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橫雁過塘。天高雲淡,清風拂麵。此時遠足,本應有顆好心情相隨,但喬正很明白,他家主子除外。

    “王爺,來都來了,您何不當一趟遠遊,放高興些呢?您常年征戰,把這段行程當成個難得假期,豈不樂哉?”

    一個輕率的單音節自左丘無儔一管鼻內嗤出,“喬侍衛,與其不痛不癢的勸說本王,不如替本王想想,如何對付那位明明不夠老卻喜歡倚老賣老的長公主?”

    “長公主是王爺的姑姑,若連王爺都頭痛,屬下又能想得出什麽好法子?”長公主昔日的威名,至今猶讓元老們談之色變,言其為北雲王族百年不出之怪胎。若非如此,先王又怎會忍痛將親妹遠嫁他國,在在是那朵奇花北雲男兒無人敢折啊。

    “王爺,長公主也好,王上王後也好,還不都是為了王爺的婚事著急?屬下聽聞,這闕兆國兩位公主,一位主管兵司,一位主抓財司,都不是僅會撲蝶悲花的無用千金……”

    “本王很想弄清楚,”左丘無儔眯眸,乜來一睇,“王上給了你多少謝媒錢?本王樂意加倍,買個清靜。”

    “……”喬正噤聲。

    “那兩位公主的底細,本王何嚐不比你清楚?但本王清楚的初衷,是為了防範任何有可能成為北雲敵人的人。而值得本王以心來追索的,天下隻有一人,你該明白本王指得是誰。”

    “……屬下明白。”

    “行前,本王已向王上告備,此次闕兆祝壽完畢,本王會在外遊曆一段時間再返北雲。如你所說,本王長年征戰,是該有個假期了。”

    “王爺的假期準備去哪裏度過?”

    “你一向了解本王,猜猜看?”

    “……東越、南原邊境?”

    “知我者,喬正也。”不過,不盡知就是了。左丘無儔朗笑一聲,抖韁擊馬,“本王先走一步,你和喬副押著這些壽禮,欣賞著四遭風景,慢慢放高興的走罷!”

    一騎當先,好馬馭風疾蹄,眨眼,隻給後麵一行人留下一點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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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戶外夜深風冷,室內被暖夢酣,此時若被輕緩卻堅定的敲門聲驚醒,定然是不太令人愉快的體驗。

    “阿陽,阿陽。”扶襄睡得清淺,早已醒了,開始以為是風吹的響動,等聽明白了,也聽清了來者的壓聲低喚。她趿履下床,搖醒對榻的霍陽。

    霍陽美眸惺忪,“扶姐姐,怎麽了?”

    扶襄擰亮油燈,為她披衣,“有人找你。”

    “是誰……任姬?”這府內,她也隻識得她。“是我,阿陽。”門外人壓嗓應聲。

    霍陽一麵係了外袍,一麵行至門前,“這個時候你怎會來?”

    “阿陽,您先將門打開。”

    “扶姐姐?”霍陽望向扶襄征詢。後者頷首。

    門開後,嬌小女子閃了進來。“阿陽,你要助我!”

    “既然來了,就慢慢將話講清楚。”霍陽斟了杯茶給她舒緩急促喘息。

    “那……”美眸投向在旁的扶襄。

    霍陽明了其意,道:“扶姐姐不是外人,也不是多話的人,你盡說無妨。”

    “明晚,這府內將有一位前所未有的貴客盈門,王爺為此特地叫了我去,一再囑托要將舞跳好,不得有任何差池,且要跳從未跳過的舞,使貴客見識到闕兆的風雅。原本上,為了王妃壽辰,近一月來,我一直在不眠不休編排新舞。今夜更是徹夜未眠,但是,你看……”任姬拉高裙裾,顯出兩隻情形迥異的腳腕,一隻皓白如昔,一隻紅腫不堪。

    “怎會如此?”霍陽蹲下身去,指尖輕碰那傷處。這傷定是到了骨骼,不然外觀不會如此紅腫駭人。

    “適才練舞時,我腳下趔趄,就成了這個模樣。”

    霍陽憂形於色:“許是你太累了,疲憊失神,才會如此。”

    任姬蛾眉蹙愁,“許是這樣罷。霍陽,你要助我,你一定要助我,好麽?”

    “如何助你?”

    “我這腳上的傷,至少要三五日,但是明晚的宴會和客人,王爺是極重視的,我無法缺席,否則,這首牌舞伎的位子,怕是要換人了。”

    “……你要我代舞?”霍陽美眸大睜,驚問。

    “是。”任姬急握起她一隻纖手,婉聲祈求道,“隻有你能助我,好不好?好不好?請你助我。”

    “可是由人代舞,仍然不是你,不是你的話,你又如何保住你頭牌的位子?”

    “以紗遮麵即可,你我身形相若,且同出一門,舞風極似,不易惹人起疑。”

    好熟練的說詞,就像練了不知多少迴。扶襄妙目淺眯,緩緩移到了這求助者的傷處。

    “阿陽,你助了我這次,我會好生感謝你的。每次舞得成功,王爺的賞賜素來頗豐,明晚的所賞,都可歸你。”

    同鄉同師之誼,她哀求至斯,霍陽縱作難,也不好推拒。“我助你可以,但是……”在任姬的感激涕零中,“我不管你練了什麽新舞,明晚,我隻跳我想跳的舞。”

    “……好。”以紗覆麵,諸人隻知是她這位頭牌舞伎的舞,越是出奇自是越獲她意。大不了私底之下,再請霍陽將舞相授,想她也不會拒絕。“你舞時,我在門外樹蔭的陰影處候著,若王爺要你上前領賞,那時必要摘紗見禮,你便說初舞畢汗透羅衣,為示對貴客的尊重,下去換衣後再來。王爺是個通達之人,會允的。”

    “這位姑娘,似是將一切都謀劃好了。”扶襄笑道,“隻是,奉勸姑娘,舞者的足,是舞者最應珍惜的,還請善待它們。”

    任姬當下氣惱,反唇便要斥譏這不懂分寸的無知繡娘,但接到對方一雙似乎知悉一切的明眸及唇邊淡淡笑意時,她心內一突,“阿陽,我走了,明晚舞前的一個時辰,我會再來找你。”言訖不甘地狠瞪扶襄一眼,啟門躓足離去。

    霍陽闔嚴了門,迴首:“扶襄,你認為有不對麽?”

    “沒事。”至少,任姬想要利用的,隻是霍陽的絕妙舞姿,還不至於有害人之心。她好奇的是,到底是怎樣“前所未有的貴客”,需要位高權重的高王府如此草木皆兵的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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