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園。

    嵇奭攜扶襄踏進園內,不意竟撞見了王上儀仗。當下二人都未多言,自知撤身萬不可能,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拜見。

    “參見王上。”

    “免禮。”東越王嵇申相較嵇奭的秀奇俊逸,略顯陰鬱,但仍不失王族中人大多擁有的俊美本色。此刻著一襲便裝長袍,高踞八角寬亭,捧一杯水酒淺酌小飲,狀極悠然。

    對麵高台上,一場歌舞正酣。

    “卿等來得正好,這百花祝壽舞禮樂司排了有半年之久,兩位均為我東越數一數二的風雅人物,看看可還需要什麽補進?”

    二人謝恩後,扶襄尚未坐穩,聽到嵇申已道:“襄兒,你過來。”

    嵇奭眉間隱閃過一絲寒意。

    扶襄稱“是”,掀步上亭。

    “坐這邊。”嵇申指得是自己側近,那個鋪了東越王族專用正朱色澤軟墊的石椅。

    “謝王上。”扶襄恭順落座,垂首覆眸。

    嵇申垂視著她一對白玉似的皓耳,俯下首,唇幾乎貼在了那對耳上,低語道:“襄兒,你該了解朕是極不喜歡你在朕前的這副恭謹之態,若你不想激起朕的征服欲望,還是放得開些,可好?”

    同樣是滿含著挑逗的狎昵,另一個男人做起來,她亦會生起羞窘,卻不會有滿身惡寒。扶襄索盡全力,才不使自己秀氣的眉峰向眉中斂聚,平聲答:“王上,扶襄生來如此。”

    嵇申毫不介意周圍有幾雙眼睛的圍視,仍是以極親昵的姿態,低低道:“你可知,朕有多恨你在朕麵前的這份機滑麽?在朕麵前的你,不是在扶粵麵前的你,不是在嵇奭麵前的你,或者,你還有更真實的你暴露在另一個人麵前?那個人,會是誰呢?

    “王上。”嵇奭玉立長身,揖身道,“既然今日有這場歌舞,不妨教襄兒下場點撥一二,相信這對舞伶們來講,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嵇申冷如黑玉的眸光眄過去,薄唇噙笑,“襄兒遠途迴來沒有幾日,該讓她好好調養才對。你這位據說最體貼下人的主子,怎也這般刻薄起來?”

    扶襄起身道:“王上,扶襄聽說這是禮樂司為太後的五十壽辰排練的百花祝壽舞,扶襄素受太後疼愛,也該略盡綿力才是。”

    “襄兒,你向來最擅長的,似乎不是舞,而是推開朕的體貼呢。”嵇申長指挑起起她肩上的一綹長發,在指間把玩纏繞,“雖如此,朕仍是樂意疼你,你道這是為何呢?”

    “扶襄不知。”

    嵇申目鎖著眼前人兒無任何起伏的嬌靨,“朕今日得了一把好琴,這世上,怕也隻有襄兒的玉手配彈得起它。德全,拿上來。”

    好琴?扶襄心弦倏懸:什麽樣的好琴?會是……

    “這琴名曰‘幽咽’,雖不及廣陵等當世四大名琴名貴,但也品質不俗,你來試試?”

    是“幽咽”呢。扶襄暗暗鬆下氣息,不去理會纏繞在胸臆裏的一團絮亂,道:“四大名琴也隻是占了問世時長的便宜,論及琴音品質,‘幽咽’‘名泉’不遑多讓。”

    “怎麽?朕的襄兒見過四大名琴了麽?朕這幾年搜羅它們卻未得,難不成已有人在朕之前給襄兒找到了?”

    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麽?扶襄總覺得王上今日的話,透著些許的詭探。“王上,扶襄這就來試琴如何?”

    ——————————————————

    “襄兒。”迴程路上,直待兩人共乘的轎子出了宮門,麵容霾重的嵇奭方壓聲開口,“他對你,越迫越緊了。”

    扶襄長喟,好無奈。

    “他對你從來沒有放棄。隻是,太後尚在,而你也握有先王永不得入宮為妃的遺詔,他尚存顧忌而已。但他想鑽那遺詔的漏洞,不給你妃的名號,卻……襄兒,那個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少王爺,咱們何時出征?”惹不得,隻有躲,這是她幾年來的應對之道。

    “北雲軍形勢尚未明朗,何況,若對方派得不是左丘無儔,你想那個人會把兵符給我麽?”

    “扶襄先去陪太後理佛如何?”

    嵇奭搖首:“襄兒,我們不能一味忍著避著,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了。”

    一勞永逸?這四字使扶襄微栗,“少王爺……”

    “我隻問,屆時你可還會在我身邊?”嵇奭亮瑩的眼內,閃著機沉之光。

    有事要發生了麽?雖然,很久之前,她已有所感,有一些事遲早都要發生,但是……“扶門護衛的是東越的王族,扶襄護衛的是少王爺。”

    嵇奭一喜,為她理著長長垂髫,“隻要你站在我身邊,還有什麽事是我們做不成的呢?”

    一旦暗潮湧起,現今扶門四使的情誼必也起變罷?她與扶粵,各為其主,阿岩、阿寧又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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