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麵傳來一陣騷動,顏千夏咕嚕從馬上摔了下來。


    他連忙奔過去,隻見一條三尺多長的碧綠遊蛇從樹枝上垂下,滋滋地衝他們吐著信子。


    “沒摔著吧?”慕容烈把她拉起來,彎下腰,給她拍打著裙上的泥巴。


    “還要走多遠?”顏千夏拉著他的手掌,憤憤地寫著,因為太使勁兒了,手指頭都戳得紅紅的。


    “快到了。”慕容烈沉吟一下,低聲迴道。


    “別去了,誰知道前麵還有什麽。”顏千夏不肯再往前,林子太密,路太難走,她幹嗎要來遭罪?


    “你不能說話事小,我是怕再有什麽奇怪的毒物……”他收住了話,因為顏千夏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轉身往馬上爬。


    “別騎馬了,前麵的路馬過不去。”慕容烈拉住她,指給她看。


    前麵的樹太茂密,馬匹根本過不去。


    “我背你。”他說著,繞到她身前,彎下了腰。兩個人都沒發現,他把朕換成了“我”。他真心實意向顏千夏低頭了。


    才不要你背……顏千夏看著他就惱火,全怪他,才讓她受傷不斷!她心裏生氣,要把一切的罪過都往他頭上扣。


    “來啊。”慕容烈扭頭催她,眾侍衛都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顏千夏卻一扭腰,賭氣往前麵衝去了。


    “她這氣要生到什麽時候啊?”年錦跟過來,看著她的背影問。


    “誰知道。”慕容烈擰了擰眉,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


    “其實吧,你那天一巴掌確實打得挺狠的。”年錦想了想,又說。


    “她還砍了你一刀呢!你怎麽這麽沒骨氣?她對你一笑,你就湊上去了?”慕容烈低斥一聲,年錦的嘴角就忍不住的抽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湊上去了……


    慕容烈臉色更綠了,一拂袖,大步跟到了顏千夏身後。


    前麵路很不好走,光線又暗,顏千夏不時會摔一下,所幸地上全是落葉腐枝,除了臭一點,倒也沒傷著。


    慕容烈礙於麵子,也沒再上前去說要背她的話,隻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她摔倒的時候拉上一把。


    他走著走著,就想,舒舒這丫頭倒挺能吃苦的。


    畢老先生的茅屋遠遠地出現在前麵,幾叢楠竹立於屋邊,屋前有石磨一副,一隻野豬正在石磨邊拱著,不知道在吃什麽。


    “站住。”突然,前方傳來了蒼老的聲音,慕容烈暗道聲不好,猛地拉住了顏千夏,閃身擋在她的前麵,幾枚飛刀以淩厲的速度紮向了他的胸膛,他揮袖擋開幾枚,還是有一枚紮到了他的胸前。


    “畢老前輩,在下慕容烈。”他摁著胸前的鏢,朗聲說道。


    好大的人物,讓慕容烈這樣低聲下氣!顏千夏從他身後探頭看,隻見一個老頭兒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滿頭白發,紅光滿麵,滿嘴的油,手裏還捏著一個油光閃閃的雞腿。


    “你怎麽帶了個女人?”老頭兒瞪著烏賊似的眼睛,氣哼哼地盯著顏千夏。


    “她是在下的妻子,想請前輩為她治治病。”慕容烈往前走了一步,老頭兒立刻用雞腿指住他。


    “不許前來,老頭兒我這一輩子最討厭女人,快帶她走,否則連你一起宰掉……你是菁菁?菁菁!”突然,那個老頭兒瞪住了顏千夏,一聲大吼,猛地撲了過來。


    這是顏千夏第二次聽到菁菁這個名字!


    眼看著老頭兒一雙枯瘦的手就要抓住顏千夏了,慕容烈拉著她快速閃開,那老頭兒撲了個空,看上去老頭兒並沒什麽武功,先前飛鏢隻是機關所射。


    “畢老前輩,她不是菁菁。”


    慕容烈攔住了又要撲過來的老頭兒,許菁菁這個人他知道,是當年傾倒眾生,迷亂吳王宮的第一美人,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不見,連帶她所有的畫像都被銷毀,成了永遠的謎。


    “怎麽不是,她就是!我不會認錯!她身上的味道,她身上氣質,她就是許菁菁!”老頭兒臉上又露出憎惡的表情,指著顏千夏怪笑,“當年她設計害死同門師姐妹二十多人,就為了讓她自己長生不老,還欠我十鬥金子沒還呢。”


    “世間哪裏有長生不老之事。”慕容烈擰了擰眉,擋到了顏千夏身前,“老前輩,在下再說一次,她不是許菁菁,是在下的妻子,若老前輩能為她醫好啞病,在下定當湧泉相報。”


    “哼,我憑什麽給她治病。”老頭兒一揚頭。


    “畢老前輩不是想要這個嗎?”慕容烈拉開了衣裳,剛被鏢紮到的地方正在流血,他一伸手,年錦立刻遞上了一隻小瓶,他用小瓶接了點血,拋給畢老頭。


    “裏麵就是冰蠶蠱,我拿這個換。”


    老頭兒的小眼睛閃了閃,緊緊地握著小瓶,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才拔開了瓶蓋子,聞了聞味道,然後迅速蓋緊。


    “進來吧。”老頭兒轉了身,大步進了屋。慕容烈這才一拉顏千夏,緊跟上去。年錦等人自是不能靠近,隻在原處等候著。


    顏千夏進了屋,老頭兒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麵前,一雙如鷹般銳利的雙瞳死死地盯著她看著,好半天才眯了眯眼睛,冷笑著說道:“這人的手法倒是奇妙,老頭兒我倒有些興致了,好多年沒遇上這樣的對手。”


    “到底是什麽東西?”慕容烈上前一步,滿臉焦急。


    “情蠱,解鈴還需係鈴人,需要下蠱者心頭之血才能解開。”老頭兒在桌前坐下來,繼續吃他的雞腿。


    “沒有其他方法?若不解又如何?”慕容烈擰了下眉,繼續追問。


    “不解就不解,我怎知會如何,我又沒中過。不過她就是許菁菁,她換了張皮也是許菁菁,她身上的味道太特殊了,瞞不過我的鼻子。”


    慕容烈扭頭看向顏千夏,是不是許菁菁他不知道,可是有個念頭在他心裏慢慢地產生。


    “如果是下蠱之人的原因,而讓她身上有了許菁菁的味道呢?”他沉吟了一聲,低聲問道。


    “有可能。”老頭兒又點頭,抹了把油油的嘴,揮手說道:“反正都不是好人。自己不想愛,又不準別人愛,這種人天下隻有兩個,一個是許菁菁,一個就是我。我和許菁菁都不可能給她下蠱,所以她還是許菁菁。”


    畢老頭兒繞了一大圈,說得慕容烈一楞一楞的,可顏千夏倒覺得這老頭兒有趣了,她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用手指在茶碗裏沾了水,在桌子上寫,“我不是許菁菁,許菁菁有沒有兒子、女兒?”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她男人。”老頭兒抬眼掃她一眼,又慢吞吞地說道:“那,如果你能在這裏幫我養幾天冰蠶,我就想辦法給她治好啞病,如何?”


    “我留下血,如何?”慕容烈不能久待,沉吟一下,和他談條件。


    “不行,要新鮮的血才行。”老頭兒一擺手,又冷下了臉。


    慕容烈有些為難,他扭頭看向了顏千夏,這趟進山本就是為了她一個人,可是山下還有他的千軍萬馬,還有他的王國,若耽誤了戰事……他沉思了片刻,低聲問道:“幾天?”


    “看你這小氣樣子,還以為你真疼愛你的老婆,如果真疼愛,就算是一輩子,就算讓我抽幹你的血,你也得說好。”老頭兒諷刺了他幾句,他的臉色就有些掛不住了。顏千夏隻當沒聽到,別過臉看著牆上掛的草鞋。


    “老前輩為她治吧。”慕容烈看著顏千夏,低聲說了句。


    “這就對了,我去準備,咱們可說好,治不好別怪我,我隻是試試。”老頭兒樂嗬嗬地站了起來,哼著聽不懂的小曲,從床底下拉出一隻陶罐子,開始倒騰起來。


    “他騙你怎麽辦?”顏千夏在桌上寫了幾個字,讓慕容烈看。


    “有一絲機會就得試試,全天下,也隻有他有這能耐了,你可知他今年多大歲數?”慕容烈俯過身來,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多少?”顏千夏眨眨眼睛,在桌上寫。


    “一百一十七。”慕容烈也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個數字。


    顏千夏瞪大眼睛,又看向老頭兒,他可是紅光滿麵啊!


    “他娶過三個妻子,都受不他的古怪性格,跑了,所以他討厭女人。他的醫術,天下無雙,可比池映梓強多了,池映梓隻教你弄那些毒吧?”慕容烈又說了一句,顏千夏盯著老頭兒的背影,輕輕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發現,原來慕容烈不知何時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並肩坐著,看著同一個方向。


    顏千夏連忙抽迴了手,臉上有點兒發燙,站起來就往外走。


    “別亂跑,有很多機關。”慕容烈沒說完,顏千夏一聲尖叫,跌進了門口的陷阱裏,慕容烈臉都綠了,幾步奔過去,隻見她四仰八叉地躺在洞底,一頭豬在她身邊拱著。下麵,是老頭兒的豬圈。


    把她弄上來之後,顏千夏越加覺得自己丟臉,便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肯動了。慕容烈和她說話,她也不理。


    天色暗了,年錦他們打了獵迴來,在屋外升了火,烤肉吃。老頭兒一心沉浸在他的冰蠶上,根本沒說怎麽給顏千夏治病,她已經坐得屁股疼了,又餓,又渴,心裏開始煩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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