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些事,他從來不會告訴別人。在所有村民眼中,雪落雖然早熟堅強,遠勝同人,可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他之所以顯得那般突出,隻因生活所逼,誰又能想到,他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靈魂。


    雪落看了一眼背後的竹簍,裏麵那株奇品的紫背天葵正安靜的躺著,散發著一陣淡淡的藥香,他微笑了一下,向著村子東頭而去,他的家就在那裏,兩間小小的土房,雖然簡單,卻是他和雪靈賴以生存的地方,也是雪母留下來的唯一遺物。


    其實村中所有的人都知道,雪落並不是他和雪靈母親的親生兒子,而是在他們家門前撿到的,據說是九年之前,那一場被教庭稱之為神之憤怒的大雪之中,他被人遺棄在雪家門前。


    雪落的母親是一個善良而溫柔的女人,在丈夫早逝之後,一個人撐持起家中的一切,還要帶著兩個孩子,顯得極為辛苦,艱難的生活也養成了她那堅韌的性格,苦難的人生,一步一步捱到頭,終在一年之前,操勞過度長辭人世,臨走前,將雪落和雪靈托村中人代為照顧,隻是這裏偏僻貧寒,村中大半人家自己尚且窘迫,照料也是有限,而雪落,卻直接替代了母親的一切,如父如兄的照顧著妹妹雪靈的一切起居,對於村中人的施舍,除了不得不受的之外,大半,他竟然婉拒了。


    他的倔強,常常令村中人無可奈何,而他竟然真的靠著自己,維持起了一家的生計,雖然艱難,可是樸實。這在村中人眼中,實是不可思議的。


    九歲的雪落,甚至就可以拉開一隻五十六斤重的鐵背大弓,獨自上山獵殺野獸,不單箭法奇準,而且還製作出了許多村中人從沒見過的機關,在山上一些野獸經常出沒的地方埋下他製作的獨特陷阱,而這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陷阱,卻常常令許多強大的野獸掉落,直讓村中一直以漁獵為生的眾人不由得為之嘖嘖稱奇,一個個驚歎不已,而雪落,也開始教著村中人設置一些簡單的陷阱機關,雖然終不能與他親自動手的相比,可是收獲也比平常多了三成。


    古槐村一直就是靠山水養人,春夏兩季,洪水頻發,正是魚群繁衍的季節,沃恩河中,經常能捕到大量的珍稀白魚,而秋冬兩季,則進山捕獵,以往眾人都是成群結隊,以防出現太為強大的野獸無法對付,可是現在有了這些陷阱,很多時候甚至不需要他們動手,便能活捉野獸迴家,大為省力,每隔一段時間,就一起將這些獵物賣往距離古槐村最近的一個小鎮,以換得日常所需以及各種東西,因為雪落年方九歲,又要照顧病體的妹妹,而前往小鎮卻至少有半日的路程,大人們尚且未必能在一日之內趕迴,所以雪落捕獲的獵物,都是村中幾個大叔出去的時候一起帶上,賣迴來的錢物交給雪落,而雪落對他們,自然也是感恩至極。


    村子不大,因此雪落很快就迴到了家門前,門並沒有上鎖,對於這個偏僻小村而言,因為隱藏深山,距離最近庫魯鎮都是半日路程,百年都沒有一個陌生人到來,加上村中人互相熟識,村民淳樸,從不發生偷盜之事,所以不關門是經常的事,加上雪落家中,一貧如洗,清簡如斯,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好偷的地方,雪落自然不需要擔心。


    推開門,提起背簍走了進去,他下腳極輕,徑直走到屋後,到小溪中用沙罐裝上清水,然後便開始熬藥,這種紫背天葵,不需曬幹,直接清洗入藥,藥效才能發揮完全,雪落怕雪靈身子一時不能大補,所以並沒有用全,隻是截取了莖部三分之一,清洗過後,放入沙罐之中,蓋上蓋子後,來到一具黃土搭成的土灶前,將沙罐放了上去,點燃爐火。


    這個過程之中,雪落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的認真和關注,小心的看著、調節著爐子的火候,這種事情,他早已做了四年之久了,自五歲時,便開始幫著母親買藥熬藥,照看爐火,對每一個程序,都是爛熟於胸,爐火純青,動作仿佛天生俱來,硬是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沙罐中的藥才沸了,咕嚕咕嚕的水聲驚醒了房間中的雪靈,幾聲低微的咳嗽後,雪靈那少女獨特的聲音帶著一絲含蓄的喜意:“是哥哥迴來了麽?”


    雪落微微笑了一下,柔聲道:“靈兒,是我。藥馬上就好了,你稍等一下,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


    他再加了一把火,然後走進裏屋,燒水做起飯來,一會兒的時間,就弄好了兩菜一湯,都是很平淡的家常菜,但卻不顯簡陋,他端起飯菜,掀開內屋的門簾,走了進去,屋內光線略有些昏暗,陳設極是簡陋,靠床擺放著一張脫漆的低桌,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女孩,臉色顯得略有些蒼白,正是他的妹妹——雪靈。


    雪落將飯菜放到床邊的低桌上,向雪靈道:“靈兒,等一下,我去倒藥,吃完藥再吃飯。”


    雪靈溫順的點了點頭,目光柔和的注視著雪落掀簾走出,雪落走到屋後,取過一隻土陶大碗,拿一塊破布握起沙罐圓柄,小心翼翼的將藥水逼出,一股淡淡的藥香彌漫開來,加上倒出藥水時蒸騰而起的霧汽,蒸得雪落的麵寵有些微紅。


    倒完藥水,他捧起大碗,再次走到內屋,來到床前,吹了吹氣,直到感覺到溫度差不多了,微抿了一口,不燙,他這才將手中的藥碗遞給雪靈,柔聲道:“來,靈兒,喝藥了!”他左手端碗,彎下腰,右手小心的將床上躺著的雪靈扶起,讓她舒適的靠在自己肩頭,才將溫熱正好入口的藥遞了過去,一口口小心的喂著,雪靈藥匙到了,就張一張口,眼睛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哥哥的臉寵,兩人靠得極近,淡淡的藥香飄動間,簡陋的屋舍中卻有一股濃濃的溫情在脈脈流動。


    藥苦,也不苦。


    直到碗中的藥都喝光,雪落側身將碗放在旁邊的桌上,取過飯菜,一勺一勺喂給雪靈吃,雪靈的臉寵微微泛紅,靠在自己哥哥的肩膀上,暖暖的幸福包裹著她的身心,直到外麵天都要漸漸黑了下來,她才終於吃完,雪落拿起一個枕頭,讓她靠在床上,然後自己才就著那已經吃冷的飯菜隨便扒了幾口,收拾碗筷出門而去。


    勞累了一天,自天沒亮便爬起床,前往鐵線崖,中午的時候才迴還,等到到得村中,下午已是過了一半,再熬藥做飯,花了一個多時辰,此時已近黃昏,雪落不勉有些勞累,隻是他卻並沒有立即休息,而是重新迴到雪靈屋中,點亮桌上的油燈,一縷淡淡的暈黃的光暈散發開來,他搬個椅子坐在床邊,便開始給雪靈講故事,這些故事都是白天他從村東頭的那個故事王克倫奇爺爺那裏聽來的,到得晚上便講給自己的妹妹聽,四年如一日,每天這個時候,都是雪靈感覺到最快樂的時光。


    直到故事講完,雪落才重新扶著雪靈躺下,低頭在雪靈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吹熄油燈,悄悄的退出屋去。直到這個時間,雪落才有一些自己的時間休息和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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