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王府的今夜,注定是個不靜之夜。王府花團錦簇的花園中,明麗開挑的敞軒之內,酒好菜香,一場賓主盡歡的好戲正當開演。

    高踞主位者,自是高王夫婦,兩位公主在左,一對兒女在右,尚有府內門客三五在陪,端坐主賓之位者,則是來自北雲的傳奇“戰神”北雲定王。於是這場筵宴,比平常更格外多了三分隆重。

    酒到好處,菜到佳境,若有若無的絲竹管弦之間陡轉清亢,舞伎翩然進場,今夜的舞,開始了。

    高王舉觚道:“定王,北雲歌舞以大氣恢宏盛名,闕兆歌舞以宛轉柔媚見長,本王府內的舞伎雖不敢與宮內舞者相比,倒也不俗,希望能博定王一哂。”

    “姑丈客氣了。”左丘無儔受飲一杯,“如這等賞心悅目的歌舞,北雲的確不易觀賞得到,姑姑與姑丈的用心,無儔深領。”話雖流於外交辭令,但一雙紫眸,當真被場內的窈窕細舞給引去了視線。

    舞伎共有五人。四名綠衣女子為陪舞者,翩然起舞間,皆為襯托央心紅衣舞者的絕妙舞姿,而那舞姿……

    一舉手,一投足,一款腰,一飛發,一在在令人熟悉,不須多作思量,他已記起曾在何處何時看何人舞過。那時,他一度不盡震撼。不錯,是靈舞,瞳兒為他跳過的靈舞!但此女,雖麵目不清,卻定然不是瞳兒。相似的進退步法,相似的迴轉旋移,這舞者舞出的,是搖人心旌的媚惑,不似瞳兒,唯見一派靈氣逼人。隻不過,她既會舞靈舞,可與瞳兒有幹連?還是這靈舞但凡舞者都有機會習得?

    某一個刹那,他甚至生了瞳兒即在左右不遠處的錯覺,但放目望去,盡不是夢想中人,堂堂定王,難捱相思苦呢。不管如何,他都要找這舞者問上一問,問她的靈舞師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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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人……啊!”

    “王爺小心,有刺客!”

    “有刺客——”

    軒外侍衛忽大亂,隨著器械交鳴的打鬥之聲,幾道黑影自門、窗挾風飛入。

    軒內,十幾訓練得宜的貼身侍衛當即拔刀護主,但僅兩個照麵過去,五六壯漢已化橫屍。

    這次第自是再無法歌舞升平,舞伎們尖叫抖瑟,癱軟一團;琴師們奔忙跳躥,跌做一堆,真真個瑟倒管爛,花摧瓶碎。

    高王爺張臂將妻兒護在身後,大叱:“大膽賊人,敢來我高王府作亂,實在是找死!”

    “那人就是常夕公主!”刺客內,有一人以刀尖所向,點向穰常夕,“殺了她,為咱們死去的兄弟姐妹報仇!”

    有一人奮刀周旋:“大哥,你們隻管找她,剩下我來應付!”

    四把寒刃,輝映著宮燈散出的光芒,挾著誌在必得的殺機,齊逼闕兆大公主。後者將小妹一手推進桌下,一手拔出袖內藏劍正麵迎敵。

    “王爺!”聞聲而來的喬氏兄弟仗劍護住自家主子,“您要不要先撤下?”

    無儔搖頭:“喬正,保護長公主母子三人。喬副,去助闕兆公主一臂之力。”

    “是!”

    斟杯美酒,勾杯淺啜,斜倚客椅,姿態閑適,賞起這比之歌舞更能醒人心神的劇目。不經意的轉眸,卻瞥見一侍衛被人震出的斷劍,向那個跳過靈舞的舞伎落過去。

    左丘無儔劍眉方蹙,身形已動,一掌擊開斷劍,一掌握住那舞伎藕臂,將其帶到了未受波及的客座主位之畔,“你在此好生待著,稍後本王有話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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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有話問你!

    這幾字,使霍陽如同被下過咒語,當真就傻傻站著,動也不動。麵上的紅紗將落未落,也未曾顧及收整。唯一靈活的,隻有一對妙目,捉住那偉岸的玄衣身影,看他偉姿如神,一個起宕衝伏,兩刺客已摔跌在地不能再起。再一個迅雷不及的俯落,又有兩刺客胸前受擊,昏厥過去。

    不過須臾之間,軒外攔擊侍衛支援的不算,軒內刺客隻餘了一個。那人還算聰明,察得出這突然出手的玄衣人武功深不可及,耽下去也隻枉送性命,一聲尖厲唿哨過後,由就近敞窗翻躍出去。

    刺客一撤,軒外侍衛一湧而入:“王爺,王妃……”

    “刺客已然逃了,你們還來作甚?還不趕緊追!”高王怒目欲裂,“沒用的東西!”

    眾侍衛銜命追下。

    王妃不難猜測丈夫此下心境,在其耳畔輕語道:“你何必如此?無儔的武功當世少有人及,本就是個異數。若硬要與他比這樣的高低,結果不言自明,王爺何必自尋煩惱?”

    高王怎會不知?但左丘無儔也就罷了,同是侍衛,人家的兩名侍衛可以輕易進得軒來護主,他的一群侍衛卻教人擋擊入不得內,幾個平日以為武功高強的貼身侍衛居然也不堪一擊……無怪乎北雲大軍以第一強師之姿威震各國,其來有自啊。

    一場宴,終須散。

    高王為貴客興致受擾,一再致歉,貴客卻未覺掃興,反似意猶未盡。

    “姑丈不必如此,意外隨時都會發生,盡管並不是我們所期待的。”

    穰常夕上前微禮道:“有勞定王爺相助。”

    “公主客氣,若本王沒有聽錯,來人的目標似是公主。地上四人均未氣絕,公主不妨拿去審問。”

    “多謝定王爺提醒。”對此人,穰常夕多了一層畏懼。這樣的人,若成了闕兆的敵人,闕兆意將如石下之卵。

    左丘無儔突然語出驚人:“姑丈,姑姑,無儔可否有個請求?”長指撩向客座主位旁的紅衣舞伎,“將此人暫借無儔如何?”

    此語出,眾人一片怔愕。率先醒過神來的是高王妃長公主,心中一通好罵,她以為這個不羈侄兒成心使她難堪,為推拒她的牽線姻緣,成心在兩位公主前作輕浮之態,“無儔,你……”

    左丘無儔莞爾,“姑姑,事情不盡如你所想。”但也無意各人誤解。退步,一手當胸,以北雲禮,“無儔告退了。你,隨我來。”最末句,是對著那兀自呆愣的舞伎發出。

    而呆愣中的霍陽,匆匆移履,隨上這位救命恩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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