:“這和我們沒有關係……”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幫她們?”


    “親切?為什麽我沒有這麽覺得?”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明顯是看向了某一個地方,我眯起眼睛看了看那邊,卻突然看見了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我不動聲色的看了葉弛一眼,葉弛會意,悄悄從包裏掏了一張符紙出來,嘴巴動了動,然後把符紙扔向了鄭芸微看的那個方向。


    “唔!”


    隻聽一聲悶哼,下一秒,我便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在角落裏現了身。


    那一刻,房間裏鬼氣大盛。


    我有些驚訝,因為在這隻鬼現身之前,我和葉弛都沒有感覺到一點鬼氣。


    那個男人長得十分好看,一頭長發,有一點偏金色,五官深邃,而那雙眼睛卻是灰色的。葉弛甩出去的那張符紙正好貼在他一邊臉上,換成別的鬼早就發火了,但他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你出來做什麽!”


    鄭芸微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男人。


    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淡漠:“現在不出來,以後也總是會出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了葉弛旁邊,葉弛下意識就要動手,那男人用餘光睨了她一眼,便說道:“你打不過我的。”


    這話說的簡直是猖狂,葉弛自尊心那麽重的人,一聽就要炸了。在那之前我趕忙拉住了他,看看麵前這隻鬼,又看看鄭芸微,說:“你養鬼?”


    鄭芸微聲音有些急切:“沒有!不是!你快走!走啊!”


    那男人歎了口氣:“我走了,你體內的寒氣就要壓製不住了。”


    “不用你管!”鄭芸微說著,就抄起手邊的枕頭朝他扔了過去,可那枕頭卻直直的穿過了男人的身體,落在了他的身後。但是那個動作顯然惹惱了男人,他兩三步上前,將鄭芸微的手抓在一起,並且摁在了牆上,鬆開之後鄭芸微也是沒法動彈的樣子。


    我被眼前這戲劇化的一幕弄得有點懵,和一旁的葉弛麵麵相覷,好半天才開口道:“你們……”


    話還沒有說完,那隻男鬼就打斷了我的話:“你最好什麽都不要問。”


    “……”


    他的目光清冷,看過來的時候讓我覺得渾身都有點發涼。我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鄭芸微會這麽怕冷,看來應該和這隻男鬼脫不了幹係,就在我思考著鄭芸微跟這男鬼是什麽關係的時候,又聽他說道:“薑欣欣是可以救的,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我覺得他這話說的實在是有點奇怪,什麽願不願意,要是能救的話我們當然要救。


    可他接下來的話瞬間就打了我的臉:“因為薑欣欣身上有你們要找的東西。”


    我一愣,脫口道:“你是說薑欣欣身上有五行輪迴珠?”


    說出來我就覺得有點不靠譜,五行輪迴珠應該是存在於死後的世界的,換句話說就是人死了之後才能知道他們身上的珠子五行輪迴珠。而且江楚城之前說過,五行輪迴珠會同時存在,一顆珠子消失之後,其中的五行之力就會轉移到另外一顆珠子上去。這薑欣欣都還沒有死呢,這鬼為什麽就能斷定她身上有五行輪迴珠?


    但他似乎並不打算多做解釋,隻語氣淡漠道:“信與不信,等她死了之後你且一看,便能知曉。”


    他一邊說,目光又落在了鄭芸微身上,過後又轉過頭來:“薑欣欣你們可以救,但是我也會讓她去死。能不能救下她,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說完,他便一揮手,我隻覺得一股冷風刮來,我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候,我和葉弛就已經迴到了寢室裏!


    臥槽!


    這什麽妖術!瞬間傳送嗎!我怎麽不知道鬼還會這一招!


    我倆被那男鬼這麽一揮手,直接就坐在了自己的床上。那邊葉弛也是一副茫然,並且十分日狗的表情。


    “牛逼啊……”


    我看看這寢室,確定這的的確確是我們的房間之後又看看葉弛,好半天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葉弛也訥訥的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沉聲道:“那隻男鬼……非同小可。”


    我說:“豈止是非同小可,簡直是要逆天了好嗎?我估計江楚城和夙曄都沒有這個本事……不過也不一定,不管了不管了,你聽見剛才他說什麽了嗎?他說會殺了薑欣欣。”


    葉弛轉頭看我:“鄭芸微之前不也說薑欣欣是因為看見鬼才死的。”


    “那個鬼,就是剛才那個男的?”


    “多半是吧。”葉弛想了想,又問道:“你覺得我們倆聯手能打過他嗎?”


    我吧唧了一下嘴:“就剛才的實際情況,再加上我多年的經驗來分析,恐怕……”


    “難?”


    “不是難,”我說,“是根本不可能。”


    “……”


    “他應該在鄭芸微身邊待了很久了,我們接觸鄭芸微也不下一次,但是之前我們誰都沒有感覺到她身上有鬼氣……別說是鬼氣了,我根本就沒往這個地方去想,隻覺得她是精神不正常,有點瘋瘋癲癲的。”我斂了神色,慢慢皺起了眉頭,“我們之前都以為鄭芸微有靈眼,現在突然冒了隻鬼出來,我現在懷疑,她要麽是真的能看見,要麽就是因為有了那隻鬼的幫助才能看見……”


    “這些都是次要的。”葉弛掃了我一眼,沉聲道,“那隻男鬼現在是要去殺薑欣欣,我們倆肯定打不過他……而且你記得嗎?鄭芸微之前還說薑欣欣被人下了詛咒,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說:“誰知道呢,這年頭撒謊又不要錢,而且她精神本來也不正常。再說不管是真是假,薑欣欣都死定了,而且是被鄭芸微身邊的那隻鬼殺死。”


    這麽說我倒是有點覺得薑欣欣會死,是因為她平時老欺負鄭芸微的原因。可鄭芸微自己也說了,她在個學校裏待了有五年了,想一想之前她的處境,欺負她的人肯定不占少數,那男鬼要是真是在幫鄭芸微除掉欺負她的人,那為什麽偏偏是現在?


    我腦洞一開,想著:難道是因為薑欣欣欺負得最狠?


    這一番話引起了葉弛的沉思,她覺得我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倒是又好像哪裏不對。


    “哪裏不對?”


    葉弛搖頭:“說不出來……但是那隻男鬼為什麽會告訴我們薑欣欣身上有輪迴珠?而且還是故意的。”


    我摸著下巴,這一點確實是讓人想不通。


    想著想著,我就忍不住歎了口氣,本來隻是想運用鄭芸微這個能預言死亡的能力,好讓我們快一點找到輪迴珠。現在的確是有了輪迴珠的消息,但好像我們又攤上了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我頓時有些頭疼。


    晚上睡覺之前我給江楚城打了電話,但接電話的卻是豔骨。


    “主人有事去陰間了。”


    聽見豔骨的聲音我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陰間?他去陰間做什麽呀?”


    “之前夫人被帶到陰間去,炎月大人並沒有恢複夫人所有的記憶,主人似乎是為了這件事去的。”


    我啊了一聲,難道他是想讓炎月恢複我所有的記憶?還是說去找炎月打架?


    “好吧,”我說,“那他什麽時候迴來?”


    豔骨說:“奴家不知,夫人要是沒有別的事,就早點歇息吧。”


    “哦,好的。”


    我剛一說完,豔骨就掛了電話。聽著話筒裏嘟嘟的聲音,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去陰間了啊……居然又不告訴我,電話還是豔骨接的。


    我摸了摸鼻子,那看來這一次,我隻有自己想想法子,看看有什麽辦法可以救薑欣欣了。


    真的要救她嗎?


    睡過去之前,我這麽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葉弛去找了薑欣欣好幾次,要麽是她不在,要麽就是寢室裏沒有人,總之我們倆始終都沒有遇見薑欣欣。簡直就像是刻意在和我們錯開一樣。


    而鄭芸微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對於她們寢室的人來說,她不在自然是最好的。我和葉弛後來去的那兩次,發現原先她的床已經被掀得隻剩下床板了,被子床單都被扔在了一邊。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才從嘴巴裏擠出來一句:“你們還是對鄭芸微好點吧。”


    她背後的那隻鬼,真的不好對付啊。


    當然這句話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誰會理我啊……


    時間終於是到了三天後,也就是鄭芸微說的薑欣欣會出事的這天。


    許小北當時在寢室裏收拾東西,我看她一眼,問:“小北你要做什麽?”


    許小北說:“哦,這不是要放暑假了嗎?我就提前收拾一下東西,太多了,你看看,三個箱子呢,你說我到時候要怎麽拿啊……”


    她一邊說一邊扒拉了一下頭發,我開玩笑道:“找個男朋友嘛。”


    許小北嗬嗬一聲笑:“你以為人人都是你林小阮啊,美若天仙,富二代男朋友說來就來,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遲遲的男朋友呢,遲遲,你什麽時候把你男朋友帶來給我看看啊。”


    葉弛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說道:“我和他異地戀。”


    一句話把許小北堵了迴去。


    過了一會兒,許小北說:“對了,我可能要提前離開學校,下午應該要去填一下離校申請,還有點別的事要做,晚上你們倆不用等我吃飯了。”


    我點點頭,說了聲好,心裏想著正好我和葉弛出去不用再找借口了。


    許小北中午剛吃了飯就出去了,她一出門,我便和葉弛從床上爬了下來。我們倆先是去找了一次薑欣欣,不出所料的被告知薑欣欣已經出門好一會兒了。


    我和葉弛趕緊下了樓,卻不知道要到什麽地方去找她。剛才也忘記問薑欣欣的電話,想了想,我說:“要不我們直接去十字路口等吧?”


    葉弛點點頭:“也行。”


    可走了兩步,她突然又停下了腳步,問我:“阿翎,其實薑欣欣要是死的話,對我們也沒有壞處,正好省去了我們找輪迴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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