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千夏看不到外麵的情形,藥有止痛的作用,也有安神的作用,她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夢裏麵,她坐在天橋盡頭的咖啡館裏,手裏捧著慕司蛋糕,眼睛亮亮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軒城,我們去哪裏度蜜月……”


    那個男人緩緩地轉過臉來,笑得風清雲淡,“你喜歡哪裏,就去哪裏,你想到哪裏,我就陪你到哪裏。”


    他的聲音那麽好聽,他的模樣那麽好看,他的臉那麽像——池映梓!


    “舒舒,把你的印章給我,我去幫你辦手續。”他彎下腰,向她伸出手。


    顏千夏點頭,從包裏拿出了一把鑰匙,笑著給他,“這是我保險櫃的鑰匙,密碼是你的生日。”


    他的眸色沉了沉,似有幾分不舍,幾分愧疚,但很快就被笑容替代了,“好,我去拿,在這裏等我。”


    她點頭,衝他笑……這一等,便是無窮無盡的失望……


    顏千夏又看到了那撲過來的浪潮,她被浪潮卷住,拚命想往迴遊,可才到了岸邊,突然又有雙手伸出來,把她摁進了浪濤之中。


    她看到了那個人,那張臉,她朝思暮想,卻又親手殺了她的人。


    “舒舒,你不該愛上我。”他站在岸上,看著她被浪濤卷走……


    “為什麽……”顏千夏尖叫起來,一聲又一聲,在宮中不停迴響,慕容烈從龍榻上躍起來,衣也未披,赤著腳奔向了她的房間。


    宮婢們見他過來,連忙跪下,顏千夏就在榻上翻滾著,雙手在空中亂抓。


    慕容烈大步過去,雙手把她從榻上撈起來,摁在了懷裏,她滾得厲害,背上傷口又裂開了,正往外滲著血。


    “不要碰我。”她突然睜開了眼睛,想也沒想就揮掌打了過來。


    慕容烈兩隻手正抱著她,怕她從懷裏跌下去,摔到了傷處,於是這迴真挨了她一掌!


    他黑著臉,死死盯著她,極力克製著脾氣。


    “不要打我。”顏千夏瑟縮了一下,挨鞭子的滋味難熬,都不能翻身,隻能趴著。


    “朕要打你,早打……”慕容烈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把她推迴了榻上。她跌在柔軟的錦被之上,可是傷口還是碰痛了,滋滋地吸著氣。


    慕容烈看著她皺臉蹙眉的樣子,冷冷地問道:“剛發什麽神經?”


    顏千夏側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眼簾,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池映梓是不是真的死了?”


    “什麽意思?”慕容烈濃眉緊擰,盯住她的小臉。


    “沒什麽意思。”顏千夏扯過被子擦臉,剛剛在夢裏又哭過了,一臉冰涼。


    慕容烈明白過來,八成她又夢到池映梓了,你說他在這裏自討沒趣有什麽意思?這個女人,壓根就不想成為他的人。


    他有些懊惱,更有些冒火,他應該讓葉嬪打死她才對,而不是巴巴把她搶迴了宮,又晉封葉嬪妃位,以平她心中之氣,更是讓葉老將軍封了閑王,安撫葉家人的情緒。


    從暮穀迴來之後,他一直是想得到她的心的,不管是因為征服欲,還是因為喜歡了這丫頭,他都不想看到她受這樣的皮肉之苦。


    一陣風吹來,燭滅了。


    顏千夏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慕容烈,陪陪我吧。”


    他扭過頭去,顏千夏跪坐在榻上,怔怔地看著他,像沒了靈魂一樣,輕輕地說:


    “我不是顏千夏,我叫舒舒,來自好多年好多年之後,也可能來自和這裏平行的另一個時空。爸爸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出了車禍,媽媽一直身體不好,我繼承了公司,軒城比我大十歲,是爸爸朋友的兒子,他一直幫我打理公司,幫我賺錢,讓我衣食無憂。


    我很愛很愛他,二十歲那年,我和他結婚了,結婚前一天,我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個情人,還有三歲的兒子,我從來隻是他報複的對象。他的妻子和孩子找到了我,我看著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小孩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迴去問他的勇氣也沒有,


    一個星期之後他奪走了我的公司,讓我一無所有,讓我沒錢給媽媽交手術費。他奪了我的房子,讓我無處可住。他奪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我去跳海自盡,可我跳下去,那水太冷,我又後悔了,我看到他站在岸邊,我拚命喊他,我遊向他,我想他能救我……可是他把我推迴了水裏,看我死……這就是你們男人……


    慕容烈,一樣是人,為什麽男人可以這樣輕踐女人的感情?”


    慕容烈聽不懂她前麵的兩句,可是他聽懂了後麵的事,他沉吟了一會兒,慢慢走了迴來,輕捧住了她的臉,小聲說道:“朕不是那樣的人,不會那樣對你……不管你是舒舒,還是顏千夏。”


    “你是的,你有這麽多妻子,可你對誰也不真心真意,她們都是供你發泄、給你生兒子、助你奪權的工具。”


    顏千夏仰頭看著他,話是大不敬的,可是慕容烈卻不想責備她,她的思想太奇怪,來曆也太奇怪。


    他拉起被子,包住她的身子,低聲說道:“睡吧。”


    顏千夏卻拉住了他的手,垂下了眼簾,好一會兒才說:“某一天,你真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你會懂現在的我。”


    “慕容烈……”


    “天下人,隻有你能這樣直唿朕的名字,朕對你如何,你為何不肯想想?池映梓若真心待你,又為何把你留在深宮?顏千夏,看人的時候要用心。”


    “他還活著嗎?”顏千夏一臉期待,絲毫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慕容烈掐住了她的下巴,輕輕搖了搖頭。


    顏千夏失望地看著他,偏頭,想擺脫他的手。


    “不要固執了,朕能給你天下,朕也可以隻寵你一人……隻要你能忘了他。”他捧緊她的臉,這花容月貌上多了幾道鞭傷,加上略帶愁意的大眼睛,越加顯得楚楚可憐。


    “忘不掉的。”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上輩子那個男人她都沒能忘掉,甚至,她已分不清,她愛的是那個叫軒誠的,還是池映梓,或者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能讓她無憂的那個影子。


    他的掌心貼在她的胸口,她的心跳撲嗵撲嗵……在他手掌下躍動。


    “可我願意試試,你要保證,要寵我,隻寵我,不許再對我用強,不許再讓那些女人欺負我,不許再讓我受傷……你是男人,你是皇帝,你要說到做到。”


    慕容烈的手指動了動,俯身吻住了她還在翕動的薄唇 。


    顏千夏眯了眯眼睛,手指輕輕地掐住了他的胳膊,今兒吻了她,明兒就能讓他疼迴來。她不愛這個男人,甚至說是相當討厭他,終有一日,她讓他從頭疼到腳。


    十丈高的城牆,旌旗飄飄,慕容烈一身玄黑龍袍,袍上金線繡龍,袖口祥雲盤踞。身邊站著的是殊月和蘇錦惠。帝妃一同送別大軍,為大軍壯行。


    鼓樂聲聲,號角悠長。


    大軍誓師的聲音響徹雲宵,他們口號壯烈,可這一打起來,便是生靈塗炭……顏千夏擰緊了眉,拍了拍魏子的肩,讓他們繼續抬她往東走。


    她的姿勢有些怪,是跪趴在輦上的,屁|股疼死了,葉嬪手下的宮女們,你們是練過了大力金剛掌嗎?還是舉重運動員,掄起鞭子差點沒把她骨頭給抽碎了。


    行了幾步,她突然覺得有視線正在看她,扭頭看向城牆時,隻見蘇錦惠正側身低頭,慕容烈此時也轉過身來,視線順著蘇錦惠方才看的地方看來,和顏千夏的目光對了個正著,隻短暫停了停,他便迴過身,和蘇錦惠說話去了。


    隔得遠,顏千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能感覺到在這宮中,蘇錦惠真是個奇怪的存在,她非常低調,身為皇貴妃卻不問俗事,而慕容烈遇上重大場合,必會帶她同行,足見待她十分不同,給人的感覺就是……尊重,能讓慕容烈尊重的女人,這世上隻怕隻有蘇錦惠一人!


    他們不像夫妻,不像帝妃,更多的時候像朋友。


    和慕容烈做朋友……她生生世世也不願意,顏千夏撇撇嘴,催著魏子他們再走快點。她的懷裏還揣著那方白錦,昨兒被打時居然沒被她們搜去,真是萬幸。


    她心裏裝不得疑雲,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顏千夏並不怕琴妃醜陋的臉,相反覺得她是這個宮中最幹淨簡單的人。


    因為這段日子她拉著魏子、年錦時常過來,廢宮那幾個有氣無力的老宮女們看見了男人,居然也打起了精神,每日裏也勤快地掃掃院子,給琴妃梳梳頭,讓她有些人樣兒了。


    琴妃很喜歡顏千夏,隻要她一來,琴妃便會拉著她說些往事。山中修行的日子在瘋了的她心中,可能是最快樂最純粹的時光,所以讓她念念不忘,一見著有著和嫵兒差不多容顏的顏千夏,便打開了記憶閘門,訴說不停。


    不過顏千夏今兒不能坐,隻能站。


    “這個給你。”琴妃嘶啞地笑,歪嘴巴更歪了,手裏拿著一顆灰不溜湫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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