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阿鳳的耳邊說話,倒不是江銘有意輕薄,而是馬兒奔跑的有點快,不如此怕她聽不清楚。


    還有,他也沒有認為他如此和阿鳳說話有什麽不妥。


    阿鳳愣了愣,然後心中生出警覺來:“那個,你不要做傻事兒,不要聽人家亂說啊——我,可是有未婚夫的,十多年前就指腹為婚了,是父皇和母後親定下來的,無人能更改。”


    她說完咬了咬牙,心想那些人不會如此無恥吧,她今天成年了,所以就讓人擄了她去:娶她也不是沒有好處了,定會有某些小人會動心,但是這樣的手段實在讓她惡心。


    如此軍容的一支騎兵,帶兵之人居然是個登徒子,還是個不長腦子的登徒子?真不知道他怎麽把兵練的如此驚人。


    江銘悶悶的哼了一聲:“殿下的未婚夫,姓什麽?”


    阿鳳聞言知道他是不相信:“姓什麽,當然是姓、姓,對了,姓江!他姓江單名一個銘字,一位將軍,立了大功的……”


    她忽然把後麵的話吞了迴去。天,天,她想起來了,怪不得覺得那個名字如此熟悉,原來、原來那就是她阿鳳未婚夫的名字!


    怪不得江銘對她說出自己名字後說了一句莫怕,就把她直接扯到馬上來了;當著那麽多的人麵,帶著她策馬狂奔。


    他,就是那個天福帶著她來找的人,就是母後當年給她訂下的娃娃親。


    雖然他人沒有在柳蔭街裏,不過卻也不遠。


    天福和無雙有時候說的話還挺準的,隻不過阿鳳一向把她們說準的事情評價為:烏鴉嘴。


    這次,阿鳳也不知道天福和無雙是不是烏鴉嘴了,真得不好評價。


    江銘一收韁繩,跨下的馬兒收蹄站穩,身後的人馬也靜立下來。他看向阿鳳:“臣,江銘。”


    他在這個時候又報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還是看著阿鳳報的。


    阿鳳瞪起眼睛來看著他,有些羞意有些惱意,想要發作卻又不知道如何發作:剛剛江銘怎麽也是幫了她的——她不會用救字的,因為她從來不認為有誰能救她。


    這個世上,能救她的人唯有一個,那就是她自己。


    羞意更多一些。她一個姑娘家,被大男人圈在懷裏共乘一匹馬,再被人用一雙眼睛盯著看,有幾個人能不臉紅?


    嗯,純兒那丫頭就絕不會臉紅。


    阿鳳的腦中剛閃出這麽一個念頭來,她就啐了自己一口,這種時候她在想什麽啊。


    她惱江銘的故意:這男人居然還有小心眼的毛病,不就是忘了他的名字嘛。


    可是想一想,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好意思把他的名字天天在心裏念上幾遍?


    再說了,宮裏可不是誰家的後花園,她這些年過的真得不容易,否則怎麽能長大?


    她有未婚夫,可是她的未婚夫又不能幫她,她為什麽要記住他?


    就是,這本就不是自己的錯。


    阿鳳在心裏默默的說服了自己,然後便挺了挺腰。


    可是該死的江銘依然在看著她,直直的看著她,眼睛一眨都不眨。


    “這是,江府?”阿鳳終於還是頂不住了,可又不想弱了自己天家女兒的威儀。


    沒有被冊封她也不能看低了自己,在她的心中她就是那九天之上的鳳凰,豈能輕易向人示弱?


    轉換話題不算示弱,當然不算——阿鳳再次說服了自己。


    此時誰敢向阿鳳指出她是在示弱,她一定會羞惱成怒的重重罰那人:嗯,和江銘對視一個時辰!哼哼。


    江銘輕輕的笑了一聲,很短促,可還是讓阿鳳聽得清清楚楚。


    阿鳳也明白他在笑什麽,所以心中惱意更甚,臉上的羞意更重,連耳朵後麵都紅了起來。


    不過江銘沒有再開口,翻身下馬後,單膝點地伸手抬頭看著阿鳳:“臣,請殿下下馬。”這何止是知禮!


    阿鳳原本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想要發作的話全被他單膝一跪給跪迴去了。


    他身後所有的騎兵都已經下馬,此時齊齊跪倒向她單膝行禮:“末將等,給殿下請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阿鳳從來不曾被人如此尊重過,雖然她貴為皇帝的女兒,理應是被人從小跪到大的:可是,她沒有。


    一來她很少見人,二來那些宮中的妃嬪與外臣命婦們見到她,每一個都高傲的如同開著屏的孔雀:沒有誰向她請過安。


    江銘初見她時也沒有見禮,她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習慣了。


    但是,就算他們之間有婚約,哪怕日後成為夫妻,有一重關係永遠在他們的夫妻關係之上,那就是君臣關係:她是君江銘是臣。


    所以江銘見了她是要見禮的,隻不過她沒有想過要如此要求江銘,才會在江銘跪下後有些吃驚。


    江銘不但向她見了禮,而且跪在她的馬下,讓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腿上下馬。他,以行動告訴了阿鳳,告訴他身後的軍中兄弟們——她將是他的妻,她也是他的公主殿下。


    他給了她一個皇帝女兒應該有的尊嚴,就在他們江府的大門前。


    阿鳳看著馬上的江銘一時間眼中有些濕潤,她明白他的用意。


    她和他今天是初次相見,雖然有個婚約在,但是她阿鳳在宮中如何,不用去特意打聽都會知道一二的:這樣的殿下有幾人會在意?


    他在意。


    兩人還沒有什麽感情,現在他們之間隻有一紙婚約的道義,但是他卻讓世人正視她的身份,自他開始還她應有的尊貴!


    吃驚之後是感動,阿鳳看著江銘忽然感覺這個男人真的不錯,完全忘了剛剛還在心裏罵他小心眼來著。


    也許,上天待她並沒有她認為的那樣薄;而她的母後也並非如她所想的那樣,沒有給她留下一點依仗。


    阿鳳看了看江府洞開的大門,輕輕的問江銘:“這算是你讓我給的——,下馬威?”


    此時,天福和無雙正在迴宮的路上,不同的是無雙一臉的怒容,可是天福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江銘,就是那個原本說是死在了邊關,後來證實他不但活著還立下大功的人?”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她喃喃了一句:“如此英雄人物,阿鳳豈能配的上?”


    無雙終於正眼看向天福:“你,不會是……”她有點不明白,不過是剛剛見到一麵。


    天福公主什麽樣的年少才俊沒有見過——從來眼睛長在頭頂的天福,怎可能會看上江銘?


    她話到一半想到那如林的長槍,還有在自己眼前閃過的那火紅的槍上紅纓,以及那一身鮮豔至極的的盔甲:那個人真得很搶眼呢。


    隨即她想到自己被阿鳳掌摑,又被江銘丟進了柳蔭街的髒衣服堆裏,她咬牙道:“怎麽也要好好的教訓阿鳳,不能讓她爬到……”


    她說到這裏及時收住口,差點說出那句——爬到本宮的頭上去;不,她不會那樣說的,她做為乖巧的妹妹隻會說:“不能讓她爬到姐姐你的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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