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些吧。”小宮女催促了一聲。


    她隻有打消掉雜念,端著湯,大步邁進了禦書房。房中有數人,顏殊月也在,書案上已經擺了一盅湯,很香,一聞就知道放了好材料,不像她,煮雞腳給他吃……


    眾人的視線都投向她的手中,她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窘迫,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討好太明顯,還有可能惹來不必要的嫉妒和麻煩。


    可隨即她就拋去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隻是心疼自己的愛人,何必想這麽多?還沒聽說過給皇帝煮雞腳湯喝會被斬頭的。


    顏千夏福了福身子,就把湯放到了書案上,輕聲說道:“皇上為國事操勞,奴婢為皇上煮了花生鳳爪湯……”


    慕容烈的視線掃過她包著帕子的手指,神情淡淡地開了口,“朕召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皇上請說。”顏千夏抬眼看向他,心裏犯起了嘀咕。


    “千機人在何處?”慕容烈緊盯著她的眼睛,鎮定地問道。


    “千機大人死了呀。”顏千夏心一懸,不知他為何突然要問千機。


    “皇上,千機大人一定就隱於名花流中。”顏殊月走上前來,也盯住了顏千夏的臉。


    顏千夏不卑不亢地迎著她的視線,心裏把她的祖宗罵了個遍,顏殊月把千機拖出來,他未死而不向朝廷投案,便是欺君,隱於名花流中,名花流各人也都成了同謀,往大處說,定個謀反之罪都有可能。


    “皇後為何看著奴婢?奴婢隻是小小的侍婢而已,什麽名花流?”她的聲音清脆鎮定,不卑不亢。


    顏殊月輕輕一笑,不和她爭辯,隻看向慕容烈,柔聲說道:“魏國落進池映梓的手中,可皇上明明讓名花流絕瞳盯緊池映梓,名花流最擅長的就是追蹤術,怎會連這等事都未察覺,讓池映梓和慕容絕潛進了魏國皇城!若非有意放水,那名花流也太不盡職,妄有虛名而已。”


    顏千夏往前一步,說得比顏殊月更理直氣壯,“真奇怪,曆朝曆代,後宮不得幹政,這是國之大忌,皇後為何在禦書房裏公然和皇上談論國事?莫非皇後不想當皇後,也想當個大將軍上陣殺敵去?”


    “你……”顏殊月被身為侍女的顏千夏搶白,再裝淑女也是白搭,臉上漲紅了一下,惱火地說道:“小小侍婢,沒大沒小。”


    “奴婢知罪。”顏千夏勾下頭,迅速認錯,又退到一邊。顏殊月分明針對她,或者已在懷疑她的身分,懷疑名花流在幫助她,所以才想除去名花流?


    顏千夏可不能讓顏殊月得逞,連累千機和秋歌他們,況且他們才是真心幫慕容烈的人,忠奸黑白,也不能被顏殊月想顛倒就顛倒。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這是臣妾為皇上煮的靜心清肺湯,請皇上品嚐。小五姑娘,好好伺侯皇上,不要總伶牙利齒的,小心……禍從口出。”顏殊月給慕容烈行了個禮,轉身看向顏千夏,最後一句話又得又輕又慢,聽似溫柔的告誡,卻充滿了濃烈殺機。


    “明日大軍出征,皇後與朕同在城外給三軍將士壯行。”慕容烈拿起鑲著金龍的銀勺,沉聲說了句,顏殊月又轉過身來,行了禮,這才退了出去。


    顏千夏看著他一口一口喝著顏殊月煮的靜心湯,心中充滿沮喪,過去端起了雞腳湯,小聲說道:“皇上大概不會喝奴婢煮的雞腳湯了,奴婢拿去給順福公公喝,他才受了鞭打,需要補補筋骨。”


    哎喲,門口的順福一聽,差點又要哭了,他才不要喝!喝顏千夏煮的雞腳湯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慕容烈卻沒出聲,既不計較顏千夏對顏殊月的頂撞無禮,也沒有要留下她精心煮好的湯,顏千夏忙活一晚,得了個冷遇,好不懊惱,索性端了湯就出去。


    “順福給你喝!”她一伸手,把湯罐遞到順福的麵前。


    可憐的順福猛地一抖,一臉慌亂地看著她,連連擺手,“奴才不餓……”


    “你在她麵前稱什麽奴才,就在外麵伺侯著。”慕容烈的聲音淡淡傳出來,顏千夏更懊惱了,扭頭衝著書房裏刺了一眼,小聲罵道:


    “喝喝喝,也不怕她又毒你。”


    “小五姑娘,去那邊歇會兒吧。”順福擦著冷汗,想推顏千夏過去,可手還沒挨著顏千夏呢,就覺得背後兩道目光刺刺的,讓他難受,這手立馬就收迴了,勾頭站到一邊,再不敢出聲。顏千夏抱著紫砂罐子氣唿唿地走到一邊,她自個兒吃,站了一天了,腿也軟了,也該給自己補補。


    她是被慕容烈寵慣的女子,現在還拿自己是他最寵愛的那個,才不管規矩不規矩,站在一邊就開始喝湯啃雞腳。


    她唏哩嘩啦喝著,慕容烈聽到聲音,走到窗口來看她,這兩日,年舒舒這個名字在他心裏滾過了好幾遍,頭倒是疼得不那麽厲害了,可就是想不起這麽個人的存在。


    此時這女子就站在他的麵前,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那幾人說的年舒舒。真正的容貌他見過了,比不上這麵具扮出的豔麗,清秀有餘,風情不足,並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子。


    不管怎麽樣,既然是他的女人,就應該守這後宮的規矩,他最近有些放縱這個女人了。


    正想得入神,顏千夏突然扭過頭來看向他,大眼睛眨了眨,抱著罐子就走了過來,用小勺舀了一小勺湯遞到他的唇邊,委委屈屈地說道:“皇上您就嚐嚐吧,我可是熬了一晚上,特地為你熬的湯。”


    慕容烈應該拒絕的,可不知怎的,張嘴就含住了小勺,喝了這口湯。尋常的花生鳳爪節瓜,尋常的味道,可是入了喉,便化成了暖,讓他的心也柔軟了幾分。


    “迴去歇著吧。”他淡淡說了句,欲轉身走開。


    “奴婢在這裏陪你吧。”


    “皇後都不能久留,你更不能。”他語氣更淡薄,大步迴到書案後坐下,今晚他注定無法入眠,魏國之事必須盡早做出決斷。


    “皇上還是趕緊把周國拿下,慕容絕就是借道周國,才能順利取得魏國皇城。苑棲墨一準是他們一夥的。”顏千夏站在窗口,看著板著臉,知道他是為魏國之事擔憂,便小聲說了句。


    慕容烈抬頭看她,他之所以久久不對周國用兵,是因為周國太小太弱,隻要肯臣服,他便不想讓士兵們多打這一仗,讓周國也生靈塗炭。


    “後宮不可幹政。”


    “奴婢隻是小小的夜侍,不算後宮中人。那苑棲墨表麵恭順,可是他對誰都這樣恭順,表麵上看去越謙卑的人,或不是真謙卑,就是真小人。他不停地巴結各國皇帝,除了保命,一定有他自己的謀算,你們打得焦頭爛額的,他到時候趁機壯大。”顏千夏截斷他的話,匆匆說了一長串,她和苑棲墨正麵打過幾迴交道,苑棲墨給她的感覺陰冷陰冷的,似是滿肚子壞水兒,她最怕的是顏殊月和苑棲墨有什麽勾結,否則苑棲墨怎麽會送了個長得像顏千夏的姑娘進宮?


    “掌嘴。”慕容烈的聲音更惱怒了,顏千夏楞了半晌,一手抱緊湯罐,一手抬起,在自己的嘴巴上輕輕地打了兩下。


    慕容烈對她好一點,她就忘了如今的處境了,可是這些話她又不得不說,年錦、蘇錦惠,千機,全都是能為他赴湯蹈火的心腹之人,而且忠肝義膽,此時卻全因為她的事受了牽累,更讓慕容烈失去了好幫手。


    他一失憶,和她就像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她怎麽做也討不了他的歡心。顏千夏捧著湯罐子,轉過身,慢慢地往禦書房的院外走去,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長長的,跟著她的腳晃來晃去,一人一影,寂寞,無助。


    顏千夏覺得自己很沒用,她扁了扁嘴,把湯罐抱得更緊了一些。


    可是,不怕的,隻要她還在宮裏,她還活著,總能等來她想擁有的一切。


    ——


    卯時三刻,大軍在城外集結完畢,旌旗飄搖中,戰鼓和號角齊鳴。慕容烈再增十萬大軍,不說拿下魏國全境,起碼打下他半壁江山,絕不能讓整個魏國落進池映梓和慕容絕手中,否則今後會更難攻下。


    龍輦在城門外緩緩停下,一身玄黑龍袍的慕容烈在輦上站了起來,身後,皇後鳳駕和貴妃儀仗也停了下來。這是送大軍出征的最高禮儀。


    司徒端霞如今也沒娘家了,魏國皇族盡數落進慕容絕之手,據傳來的消息,一夜之間斬殺過半,司徒長隆已經在城門外吊了幾天幾夜,可慕容絕卻不讓他斷氣,時不時給他用點藥,讓他活生生受折磨。


    司徒端霞也不想說什麽親情不親情,嫁出的女兒,潑出來的水,反正為了慕容烈,她什麽絕情的事都做得出來,隻是如今魏國落進慕容絕的手中,多少讓她不痛快。


    顏殊月一身皇後正裝,頭戴鳳冠,親手執壺,為掛帥的大將軍斟酒。司徒端霞看著她就來氣,按著顏千夏的法子,已經好幾天了,也沒見顏殊月出什麽異端,真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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