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瘋賣傻這種事,最容易掩飾內心的情緒,她一麵說,一麵扭過頭來,看向門口。


    微暗的天光從他身後撲過來,他站在那裏,一身盔甲上全是泥土,沾了許多血汙,腰上的劍隨著他的唿吸而輕晃著。


    “你、你……”顏千夏一口肉噎在了喉嚨裏,連忙抄起了酒碗大口喝了一口,這才緩過氣來。


    “主子。”千機的聲音從外麵驚喜響起,他迴頭看了一眼,低低說了聲:


    “謝了。”


    “主子能趕來,千機之福。”千機已經迅速迴複了鎮定,抱了抱拳,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你、你還好吧?”顏千夏揚了揚唇角,想笑一笑來著,卻忍不住地落下淚來,踢開了長凳,用力往他懷裏撲去。


    明明想走的,他卻趕來了,她還怎麽走?


    慕容烈抱緊了她,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揉了揉,低低地說道:“好了,讓我先喝碗水。”


    顏千夏連忙放開他,他大步到了桌邊,抄起了茶壺,直接往嘴裏倒去。三天三夜冒雨兼程而來,還不帶之前的血戰,其中辛苦無人可以體會。


    “坐下。”顏千夏抱著他的胳膊,催他坐下,可沒幹淨的碗筷,她就用自己的給他裝飯夾菜,溫柔地說道:“你吃。”


    慕容烈也不客氣,拿了筷子大口地吃,實在是餓了,這吃相也不好看,幾大口扒光了菜,幾大口解決了酒,幾大口把牛肉一掃而光——看得顏千夏心疼不已。


    他沒問你好嗎,他也沒問你等急了吧,吃了飯,就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顏千夏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問道:“是不是不漂亮啊,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想看!”他勾過手來,把她揉進了懷裏,下巴在她的頭頂用力蹭著。


    幾乎就……看不到了!


    這話他不能說,說了會嚇到她。


    在這亂世之中,他要做她的靠山,而不是一再給她驚嚇。他借口送小皇子去皇陵超渡,率五百暗衛,就把慕容絕的大本營給他抄了,但是過程之兇險,比他以往經曆的大小戰役都要強上幾倍。慕容絕的鐵騎太勇猛了,像是不怕疼一樣,胸口中了幾刀都能殊死頑抗。


    此刻,他隻是用力地摟著她,像是怕一鬆手,就再也不能相聚了。


    “皇上,洗洗吧,你好臭。”在他懷裏悶了一會兒,顏千夏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


    戀人相逢,不應該多說幾句甜蜜的話嗎?守在屋外的千機,嘴角抽了抽,扭頭看了進來。


    “我去準備熱水,主子稍侯。”


    “辛苦。”慕容烈又說了一句。


    他今天來了,總共三句話,每句兩個字,倒真是惜字如金了。


    不多會兒,千機讓客棧店家抬了一隻大木桶上來,注滿了熱水,讓慕容烈洗浴。顏千夏爬上了凳子,站在上麵給他取下頭盔,解開盔甲。


    盔甲好重,她站在凳子上,差點沒抱穩,被這純銅盔甲給壓趴下。慕容烈一手扶穩了她,掃她一眼,自己扯開了內袍,腰帶。


    就連這內袍上都染血了,顏千夏把雙手撐進他的內袍中,撫在他的胸膛上,暗自祈禱,千萬不要看到嚇人的傷處。所幸手指所觸之處,隻有緊實的肌肉。


    “你這是要伺侯朕洗澡,還是要伺侯朕做什麽?”見她一雙小手還在懷裏摸來摸去,慕容烈忍不住問道。


    “洗澡。”顏千夏抬頭看了他一眼,飛快地把他的衣給扒了下來。


    古銅色的肌肉,緊實光滑,看了就想多摸一把。她低下頭轉過身,輕聲說道:“你洗吧。”


    等了一會兒,木桶裏響起了水聲,他困了,乏了,現在沒力氣和她訴說恩愛,倒在木桶裏,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唿吸聲傳至顏千夏的耳中,她扭頭看向他,心裏一陣陣地痛惜著。緩步過去,給他輕輕地揉捏著肩,他舒適地輕哼一聲,抬手摁住了她的手背,低聲說道:“哪裏學來的猴子偷桃?”


    “不記得了。”顏千夏臉紅了紅,和千機開玩笑的時候他就來了麽?那為什麽等到千機出去他才現身?難不成還想捉個奸?


    奇怪的男人,明明是他把她托付給千機的!


    “女孩子家||家,在別的男人麵前也要注意一點。”他低低地說了一聲,鬆開了手。


    顏千夏大囧,輕輕哼了一聲,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不主動熱情,顏千夏也不敢主動熱情,雙手在他的肩上賣力地按著,希望能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夜深。


    他和千機去隔壁議事,幾名暗衛在院中閑聊,顏千夏聽了會兒,是這次偷襲的經過,驚心動魄的,聽了就後怕。


    趴在桌上,米酒的後勁衝了上來,她迷迷糊糊地就醉得睡了過去,早知道他今晚會到,她是不會喝這麽多酒的,如果他晚上走了,她可連話也沒和他說上幾句,可現在後悔已晚,眼皮子已經不聽使喚,慢慢地合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身上熱熱的,像有一把火正在身上點著,她勉強睜開了眼睛,還未來得及說話,唇就被慕容烈的嘴給堵上了。


    “不要說話,讓我好好疼你。”吻得她連唿吸都酥軟了,他才鬆開了唇,聲音低啞。


    “你不累麽?”顏千夏眨了眨大眼睛,小聲問道。


    “嗯……我好想你。”他把臉埋到了她的頸窩裏,低低地說了一句,後麵的一句,又輕又含糊,以至於顏千夏都沒聽太清,想問清楚時,他已把唇往她的身前滑去,咬了咬她的蝴蝶骨,避開了那朵藍色的花,


    “怎麽,你不想?”他略略有些失落,抬眼盯住了她的眼睛。


    她羞紅了臉,搖了搖頭,隻是醉意還未消散,心裏還有些緊張,哪裏有他反應得那樣快?


    “喜歡。”她迷|亂地點頭。他總能她弄得欲|仙欲|死,找不著南北邊際。


    “小笨蛋。”他又低啞地說了一句。


    他總是這樣,克製不住對她的思念,恨不能時時刻刻帶她在身邊可是,這局勢又不允許,他還不夠強大,他還不能征服所有人,她時時都會處於危險之中,哪怕他是願意為她去死的,可是,如果他的死不能換來她的安好,他死有何意義?


    他痛恨自己的身世,這身世將會讓他的未來更加艱難,他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世,他自小不得父皇寵愛,兄弟相欺,直到十六歲都還未封王,今日一切,全是他努力拚搏而來,那些苦讀兵書,苦練武藝的日夜,那些黃沙征戰,浴血殺敵的往昔,他不想化成泡影。


    顏千夏漸漸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哪裏是在疼她,完全帶了種發泄的意味,這發泄裏還摻雜著痛苦,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滾燙的汗水沾在她的皮膚上,烙得她發顫。


    “舒舒,我的舒舒。”他躺下去,把她緊緊地攬進懷裏,低喃了幾句,“我總不能保護好你,怎麽辦?讓你跟我受苦,我甚至覺得無顏麵對你。”


    “那我保護你好了。”顏千夏又抹了把眼淚,小聲說道。


    “那我還叫男人嗎?”他的手指又抹上來,給她擦著眼角的淚。


    人生總有低穀的時候,顏千夏知道他有失子之痛,還有身世之苦,她怎麽會在這時候和他賭氣?她轉過身來,鑽進了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腦袋在他的肩上輕輕地蹭著,好半天才說道:


    “那我也什麽不能給你,我也不是好女人,你不是好男人,我不是好女人,扯平了。”


    “小笨蛋。”他又低啞地說了遍。


    “可是,你是不是記得我了?”顏千夏充滿希望地抬頭看他,他肯這樣和她說話,是不是代表憶起了恩愛的日子?


    “嗯……有一點。”他含糊地搪塞著,把她的臉摁到了胸口上。


    “一點?”顏千夏不知道這一點是多少,可是有一點總比沒一點強吧?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其實挺阿q的,總能自己安慰自己。


    “明天隨我迴營。”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她沒出聲。


    不過,她是走,還是不走呢?顏千夏挺糾結的,她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她害怕自己給他帶去更大的厄運。


    桌上的青銅油燈更暗了,燈油即將燃盡,一陣風透進來,那豆大的燈光終於滅了……


    ——


    恨水之禍已勉強控製住,因為藥材被哄搶的原因,有一部分百姓還是得不到醫治,從外城調藥材進去要好幾天,這幾天裏,又死了不少百姓,情景之慘,是大吳國以前從未經曆過的。


    池映梓的一個月攻破大吳皇城沒有實現,可是大吳國力卻受到重創,慕容絕的大本營雖然被慕容烈給抄了,暫時解了大吳皇城之困,不過他的鐵麵軍團卻逼近了渭河邊。大有要和慕容烈一決勝負的意思。


    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大吳鐵騎駐紮的地方旌旗飄搖。


    慕容烈準備要迎戰慕容絕,就是這幾日的事,便要開戰。顏千夏從馬上跳下來,跟著慕容烈往大營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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