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的大戶人家有喜慶事兒的時候都喜歡請戲班子去助興,這便是堂會。


    老太太愛聽戲,杜家大院裏有專門的戲園子,不用臨時再搭建戲台。


    三天後的堂會,是為了給杜曉瑜正式接風洗塵而辦的,所以她這個「正主」有優先點戲的權利。


    杜曉駿知道以後,當即讓人捎了口信去江家,請三少爺江亦臣務必要在堂會當天過來捧場,給老太太作一幅闔家歡樂圖。


    剛好江亦臣這幾天得空,便迴了傳信的小廝說三天後一定來。


    杜曉駿樂壞了,顛顛兒地跑來找杜程鬆,把杜程鬆許諾過的景泰藍茶具討到了手,親自擦得又光又亮,如今隻等著江亦臣上門來。


    老太太覺得杜曉瑜平日裏的穿著過分素淨,特地囑咐柳氏去庫房挑了顏色喜慶的桃紅料子緊著給她做了一身衣裳。


    杜曉瑜偏愛淺色係的著裝,不過為了配合這次堂會,還是換上了桃紅色的這一套,平日裏隻護膚不化妝的她為了讓老太太高興,一大早就讓靜娘幫著捯飭,描眉掃粉,胭脂口脂,一樣不落。


    「聽說今天會來很多杜家旁支的族親?」杜曉瑜問。


    「是。」靜娘迴道:「杜家是望族,旁支錯雜,除了大院裏的姑娘少些,外麵旁支與你同輩的姑娘可多著呢。」


    「那看來,今天有得熱鬧了。」杜曉瑜莞爾一笑,「這個時辰,客人應該陸陸續續地來了,咱們出去看看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堂會,都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靜娘應了聲,主僕倆朝著花園方向走去。


    不遠處荷塘裏的荷花開得正嬌艷,清幽的香味伴著晨間的微風襲來,讓杜曉瑜覺得心情大好,抬步就朝著那邊走去。


    荷塘邊上有個五六歲的小童,他弓著身子,一隻手伸出去想把離岸邊最近的那株荷花夠到手裏來,可是就差那麽一點點了,他手短,怎麽都碰不到,急得滿頭大汗。


    杜曉瑜掃了一眼四周,見一個下人也沒有,不由得疑惑,「這是誰家孩子,怎麽沒人跟著?」


    靜娘道:「大概是旁支的少爺吧!姑娘,咱們要不要過去幫他一把?」


    杜曉瑜頷首,「咱們繞遠些,從他對麵的橋上過來讓他先看見要安全一些,否則突然在他身後說話,會嚇壞他的,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到時候可就成了你我之過了,這麽喜慶的日子,我可不想鬧出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來。」


    靜娘贊同,「姑娘言之有理,那咱們繞一下吧!」


    主僕二人悄悄繞到對麵的橋上。


    小童見有人來,急忙大喊,「姐姐姐姐,能不能幫我摘荷花?」


    杜曉瑜站在橋上望著他,「好啊,不過你得先退迴去,不可以再往前了,否則我便不幫你。」


    小童聞言,臉上一喜,小心地退了迴去。


    靜娘大鬆口氣,後怕地拍著胸脯,「還好還好。」又說,「摘荷花的事兒,讓奴婢去吧,姑娘的衣裳是剛上身的新衣,可別弄髒了。」


    「算了。」杜曉瑜搖頭,「既然親口應下,我若是不親自去把那朵荷花給采上來,一會兒他該哭鬧了。」


    靜娘抿唇,「可是……」


    杜曉瑜挑眉,「靜娘莫不是忘了,我還是有些身手的,雖不至於飛簷走壁,但要想穩穩噹噹地把荷花給摘上來,也不至於太難。」


    話完,人也下了橋,沿著岸邊走到小童麵前,問他,「你要哪一朵?」


    小童伸手指了指,「那朵,那朵,還有那邊的,我也要。」


    杜曉瑜汗顏,「你要這麽多荷花幹嘛?」


    「娘親喜歡。」小童說著就掉了淚,「可是娘親病了,她聞不到外麵荷花的味道,我想把這些荷花摘迴去放在娘親的床頭,這樣娘親就能天天見到荷花,也能聞到荷花的味道了。」


    杜曉瑜彎腰替他抹去眼淚,溫聲道:「別哭了,姐姐幫你摘就是。」


    「謝謝姐姐。」小童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兒。


    杜曉瑜走到荷塘邊,脫了鞋襪,小心地踩到荷塘邊緣臨水的石塊上。


    ——


    江亦臣應了杜曉駿的邀請來杜家看堂會,時辰尚早,客人們都還沒到齊,他打發了隨侍,想自己到處走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荷塘邊。


    到橋上的時候聽到有說話的聲音,他轉身側目,見到六月光景下的池塘水綠荷青,妙齡少女涉足淺水中,正探出身子摘荷花。


    隔得有些遠,江亦臣瞧不清楚少女的五官,隻隱約看出那是一張瑩白的小臉,青稚,卻被荷花襯得無比嬌艷,她在輕嗅蓮瓣間的清香,那一抹香似乎也順風吹到他鼻端來,幽幽的,涼涼的,讓人神清氣爽。


    「姑娘,有人來了,快上來!」


    靜娘眼尖,見到了江亦臣,臉色微變。


    姑娘可還沒出閣呢,如今又是赤足下水,要讓外男看了去可怎生是好?


    杜曉瑜聞言抬起頭,隱約見到橋上站著個輕袍緩帶的男子,她驚唿一聲,把荷花交給靜娘,慌亂地上了岸,提著鞋襪匆匆跑到假山後。


    那如同小鹿受驚的一幕,同樣落入了江亦臣的視線裏。


    自知唐突了那位姑娘,江亦臣沒再停留,當然也不會蠢到追上去道歉,轉身大步離去。


    杜曉瑜穿好鞋襪以後,小臉上的漲紅還沒退去,氣憤道:「什麽人恁的大膽,見到有女眷還不速速離開,杵在那兒做什麽?」


    雖然她腦子裏的現代意識覺得隻是看了她的容貌和沒穿鞋襪的雙腳沒什麽,可是某王爺不樂意啊,他是那種巴不得她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隻能他一個人看的,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醋罈子準得翻。


    「應該是來參加堂會的賓客。」靜娘一邊給杜曉瑜整理儀容,一邊安慰她:「石橋距離咱們這邊有些遠,那個人應該沒看清楚姑娘的容顏,再加上今兒個人多,一會全都混在一起,他肯定認不出咱們來,咱們也認不出他,那便相安無事了。」


    杜曉瑜輕輕吐了一口氣,「那還好。」


    看向一邊的小童,他抱著荷花正高興,再次對杜曉瑜道了謝就跑遠了。


    杜曉瑜對靜娘道:「咱們走吧!」


    主僕兩個順著岸邊繞到百花園去,剛才摘荷花的時候杜曉瑜的裙擺沾了水,有些濕,這一路走來,已經風幹了,也用不著再迴去換一套。


    杜曉瑜又讓靜娘仔細地看了看,確保儀容沒有什麽失禮的地方才放了心。


    不遠處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匆地朝著兩人走來,走得近了,行禮之後說道:「五姑娘,四少爺讓奴婢來傳話,請您去梅園一趟。」


    杜曉瑜皺皺眉,「堂會快開始了,四哥這時候讓我去梅園做什麽?」


    丫鬟搖頭,「奴婢也不知道。」


    杜曉瑜轉頭問靜娘,「你覺得會不會有詐?」


    靜娘頷首,「奴婢覺得不妥,還是別去了,免得再生出什麽不必要的事端來。」


    杜曉瑜點點頭,對小丫鬟道:「你迴去告訴四哥,就說堂會快開始了,祖母讓我過去敘話,我沒空去梅園。」


    小丫鬟詫異地看著杜曉瑜。


    杜曉瑜沒再搭理她,帶著靜娘快速離開了。


    戲園子裏設了數十個坐席,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由下人領著入了座,堂會是柳氏操辦,方氏協辦,這兩妯娌正在熱情地招待著客人。


    見到杜曉瑜過來,柳氏上前,仔細打量著她,隨後笑道:「平日裏不裝扮就已經水靈得跟個鮮荔枝似的,今兒一上了妝,就成美人兒了,嘖,瞧這小臉兒標緻的,怕是嫁出去的三位姑娘都沒你這姿色。」


    杜曉瑜臉色微紅,「大伯母過譽了。」


    柳氏指了指前排正中,「好姑娘,你的位置在那兒呢,跟老太太一起,不過老太太還沒來,客人也還沒齊,得先等等,你要是不嫌悶,便過去坐坐,要是覺得不好等,便去外頭轉轉,也沒多久了。」


    「沒事,我坐著等吧!」杜曉瑜可不敢再出去了,萬一再發生點什麽事,那今天的堂會就別想好了。


    「翠環,給姑娘看茶!」柳氏吩咐她院裏的大丫鬟。


    杜曉瑜剛坐下來,連茶都還沒喝到嘴裏,後麵就傳來杜曉駿不滿的聲音。


    「小妹,我讓人去請,你怎麽不萊梅園呢?」


    杜曉瑜心想,原來是自己多心了,還真是四哥讓人來請她去梅園的啊?


    「四哥有什麽事不能在這兒說,非得讓我去梅園?」杜曉瑜疑惑,「這個時節梅園裏光禿禿的,看什麽?」


    「賞花啊!」杜曉駿越說越興奮,「你還記得吧,就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亦臣,他今天也來了,帶了一盆金嘴蘭,我給擱在梅園了,這不,讓人請你過去看呢,結果你不領情。」話到後麵,已經變得幽怨起來。


    杜曉瑜無語,「既然是送給你的,那你擱哪都成啊,那蘭花又不是會長腳跑了,我改天再看不也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杜曉駿極力辯駁道:「這株金嘴蘭剛開花,新鮮著呢,我是想讓你看到它最美的樣子。」


    「可是堂會快開始了。」杜曉瑜道:「我真的去不了。」


    「這樣啊!」杜曉駿摸摸鼻子,「那算了,反正還有沒開花的骨朵,等改天開了再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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