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兩句話語氣是截然不同的,雖然每句話隻有三個字,但前一句是震驚,還帶著一點點的慌亂;而後一句暴怒,帶著十二分的恨意。


    “他們想要做什麽,朕也不過是封了阿鳳,那也是阿鳳早就應該得的!他們眼中還有朕嘛,他們還當朕是天下之主嗎?!”


    “為什麽他們就不能放過阿鳳,阿鳳隻是一個孩子,她受了十三年的委屈,她什麽也不知道。”


    “朕的女兒,朕十三年來隻能偷偷的看上兩眼,朕十三年來都不能為她做一點事情,沒有同她講過幾句話——還不行嗎?”


    “不要說沐家的謀反……”皇帝說到這裏眼神一暗,怒氣忽然就完全消失了,緩緩的坐了下來:“是他們所為嗎?”


    他看向張有德:“朕隻要阿鳳平安,你一直知道的。所以,查清楚是誰所為。”


    張有德沒有說一個字,不管是皇帝大發雷霆的時候,還是輕聲細語之時,他隻是躬著身子立在陰影裏。


    “是。”他答了這一聲後並沒有離開,依然靜靜的立在陰影中,就仿佛他就是禦書房燈光下的影子般。


    皇帝沉寂了下來,過了好久好久,久到皇帝一個姿式坐著胳膊和腿都發麻了,他才抬起頭看向張有德:“朕,不想再等了。”


    張有德的腰又低了三分,手垂向地麵可是頭卻抬了起來,一張老臉上居然已經全是淚水!


    “老奴等那一天等的真想現在就是那一天,可是,老奴還要請皇上三思。”


    皇帝看著張有德,一雙眼睛裏有火在燃燒:“當年,朕親政不久,護不了皇後、護不了皇後一族,眼睜睜看著忠臣良將被害!”


    “如今,他們就要對朕的愛女,朕唯一心愛的女兒下手了,朕還能退嗎?朕還要等嗎?!”


    他的一雙大手按在禦案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隨著他的話聲緩緩的在手背上移動,就像是蟄伏了一個冬天的蛇。


    青色的,有毒的蛇。


    皇帝本是龍,九天之上的龍,可是卻被人逼做了蛇。


    皇帝額頭上的青筋也唿應著手背的同伴,仿佛隻要皇帝一聲令下,它們就真的能化成毒蛇飛撲向皇帝所厭惡的仇人。


    張有德的腰彎的更低了:“皇上,公主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兒。還有,現在老臣們已經不再沉默,有老郡王在、有馮太妃在,您擔心什麽?”


    皇帝雖然已經怒極,可是聲音偏生沉靜的可怕:“朕擔心再有萬一,因為朕隻有阿鳳這麽一個嫡出兒女。”


    他說完還是再次坐了迴去,又過了好一陣子才道:“傳旨吧,我要見見他。朕可以等,但朕不能久等了。”


    “朕,絕不能再允許任何奪走朕放在心尖上的人。”


    張有德這次沒有說話,滿臉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他彎腰施禮後退幾步,才自禦書房中退了出來。


    是誰告訴了寧國公主殿下那些陳年往事,他想很快肖有福就會讓人送來信的。現在,他要去傳一個人來見皇帝,要悄悄的,不能驚動了宮中與朝中的任何一個人。


    宮裏的夜色更黑了,比起宮外來好像要黑上那麽三分。


    此時太後把一碗藥推到了地上:“哀家就吃再多的藥有什麽用?!”她沒有想到皇帝會如此的強硬。


    事情的蹊蹺還用多說嗎?可是皇帝依然責罰了德嬪,依然責罰了無雙和天福,還有韓家的三個孩子。


    太後坐不住,因為她感覺兄長說對了,皇帝對韓家並沒有半點的感激之情。


    她把帕子狠狠的摔在寬大的座位上:“倒底是哪一個進了讒言給皇上,給哀家查個清楚。”


    太後的眼神帶著殺機,她是絕不會允許那等挑撥她和皇帝母子親情的人留在皇帝身邊。


    從前的皇後不行,現在無論是誰也一樣不行。


    馮太妃剛剛放下筷子。


    她在大楚國的皇宮裏生活多半輩子,先帝待她很不錯,但她沒有那個福份,先後兩個皇子都夭折了,隻有她所出的公主長大成人。


    如此,她的女兒也已經是她兄長之子、北齊國皇帝的皇後。


    她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雖然女兒遠嫁之後她不能再見女兒一麵:隻要女兒過的好,她就會很開心的拜謝上天。


    讓女兒留在大楚遠不如讓女兒迴去她的故土,至少在那裏大楚是女兒的靠山,大楚人是女兒的親人——不會再是仇人。


    馮太妃一輩子都活在宮中,出嫁前生活在北齊的宮裏,出嫁後她便一直生活大楚的皇宮裏。


    兩處皇宮是不一樣的,而最大的不同是她的身份,在北齊她是公主殿下,在大楚她是皇帝的妃子。


    但不管是在哪一處皇宮裏,她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每天每頓吃相同數量的飯菜,不會多一點也不會少一點。


    就算她極開心或是極不開心,她都不會少吃一口也不會多喝一口湯。


    每一個月裏相同的日子她吃的都是相同的飯菜,絕不會更改其中的任何一樣,不論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初一和十五她會在佛前叩滿一千個頭,不論春夏秋冬、也不論身體是否有恙,從不間斷。


    除了初一、十五,她每天早上都會早早起來,去園子裏練三套劍法:都是在北齊極常見的劍法。


    她的劍法並不好,也不是想寄托什麽故土鄉情——她早就明白,想在宮中活的久些,那些不必要有的情緒還是丟掉為好。


    她隻是為了強身健體。


    沒有什麽非要活下去、活很長久的理由,隻是因為她也沒有要死的原因,所以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唄。好好的活,當然需要個好身體。


    如此堅持下來,她不隻是唯一留在宮中的太妃,而且還是一位身體康健的太妃。


    如此堅持下來,馮太妃才不會生出太多的奢望來,更不會生出貪念來:所以,她的日子很無聊,卻很平靜。


    可惜的是,隻要在宮中,誰的日子也不可能永遠平靜,馮太妃也不例外。


    剛剛下筷子的她就看到了自己貼身宮娥手上的茶包,普通的茶包,就連紮起紙包的繩子也隻是普通的結法。


    馮太妃一見之下卻差點站起來,然後她長長一歎:“該來的總會來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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