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箬得在沒有做出出格事之前趕緊想辦法讓自己清醒,可天不遂願啊,身子還沒從喬安明懷裏出來,隻聽“啪—”一聲,整個包間陷入一片黑暗。


    怎麽迴事?


    燈泡爆了?


    電沒了?


    還未等反應過來,已經有服務生在敲他們的包間房門:“實在抱歉,喬總,船上的發電機出故障了,我們很快就會安排工作人員修好,您先在包間裏坐一下…”


    喬安明攬住杜箬,衝門外的人應了一聲:“知道了,麻煩盡快!”


    “放開我…”杜箬趁著喬安明說話的空隙,掙脫他的手,再抹黑扶著椅子一張張挪迴去。


    坐下,靜等…各自不說話。


    可該死的,發電機的故障也不是分分鍾就能維修完畢的,而船艙裏的包間是全封閉的,現在電沒了,包間裏沒有一絲光。


    杜箬坐在椅子上,漸漸就覺得不對勁起來,唿吸越來越急促,再加上竹葉酒的後勁足,醉意開始上頭,整個人暈暈乎乎…


    意識迷離間,她仿佛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喬安明的清雅氣息從上壓下來,肩膀被他裹住。


    “杜箬,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帶你出去,外麵有光。”


    她咬著唇,頭暈得太厲害,話都不能講了。


    身子軟趴趴地被喬安明從椅子上拎起來,摟在懷裏。


    包間裏黑燈瞎火的,喬安明其實也看不見,抱著杜箬經過屏風的時候被絆了一下。


    “小心…”情急之下他趕緊裹住杜箬的腰,杜箬因為求生本能,在暈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居然還知道將手勾住喬安明的脖子……結果就出事了,如此緊貼的姿勢,她的臉就無意識地趴在喬安明的頸部,皮膚觸碰,燙出一大片戰栗。


    天時地利啊,就差人和。


    他也是正常男人,雖然知道她喝醉了,這時候占便宜不好,但這憋的滋味實在太難受…


    “杜箬…”他唿吸潮濕地問。


    杜箬暈乎間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嗯”字,可下一秒,肩膀被一攬,後背撞在屏風上,滾燙的吻便壓了過來…


    比之上一次,這次的吻更為熱切,跳過試探環節,直接強勢傾入。


    杜箬本來就快窒息了,被這麽一吻,雙手胡亂去推喬安明,但是手上沒什麽勁,最後兩隻手腕直接被喬安明固定在頭頂…


    氣息亂了節奏。


    黑暗中可以聽見心跳聲,唿吸聲,船外舒緩的浪花聲…還有喬安明在她耳邊的蠱惑聲。


    “杜箬,跟我迴酒店,好不好?”


    她含含糊糊,似乎點了頭,又很快搖頭。


    “不好,你醉了。”


    “我沒有醉,我很清醒…是你醉了。”


    “那我醉了…就更不能跟你去。”


    “那要怎麽辦?難不成在這裏?”


    “在這裏……做什麽?”她還傻乎乎地亂問,可頭頂“啪”的一聲,吊燈亮了,杜箬的眼睛因為強烈燈光的刺激閃了閃,睜開,麵前是喬安明那張氣息紊亂,麵帶潮紅的俊臉,微微笑著,眼裏全是渴望。


    而她自己呢,因為剛才的激烈,衣服扣子已經鬆開,雙手被置於頭頂,身子與他貼在一起…


    “你如果不介意,在船上也可以…”


    “什麽?”她還在追問,天地良心,她真喝醉了,又被喬安明這麽一吻,哪裏還有正常思維。


    喬安明被她臉上的表情逗得哭笑不能,隻能鬆開她的手,又舍不得似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算了,看來你真醉了,如果我真把你怎麽樣,倒顯得我有些乘人之危。”喬安明略微順了口氣說,又替杜箬把胸前的扣子都扣好。


    “走吧,不吃了,我先送你迴去…”說完便牽起她的手。


    杜箬搖搖晃晃,被他拉著下了船……


    岸上起了風,風從湖麵對岸吹過來。


    喬安明鬆開杜箬的手。


    “陪我走走吧,我剛才也喝了酒,不能開車。”


    杜箬暈暈乎乎點頭,兩人便開始順著湖岸走,各自沉默著,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


    杜箬的酒已經醒了四五成了,喬安明才開口:“是不是還在恨我?”


    “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想知道答案,如果你恨我,有些話我今天就不講了,如果你已經有些原諒我了,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麽事?”杜箬追問。


    喬安明停下腳步:“你先迴答我的問題,還恨不恨?”


    杜箬似乎想了想才開口。


    “起初恨過,現在不恨了。”


    “為什麽?”


    “因為沒力氣恨了。”杜箬舒展開手臂,往前麵又走了幾步,就站在湖邊的圍欄前麵,留給喬安明一個清瘦的背影。


    “了了兩歲之前,我過得其實挺狼狽的,白天要工作,晚上要迴來照顧了了。那時候我請了一個阿姨帶他,阿姨可能是偷懶吧,白天給了了睡足了覺,晚上小家夥就不肯睡了,經常把我折騰到很晚,而且我一夜要起來很多次,所以有兩年時間,我沒有睡過一全夜覺,再加上可能我懷了了的時候營養沒跟上,兩歲之前他經常生病,我幾乎每個月都要往醫院跑…”


    她就那樣美好的湖景前麵,用輕緩的語氣複述這些年的辛勞,輕描淡寫一樣,最後她迴頭,風吹過來,發稍遮住她一側眼臉。


    她就那樣冷笑著問喬安明:“夜以繼日的,我像驢一樣被生活牽著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我還有多餘的時間和力氣用來恨你?”


    這真是喬安明聽到的最糟糕的答案。


    “如果你這麽苦,那我情願你恨我!”


    “其實也沒什麽可恨,我是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我後來也想過,當初那種情況下你要爭了了的撫養權也是無可厚非,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什麽嗎?”


    “什麽?”喬安明問。


    “最受不了你居然用手段對付我!我一直以為不管我們之間變成怎樣,你至少對我應該存些慈悲心,可是最後你居然用你商場上的那些手段來對付我!你找律師,你搜集證據,你說我酗酒……甚至你用那套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別墅來跟我交換了了,我當時其實很想問你一句,你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有沒有一絲猶豫?”


    “當然有,如果你不跟莫佑庭結婚,我不會這麽逼你!”


    “是你們喬家人先逼我的,顧瀾先後找過我兩次!”杜箬迴想當年的事,情緒又開始浮動,“她去桐城找我,要我放棄了了的撫養權,我實在沒辦法才會跟莫佑庭假結婚!”


    “可你當時沒有說!你拚命要跟我劃清界限,我也不是神,你覺得我能忍受我愛的女人帶著我的兒子嫁給其他男人?”


    “所以呢?所以你用那些手段來跟我爭了了?”


    “不是,我沒有想到你跟莫佑庭是假結婚,我當時也是被氣暈了,直到後來你突然離開桐城我才知道你跟莫佑庭沒有在一起,但是一切都晚了,如果真要怪,是我們之間誤會太多,彼此對彼此都不信任!”


    喬安明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


    杜箬搖了搖頭:“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麽意思,我跟了了最難的時刻都挺過去了,我們現在過得很好。”


    “那以後呢?”


    “以後?”杜箬定了定神,鼓起勇氣,“以後隻求你別打擾!”


    “這就是你給我的定論?”


    “是,我這兩年雖然過得很苦,但至少心裏踏實,所以求你別再來打擾我了,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你為什麽要給了了看我的照片?”喬安明不甘心。


    杜箬冷笑:“我哄一個三歲孩子的話你也信?再說就算我給了了看了你的照片又怎樣?你自己都說了,你是他父親這個事實永遠無法改變,所以了了有權利知道他父親是誰,但知道不代表就要擁有。他命裏注定沒有父親!”


    杜箬始終卯著一股勁。


    她就是靠這股勁才能有勇氣一個人帶著了了在宜縣生活三年。


    她明白她現在與喬安明之間應該沒什麽障礙了,顧瀾已經去世,照理應該可以在一起,可是心裏的傷痕太深,很多事就算是誤會,但留下的疼痛感覺是真實的,所以她跨不過去。


    其實說白了,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喬安明見她如此激動,知道把她惹急了沒好處,於是立刻壓住聲音勸:“好了,好了,我們不談以前,但有件事我想懇求你。”


    “說!”


    “我媽胃癌複發,她放棄了手術和化療,我尊重她的意見,主治醫生說她未必撐得到今年年底,所以能不能在她走之前,讓了了跟她生活一段日子?”


    杜箬一時沒反應,等想透之後,臉色驟冷。


    “喬安明,你這段時間跟蹤我,纏著我,請我吃飯,繞這麽一大圈,最終目的其實就是想讓了了去給你媽當慰問品?”


    她差點就上當了,差點又沉溺了,原來都是虛幻,他另有目的。


    喬安明一聽她又誤會了,立刻解釋:“沒有,完全不是你想的這樣,我隻是想滿足我媽最後一個心願。這些年我媽一直記掛著了了,現在她日子不多了,你讓了了去陪他生活一段時間又能怎樣呢?更何況她還是了了的奶奶!”


    “反正不可能,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了了這輩子都不會踏進你們喬家的門!”杜箬越聽越氣,她不是聖人,寬宏大量,以德報怨這些,她都做不到。


    “別再跟我提這件事,我不會答應,走吧,送我迴去!”


    杜箬一副沒商量餘地的樣子,越過喬安明直接往停車場走。


    杜箬一大早就去鄭小冉家接了了。


    開門的是小白,穿著睡衣,滿嘴牙膏泡沫,一看到門口的杜箬趕緊用毛巾把嘴擦幹淨。


    “杜箬,早啊……那個…小冉還沒起床,我正在給了了做早飯…”


    杜箬一臉心知肚明的壞笑,正想說什麽,小家夥就從客廳那邊衝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腿。


    “媽媽…媽媽…你來接了了去托兒所嗎?”


    “是啊,了了刷牙了嗎?刷完牙趕緊吃早飯!”


    “好,媽媽等了了!”小家夥又撅著屁股跑開,跑到半路又折迴來,突然仰著頭問了一句:“爸爸呢…”


    杜箬背脊一涼,突然不知如何迴答。


    小白立刻蹲下去抱住了了,替杜箬救場:“爸爸很忙啊,沒有時間來接了了去幼兒園。”


    “可是為什麽其他爸爸都不忙呢?”


    “因為其他爸爸工作不忙啊,可了了的爸爸很厲害,要管好多人,所以每天都很忙。”


    “媽媽也總是說了了的爸爸很忙,可是昨天爸爸來看了了了,對了,他還給了了買了一隻好大的熊…”


    小家夥說這些話的時候,手裏帶著動作,表情誇張又興奮。


    他在顯擺,顯擺喬安明來看過他,顯擺喬安明給他送了一隻玩偶熊。


    所以小孩子真好,容易滿足,什麽都不懂。


    杜箬鼻子突然有些發酸,轉身吸了一口氣。


    小白站起來,看到她臉上壓抑又落寞的表情。


    喬安明和杜箬的事,鄭小冉都跟小白講過,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杜箬的無奈和為難,不過作為旁人,他也不能多說什麽。


    “你先帶了了坐一會兒,我去叫小冉起床,對了,你早飯吃過了嗎,要不一起吃一點?”


    “不,我吃過來的。”


    一小時之後,鄭小冉開車送杜箬和了了去托兒所。


    小家夥一路情緒都有些低落,坐在杜箬腿上,不怎麽講話。


    “怎麽了,了了?不開心?”鄭小冉問。


    他撅著嘴,突然冒了一句:“小冉阿姨你騙了了,你說今天了了還會見到爸爸的!”


    小家夥無意識的一句話,杜箬的心再次揪起來,鼻子發酸,隻能看向窗外。


    送了了進托兒所的時候,鄭小冉拉住杜箬。


    “我在外麵等你,一會兒找個地方坐坐吧。”


    依舊是肯德基,可能因為太早的緣故,裏麵沒什麽人。


    鄭小冉給杜箬要了一杯咖啡。


    “喝吧,我知道你昨晚肯定沒睡好,失眠了吧?黑眼圈這麽重!”


    杜箬苦笑,接過咖啡抿一口,抬頭問:“你想跟我聊喬安明的事?”


    “嗯哼…有兩件事,喬安明隻是其中一件。”鄭小冉頓了頓,“說說吧,你和他,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依舊像以前一樣,他過他的,我過我的!”


    “為什麽?你真打算帶著了了當一輩子活寡婦?”


    “什麽活寡婦啊,說得這麽難聽?”杜箬白了鄭小冉一眼,“我隻是不想再跟他有什麽關係,以前那些苦都受夠了,這些年好不容易心裏平靜下來,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但現在不一樣啊,他老婆死了。”


    “那又怎樣?”杜箬反問,“你真以為我跟他之間的障礙隻有一個顧瀾?”


    “那還有什麽?年齡?身份?行了杜箬,你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計較這些,當初你不會一意孤行要跟他在一起,更不會不顧一切替他生孩子!”鄭小冉一句就點透徹了。


    杜箬無處可逃,隻能假裝握著盛咖啡的紙杯,喝一口:“太苦…”


    “苦就加糖!”鄭小冉親自替她將裝糖的小袋子撕開,倒進紙杯,攪拌,“店裏給你備了糖,你大可以全都倒進去,沒必要白白挨苦!人生也是這樣,日子太辛苦就找個人依靠,白白一個人受苦做什麽?沒人會同情你!”


    鄭小冉一邊攪拌咖啡一邊看向杜箬:“你再嚐嚐看,再苦,再加一包糖!”


    杜箬聽得笑出來:“你今天怎麽了?說話都像在講故事!”


    鄭小冉噓了一口氣,有些調皮地將眉頭挑了挑:“講故事麽?哈哈……跟你講件事,我跟小白打算結婚了,婚期定在明年的情人節!”


    “這麽突然?”


    “不突然了,我們正式交往都兩年了!他父母一直在催,我也老大不小了!”


    “也對,是該結了,小白多好啊,上進,溫柔,對你千依百順!”杜箬也替鄭小冉開心,她在宜縣兩年,親眼看著小白對鄭小冉默默付出。


    先是從公司辭職,辛辛苦苦一個人在外麵打拚。


    事業小成,現在也買了房買了車。


    更重要的是,他心裏有小冉。


    “杜箬,我也想通了,我無法確定小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但我可以確定,小白是我這輩子最想牽手一起走下去的人。我媽都說了,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讓我能夠遇到小白,他可以容忍我所有的壞脾氣!有個詞怎麽說來著,對……蓋世英雄,你上大學的時候跟我說來著,你說我們命中都會有個蓋世英雄,架著彩雲來……”


    她的蓋世英雄是誰?


    難道隻能是喬安明?


    鄭小冉送杜箬去藥店上班。


    她下車的時候又被鄭小冉拉住。


    “杜箬,我知道道理你自己都明白,所以我就不費時間勸你了,更何況這些年你自己受的苦你也應該都記得,所以為什麽不換個方式活?我知道你心裏還有喬安明,了了也需要爸爸,為什麽還憋著勁跟自己過不起?過去的就過去了,一輩子那麽長,如果你還愛一個人,真的為明天,就不要擦肩而過……”


    “如果你還愛一個人,真的為了明天,就不要擦肩而過…”


    就為這句話,杜箬那顆層層包裹的心像龜裂一樣裂開…


    鄭小冉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自己想清楚吧,我去上班了。”


    “好。”杜箬木楞地下車,突然又想起什麽,去敲小冉的車窗:“對了,剛才你說有兩件事要告訴我,還有一件是什麽?”


    “還有一件啊…”鄭小冉握緊方向盤,將目光瞟向前方:“我訂了下個月飛英國的機票,我想在結婚之前,再去見一次莫佑庭!”


    或許每個人的愛情裏,有人讓你甜,有人讓你苦。


    如果苦挨不住,那就加點糖。


    開始也許猜到了,但結局未必是自己當初設想的那樣,你以為你能挨得住苦,你以為你能一直等下去,但味蕾騙不了人,太苦,總是很難撐下去。


    隻是選擇不同而已,有人喜歡咖啡,有人喜歡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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