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人狼大戰1


    狼的使者


    卓木強巴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雀母似乎亂了,士兵們四下尋找著,但又似乎不是在搜尋他們。


    趁著混亂,行走一天一夜之後,他們在錯日紮了個小木筏,橫渡了生命之海,抵達雅加地界。


    呂競男估算,莫金等三人輕裝簡行,比他們快了一周左右,但由於莫金不熟悉環境,且沒有地圖,每天的前進速度大約隻有他們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如果不出什麽意外,兩周的時間估計可以追上莫金。


    不過,雖然塔西法師在地圖上沒有標注,但根據他平日所提,走完雅加地界,差不多就需要兩周時間,也就是說,追上莫金等人之後,後麵的路,便是誰也沒有去過的第三層平台,誰先找到帕巴拉,就要憑各自的本領了。


    他們先迴到了卻巴的陷阱基地,取出藏在那裏的武器,由於他們人數大大減少,這些武器還有極大的剩餘,看著這四周重新改進布置過的機關,又令人想起張立來。


    此後是一段漫長而艱苦的行程,遵照塔西法師的囑咐,他們不再前往人口聚集的帳篷營房,不再與雅加的百姓有過多的接觸,每天保持著高速行進。


    隻是,這一路上,總覺得少了些什麽,當夜色濃稠、寒風拂麵時,就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憂傷。


    是了,他們缺少了笑聲,自張立死後,嶽陽也不再笑了,以往不管發生了什麽悲痛的事情,張立和嶽陽總能讓大家暫時忘卻傷痛。


    卓木強巴在心底歎息,原來一段艱難的行程,失去了笑聲,那才真是一段艱難的行程啊。


    大家的話也少了,吃飯,睡覺,第二天一大早,背著重重的行囊匆匆趕路,一個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再遇到那些令人歎為觀止的自然奇跡,也沒人發出驚唿了。


    在雅加,熔岩堆積的奇異山峰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


    雅加的情況比雀母更糟,雖然戰爭早已停止,依舊是十村九空,到處是殘垣斷壁,沉舟折戟。


    走過雅加大草原,越往前,就越是寒冷,在寒風的肆虐下,又黃又瘦的草低伏,亂糟糟地裸露出岩脊,四周更是一片荒蕪。


    根據塔西法師提供的地圖和他們手裏的地圖,這第二層平台與第一層平台不同,它的邊緣有一個緩坡,呈“之”字形與第三層平台相接;當然,他們也可以像塔西法師一樣,在尚未抵達邊緣時便抄近路,去攀爬海嘯狀岩壁,可是連塔西法師那樣的身手都被逼下懸崖,他們也就沒有繼續嚐試的必要了。


    奇怪的是,他們一路走來,並沒有發現莫金等人的蹤跡。


    偶爾路過一些必經的路口發現流浪的帳篷時,他們也會前去打探一番,但都沒有莫金的消息,那三個人像憑空消失了。


    這日已近雅加邊緣,荒野黃昏,又是一日夜將近,卓木強巴等人又找到一處無人村落。


    這個村子荒蕪得更久,粗布帳篷、木架鐵器都已經破朽不堪,呂競男觀察後認為,這個帳篷村起碼荒廢了十年以上。


    一日疲頓,大家決定在此宿營。


    那冷風吹得岩脊上的草瑟瑟發抖,巴桑如往常一般,站在一塊裸露的岩體上,表情落寞地凝望遠方。


    卓木強巴走上前去,淡淡道:“巴桑,你是否已發現……”


    巴桑道:“嗯?”


    卓木強巴道:“有什麽東西跟著我們。


    越往北,這種感覺越明顯。”


    巴桑沙啞道:“你害怕了?”


    卓木強巴道:“我不是害怕,而是必須弄明白,我們不能再有無謂犧牲。


    你一早就察覺到了,是嗎?”


    巴桑舔舔上唇,依舊凝視著遠方,道:“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嗎?


    那晚在工布村,我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並不是對周圍的環境感到熟悉,而是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


    卓木強巴道:“後來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巴桑冷笑:“不是又出現了,而是再也沒有消失過。”


    停頓了一下,巴桑又道:“嶽陽他們迴到共日拉村後,有一晚我的感覺特別強烈,好像它們隨時都會衝進村子,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慢慢退去了。”


    卓木強巴大為驚訝,他隻是最近才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跟著他們,可按巴桑的說法,那種東西竟然一直跟著他們,他不禁追問:“那是什麽?


    是狼嗎?


    還是魯莫人?


    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巴桑的手指不由顫動了一下,沉聲道:“是它們。


    從雪山下來之後,我在醫院裏進行了複診,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橘黃色的光,是狼!我們在雪山上看到的狼,與我曾經遇見的狼,很相似,但是,一些關鍵的東西,我怎麽也想不起來。”


    卓木強巴歎了口氣道:“別太強求自己,巴桑,如果第三層平台是你熟悉的環境,或許就能想起來。”


    巴桑手指又微微抖了一下,沒有做聲,心道:“你完全不明白啊,強巴少爺,雖然現在的景物,我從未見過,但是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已經在警告我的身體,它們在驅使我遠離這個地方。


    一定有什麽東西,是我無論如何也不願迴憶起來的……越往前,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這時候,嶽陽從一旁走來,大聲道:“強巴少爺,我找到了這個。”


    手裏高高舉著某個東西,一閃一閃的。


    待嶽陽走到近處,卓木強巴看清了,他手裏拿著的是一塊帶鏈墜的銘牌,和他們剛上第二層平台時發現的那塊傘降者的銘牌極為相似,隻是大小、長短不同。


    卓木強巴尚未說話,巴桑一把將那銘牌扯了過去,攤在自己掌心中。


    嶽陽道:“上麵有些符號。”


    “……文。”


    巴桑冷冷道。


    “什麽?”


    “哥帕勒文,是古代哥帕勒文明的文字符號。”


    說著,巴桑從自己懷裏拿出一塊大小、外形和這塊銘牌一模一樣的墜鏈,並道:“這是我的,馬龍騎,這些銘牌分別指代不同的蜘蛛。”


    “咿?”


    嶽陽接過兩塊牌子一比對,果然,除了符號和後麵的編碼不同,兩塊牌子的外形、質地、做工,完全吻合,他道:“也就是說,這是你隊友的?


    也是蜘蛛?


    這塊符號又是什麽意思?”


    “幽靈紅螯。”


    巴桑接過銘牌。


    “會不會弄錯呢?”


    卓木強巴問。


    巴桑道:“對士兵而言,他們的姓名和身份都要求被忘記,隻有銘牌上的代號和編碼,才是他們存在的唯一證明。


    特別是對我們這樣的特種作戰士兵而言,每個士兵的銘牌都是獨一無二的,絕不會重複和出錯。”


    嶽陽馬上道:“那這個幽靈紅螯,他是不是你們……”


    巴桑點頭道:“沒錯,他也是我們盜獵組的一員。”


    “啊!”


    嶽陽不禁輕唿了一聲。


    卓木強巴道:“你不是說,其餘隊員都已經……”


    巴桑道:“當時我們被狼群追趕著,被分做了兩組,一組有十餘人,另一組隻有四五個,我們這組人隻剩下我一個,根據當時的情況,我以為他們那組人恐怕一個幸存者也不會有。”


    卓木強巴道:“西米呢?”


    巴桑道:“西米……他已經不算藍蜘蛛的成員了。”


    卓木強巴沉吟道:“也就是說,你隻是以為其餘人都死了,而事實上,可能還有別的人活著?”


    嶽陽道:“強巴少爺,這不重要,關鍵是這個銘牌的主人曾經與巴桑大哥一起到過那地方,並且被狼追趕至此。


    也就是說,我們前進的方向,正是巴桑大哥他們到過的那地方!”


    卓木強巴隱隱覺得嶽陽說得不對,他剛才想問的那個問題很重要,可是哪裏重要了,他一時又想不起來,好像突然就忘記了,“剛才我想問什麽呢?”


    卓木強巴苦思。


    巴桑道:“嗯,幾乎可以肯定,前麵就是我們到過的那地方了。”


    “第三層平台,帕巴拉神廟……”嶽陽道:“我去告訴教官!”


    “我剛才到底想問什麽呢?”


    卓木強巴仍在思考。


    在同樣荒蕪的原野上,距離卓木強巴等人大約半天距離的地方,有人點燃了另一堆篝火。


    莫金撥弄著火堆,對索瑞斯道:“你肯定,隻有兩頭狼?”


    索瑞斯道:“從痕跡來看,是兩頭狼,但我可不敢肯定。”


    莫金道:“為什麽?”


    索瑞斯摸了摸臉上的疤痕,沉聲道:“你知道,我在很早以前就感覺有什麽動物跟在他們後麵,而且那種動物並不小,我也用了很多方法去探察它們的痕跡,可是直到最近,我才發現一些蹤跡。


    而且這些痕跡根本不是我的方法探測到的,更像是它們故意留下的,我的那些方法好像沒起到作用。


    你知道現在我的感覺嗎?”


    莫金盯著索瑞斯,索瑞斯道:“我感覺,這兩頭狼完全違背了動物的本能行事,我從未見過追蹤獵物這麽久,而且在幾乎不可能捕殺獵物的情況下,依然跟蹤獵物的狼,它們……它們仿佛完全就是為了跟蹤而跟蹤。”


    莫金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索瑞斯道:“這種行為,隻有人類才有。”


    莫金理解了,點頭道:“你是說,有人馴養了這些狼,命令它們來跟蹤。”


    索瑞斯神情複雜道:“如果是這樣,那便好了。


    我擔心的是,沒有人命令這些狼,它們卻同樣能做出這樣的行為。”


    莫金不耐煩地將最後一根柴扔進火堆,拍拍手站起來道:“搞不懂你的生物學語言,總之,隻要那些狼不擋著我們的路……嗯……”莫金想了想道:“你想點辦法,看能不能操控這些狼,狼應該是很好操控的物種吧?


    對你們操獸師來說!”


    索瑞斯道:“那也要看是什麽狼。”


    莫金剛準備答話,隻見馬索抱著一捆幹柴,慌慌張張地跑了迴來,還未走近便道:“老……老板,好像,好像有什麽東西跟著我……”跟著把柴扔到地上,撐著雙膝喘氣。


    “沒出息,什麽東西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莫金罵了聲,舉目望去,遠處黃赤相接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了一個身影,修長、矯健,夾著尾巴,邁著輕盈的步伐跑了過來,在那天空將暗未暗之際,那雙眼睛閃著妖冶的黃芒。


    莫金毫無征兆地打了冷戰,頓覺渾身的汗毛倒立起來。


    那肯定是一匹狼,皮毛光亮,看起來似乎比北美大灰狼的體型還要大一些,隻是那匹狼尚未走近,便讓莫金和索瑞斯感到緊張起來,他們對身體的這種感應十分詫異。


    在莫金看來,這匹正在靠近的狼,體形幾乎可以稱得上狼群裏的健美選手,而那眼神,卻沒有兇殘的意味,反而透著一種漠視,好像殺手的眼神;索瑞斯思考得更多的,卻是這匹狼的種屬、類型,他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甚至想到了歐洲各種傳說中的魔狼。


    那匹狼在距三人五十步開外站定,像抖虱子般晃了晃身體,既不前進,也不遊走,偏著頭打量他們。


    被那匹狼盯著,莫金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忍不住就要甩袖抽槍,被索瑞斯一把按住。


    索瑞斯道:“讓我來。”


    說著,開始在背包裏尋找,找出一個小匣子,打開,裏麵是一些像潤滑油一樣的東西。


    索瑞斯將那東西滴在掌心中,搓了搓雙手,道:“狼最發達的是嗅覺器官,它們的世界,是一個嗅覺世界。”


    說著,一邊搓手,一邊朝那匹狼走去。


    索瑞斯剛走兩步,那匹狼似乎就預感到了什麽,像拳擊選手般左右搖擺了一下頭部,身體呈弓形,前肢直後肢曲,突然向著索瑞斯奔了過來。


    索瑞斯眼角一跳,張開十指擋在胸前,卻見那狼在距他四五米遠處一躍而起,竟從索瑞斯頭頂掠了過去。


    索瑞斯心中一驚,普通的成年狼一躍大概有五六米遠,可這匹狼一躍,竟然輕鬆超過八米多,這對操獸師捕獸而言,幾乎就是致命失誤。


    幸好這匹狼並沒有攻擊索瑞斯的意思,它躍過索瑞斯後,直接麵對的,便是莫金了。


    由於索瑞斯擋在前麵,莫金一直沒能看清這匹狼的移動,待他看清時,那狼已經距他不過五六步,隨時可以一跳將他撲倒。


    而那種眼神的對峙,竟讓莫金呆了一呆,忘記了拔槍,等到他想起,那匹狼一個轉身,開始橫移,那種匪夷所思的移動速度,是讓莫金完全沒有想到的,等他的槍在手,那匹狼已經逸出他的視線之外,轉到他身後去了。


    莫金一個急轉身,沒有看到狼!隻聽索瑞斯提醒道:“在你後麵!”


    莫金又是一個急轉,這次看到了,不過那匹狼已經奔出四五十步開外了,它迴過頭來,望了莫金一眼。


    莫金不知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他仿佛看到,那匹狼對著自己露出一種十分詭異的笑容,跟著但見那狼一陣左突右闖,接連幾個變向急轉彎,就那麽消失在冥冥草叢中了。


    莫金手中握著槍,卻連一顆子彈也沒能打出去。


    他怔怔地看著索瑞斯,兩人與狼連碰都沒碰一下,卻好像大戰了一場,都在微微喘息,再看馬索,早已癱軟在地,滿麵的冷汗。


    那狼消失許久之後,莫金才吐出一句:“那是什麽怪物?”


    索瑞斯則道:“原來,它們有實力捕殺卓木強巴那夥人啊。”


    “你說什麽?”


    聽到卓木強巴的名字,莫金追問了一聲。


    索瑞斯道:“我是說,那樣的狼,如果有兩頭的話,它們完全有能力在暗中伏殺卓木強巴他們那群人中的任何一個。


    隻要他們落單,必死無疑!隻是……為什麽沒動手呢?”


    莫金看了看手中的槍,心有餘悸道:“那種東西,真的是狼嗎?”


    索瑞斯道:“如你所見,除了狼,還能是什麽呢?”


    莫金踢了馬索一腳,讓他起來添柴,自己守著火堆蹲下,喃喃道:“它是什麽意思呢?


    警告,還是挑釁我們?”


    “不,”索瑞斯也走了過來,道:“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一種示好的舉動。”


    “示好?”


    莫金越發迷惑了。


    索瑞斯道:“你想想,它們跟蹤卓木強巴那些人多久了,可有在他們麵前露過臉?


    它出現在這裏的意思就是說:讓你們知道,我們在這裏,我們是這裏的主人,我們在看著你們呢。”


    莫金默然無語,舉目四望,隻見周遭影影綽綽,昏暗中草搖地動,他首次感到這個地方,比想象中更加危險。


    篝火燒得“嗶啵”作響,索瑞斯沉默了片刻後,又道:“或許,它們還會出現,在任何地點,在任何時間。”


    “梆,梆梆……”卻是馬索將剛舉起的柴,掉在了地上。


    第三層平台


    離開無人村落之後,卓木強巴等人繼續向前,據巴桑估計,他們已在海拔四千米以上。


    天地之間綠色漸退,素色漸顯,那片雲遮霧繞的神秘空間,也顯得近在咫尺了。


    又行了四五天後,在路旁發現兩座大石堆,足有十來米高,堆得像小金字塔似的,石塊上紛紛用赤色的古文字寫滿各種警告語。


    亞拉法師道:“看來,這就是上戈巴族人和第二層平台居民們的分界線了,不可逾越之境!”


    敏敏道:“太過分了吧,第二層平台根本還未走完,我們也沒有看到任何可以到上一層的轉折,在這裏就設置界標!”


    呂競男道:“這不是上戈巴族人設定的界標,而是第二層平台的老百姓自己設置的警告語。”


    嶽陽問道:“這些石頭上麵寫的什麽?”


    亞拉法師道:“上麵寫著,繼續往前,將遁入無路的冰雪世界,莽莽冰原永遠沒有盡頭,除非得到神的指引,否則將迷失在冰雪之中。”


    說完,亞拉法師環顧四周,向嶽陽詢問:“怎麽?


    還是沒有發現莫金等人的行蹤?”


    嶽陽搖頭,道:“或許是他們人太少了,隻有三個人,如果他們很小心地處理了宿營的痕跡,我們很難發現。”


    卓木強巴道:“法師依舊不放心莫金他們嗎?”


    “是,”亞拉法師憂慮道:“他們中有個操獸師,而我們沒有。


    要知道,操獸師的強大與否不是取決於操獸師本身,而是要看周圍的環境有沒有適合他們操縱的野獸,以及野獸的強大程度。


    這個地方地勢平坦,視野開闊,連荒草也很少,極不利於野獸生存,要對付操獸師,這是最好的地方;要是到了林木茂密處,我們恐怕就不能去追尋莫金他們的蹤跡了,相反,我們還得繞著他們走。”


    一提到操獸師,他們都想起了在樹林中被魯莫人追趕的慘象,巴桑冷而憤恨道:“操獸師!一槍結果了他!”


    亞拉法師沉吟道:“不,別小看操獸師,雖然他們的打鬥能力不強,但是他們的躲避能力,恐怕會超乎你們的想象。


    要知道,他們的身手都是在特殊的環境中練就的,他們要麵對的,往往都不是人。”


    聽亞拉法師一說,卓木強巴不禁想起了普圖馬約的耍蛇人。


    那條劇毒的紅珊瑚絕不是在親吻耍蛇人,它真正要做的是噬咬。


    那耍蛇人之所以安然無恙,肯定是在紅珊瑚即將咬中他的一瞬間,他做出了常人肉眼難以分辨的躲避!想到這裏,他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麽,那件事情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可是每當卓木強巴想認真思考,就感覺思路越理越亂。


    他不得不拍了拍腦袋,放棄了追尋剛才那突顯的靈感,跟著大家一起繼續向前。


    數小時後,莫金繞著大石堆轉了兩圈,滿眼疑慮。


    馬索忙道:“老板,怎麽了?”


    莫金道:“記號到這裏就不見了。”


    索瑞斯在一旁兩眼放光道:“怎麽不見了?


    這麽明顯的記號,難道你們看不見?”


    莫金一看,索瑞斯說的記號,不過是一塊石頭上的狼爪印,不免搖頭道:“那不是我要的。”


    索瑞斯仿佛根本沒聽莫金說什麽,他突然伏下身去,用力地嗅著,然後抬起頭來,茫然四顧。


    莫金道:“找什麽?”


    索瑞斯道:“新的使者,就在這附近。”


    “什麽?”


    莫金話音未落,突然感到一股寒流,從頭到腳自身體中過了一遍,幾乎與索瑞斯同時抬頭,隻見方才還是一堆亂石的石堆頂端,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兩匹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馬索張大了嘴,卻驚訝得發不出一絲聲音。


    莫金這一驚非同小可,居然被狼迫至如此近的距離而不知情,他心中計算著自己拔槍的時間和彈道的痕跡,同時在腦海中勾勒著狼朝各個方向躍起的角度。


    一想到數日前那匹狼,莫金就覺得,自己勾勒的圖像還有死角,致命的死角!


    反倒是索瑞斯,那張猙獰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似乎捕捉到什麽,對著其中一頭狼不住地微微點頭,同時伸出手來。


    在馬索戰栗的目光中,那匹狼一溜小跑至索瑞斯身前,不用仰頭便與索瑞斯垂臂等高,隻見它嗅了嗅索瑞斯的掌心,那雙三角眼中不再有兇光,又伸出舌頭舔了舔索瑞斯的手。


    索瑞斯緩緩地抬起手來,慢慢地向前延伸,然後輕輕地在狼頭部拍了兩下。


    那匹狼半眯著眼睛,絲毫沒有反抗的跡象。


    索瑞斯的手順著狼頭自前向後捋了捋它的毛發,當他抬起手來,那匹狼睜開了眼睛,像是想到什麽般眼珠子一轉,又跑迴了石堆頂部,與另一匹狼頭碰頭,喉間發出低沉的嗓音。


    莫金這才長吐一口氣。


    馬索埋怨道:“索瑞斯大人,你……真是,有這麽厲害的馴狼手段,你早些說啊,嚇得我,一身的冷汗。”


    索瑞斯擦去額頭的細汗,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兩匹低聲“胡胡”的狼,喃喃道:“果真是……自然進化的結果嗎?”


    那兩匹狼一陣交頭接耳後,紛紛奔下石堆,自三人身前向前方奔去。


    莫金和馬索都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那兩匹狼奔出十來步,又停下來,像馬一樣打了個轉身,再往前走。


    莫金道:“它們這是什麽意思?”


    索瑞斯看了看,見那兩匹狼在不遠處又轉了一圈,這才道:“看來,我們不需要你那些標記了,跟著它們。


    這個地方的主人,將親自為我們引路。”


    莫金狐疑道:“真的?


    這樣,會不會太危險?


    說不定是個騙局?”


    索瑞斯道:“在狼的詞典裏,沒有謊言這個詞。”


    頓一頓又笑道:“聽說狐狸天生怕狼?


    莫非你也……”


    馬索發出一陣想笑又不敢笑的聲音,被莫金狠狠一瞪,馬索心道:“笑吧,笑吧,老板瞪的是我,恨的卻不是,這些小小的怨懟,在老板的心中堆積,等它堆積到一定程度,索瑞斯大人,你可得小心了。”


    莫金將馬索推了一把,命令道:“你,跟上去看看。”


    馬索滿臉強堆訕笑,道:“是,老板。”


    第二日,嶽陽突然提出,希望大家能停一下,“我感到前麵有危險,我想留在這裏仔細偵察一番。”


    他這樣說道。


    卓木強巴等人盡皆驚訝。


    這裏一馬平川,雖然有上層崩落的巨石零星地聳立在荒原上,可實在不該是危險之地,而且隻有嶽陽感到了危機,卓木強巴和巴桑都沒有感應,這也奇怪。


    敏敏當即反對道:“這裏能有什麽危險存在?


    有野獸動物,老遠就發現了,而且地勢開闊,就算敵人想做陷阱,也不知道我們走哪條路啊!還是快些去第三層平台吧,如果被莫金他們先趕到,不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麽事來呢。”


    不過呂競男卻表示支持嶽陽,道:“正因為此地看似安全,說不定敵人會利用我們放鬆警惕的心態。


    嶽陽說他感到了危險,肯定是偵察到什麽蛛絲馬跡,我們不能再有什麽閃失,讓我和嶽陽一同去巡察。


    其餘的人再不可分散了,就在這安全僻靜處整休,等我們的消息。”


    呂競男和嶽陽拿了偵察設備,橫向朝平台邊緣方向去了。


    嶽陽離去時,亞拉法師自他身邊閃過,輕念道:“無間地獄,能不入,則不入。”


    嶽陽苦笑一聲,心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卓木強巴詢問巴桑道:“你有什麽感覺?”


    巴桑搖頭道:“如果是陷阱一類,我們是無法感覺出來的,既然偵察兵說他察覺到什麽,就讓他去查好了。


    不過……”巴桑緩緩道:“相較昨天,我心中倒是安然了一些。”


    卓木強巴忙道:“那種追著我們的感覺消失了嗎?”


    巴桑道:“淡了。”


    卓木強巴長嗟道:“如果是陷阱的話,張立最是擅長。”


    巴桑冷哼一聲,用腳在地上用力踩著碎石。


    呂競男和嶽陽一去就是大半天,要不是保持著聯係,卓木強巴還真以為他們出事了。


    直到下午,兩人才疲憊地迴來,嶽陽看起來十分沮喪,呂競男告訴大家,周圍的險情基本被排除了。


    無緣無故耽擱了一日,夜裏敏敏多有埋怨,卓木強巴安慰她,安全第一,而且莫金他們也不可能一帆風順。


    此後再向前走了十餘日,終於抵達邊緣轉折處,此時他們仿佛登臨天邊,隻見那雲霧中蛇形天空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觸,蛇的尾巴蜿蜒曲折,最後化做一道光芒,消失不見。


    而兩旁的山崖自下而上形成鬥拱,如擎天柱般聳入迷霧,令人感覺自己正行走於一座巨大的宮殿之內,人之渺小如若螻蟻,行走數日,或許還沒繞過一根廊柱。


    這裏的地形有如盤山的“之”字形公路,折返之後,繼續拔高,隻是開頭一段,地勢狹窄,亂石鋪路,時有滑散,行走方式,與攀岩無異。


    越往前,氣溫越低,有些岩石結了霜花,無風自寒,更糟糕的是,那原本遠在天邊,神秘地籠罩著第三層平台的迷霧,如今離他們是越來越近了。


    折返之後的第二日,他們就走入了迷霧之中,此時霧不算太大,五十米內都可見人,隻是五十米外,人影和石影就很難分辨了。


    加之道路崎嶇陡峭,亞拉法師認為,如果敵人在此伏擊,他們很難避開,卓木強巴等人不得不萬分小心,每每嶽陽探路,卓木強巴都是千叮萬囑。


    這樣的路又走了兩天,腳下才漸漸寬闊起來,他們總算是站上第三層平台的邊緣了,而這兩日內,依然沒有任何來自敵人的危險。


    卓木強巴他們隻好認為,莫金等人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帕巴拉神廟,放棄了最佳伏擊地點,或是根本沒想過要停下來伏擊他們。


    而另一種更可怕的危險——那些歡迎過塔西法師的狼群,他們也沒有遇到。


    亞拉法師初步估算了一下,他們距離塔西法師直接攀登的地方,大概還有十來天路程,在這十來天中,也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讓嶽陽更加擔心的,依然是那些迷霧,他原本以為,那些霧也就是繞在半山腰,穿過霧區,整個第三層平台就一覽無餘了,誰知道走了兩天,那些迷霧非但沒見散去,反而有增濃的趨勢。


    嶽陽將他的擔憂說了出來,亞拉法師更是語出驚人:“你們忘記在那界標處看到的警告語了嗎?


    踏入此地的人,將迷失在冰雪之中。


    僅僅是冰和雪,是很難讓人迷路的,隻有這些霧才可以。


    如果沒有錯的話,此後的一兩個月或者更長時間,我們恐怕都得在霧中度過了。”


    “啊!”


    嶽陽大驚,迴望道:“巴桑大哥?”


    巴桑迴憶道:“不,我們去的那個地方沒有霧,隻是……周圍的雪山上有很大的霧,有半個月我們都在西風帶裏掙紮。”


    嶽陽道:“還好,隻有半個月。”


    呂競男想了想,道:“不對,西風帶是從雪山外麵環繞雪山,而我們是在雪山的中間,這兩條路不一樣的。”


    敏敏道:“可總不會是整個第三層平台都被霧包裹著吧,巴桑大哥都已經說了他們去的地方沒有霧啊。”


    呂競男道:“這是流體運動的補償和傾斜現象。


    你們知道台風、龍卷風這一類自然氣候嗎?


    在氣象圖上的台風風眼之中,反而沒有雲團,同樣,在龍卷風的風眼裏,亦是沒有風和雜物的。


    這迷霧,也可以看做是與風和氣壓同存的一種流體,在它的中心,亦可出現相同情況。”


    亞拉法師道:“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數百年來,第二層平台的人無數次想征服香巴拉,卻連香巴拉在哪裏都未能看到便告失敗,甚至全軍覆沒。


    我們是用眼睛來觀察世界的,但戈巴族人的戰狼卻主要靠嗅覺來分析這個世界。


    在迷霧深處,我們變得目不視物,狼卻不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卓木強巴深思道:“利用迷霧配合戰狼,這確實是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禦線,這該如何通過?”


    呂競男若有所思道:“並非全無辦法,巴桑和唐濤他們不是就由雪山進入香巴拉了嗎?


    而且剛開始,他們也沒有遭到狼群的襲擊不是麽?


    唐濤也活著逃出去了。


    而且,在那些村落中也流傳著不少勇士抵達過香巴拉的傳說,那麽,一定有什麽辦法可以通過迷霧,而不會引起狼群的攻擊。


    巴桑,你還能迴憶起你們當時是怎麽和狼群遭遇的嗎?”


    嶽陽想:“難道狼群有選擇地讓人通過迷霧區?


    嗯……強巴少爺可是聖使,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他聖在哪裏,但那血統一定好得沒法說。”


    巴桑表情嚴峻地閉上了眼睛,開始更深層次地迴憶他們在那個地方遭遇的情況。


    呂競男說得沒錯,他們前幾次來,可是一點危險都沒有,直到最後那次……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巴桑迴憶起,一群男人叼著煙,手持血刀,咧嘴嗬嗬笑著剖割羊皮,他們那時候隻以為是群山中的一個避風的小山坳,以至遷徙的藏羚羊在此避寒。


    看著堆積如山的皮毛,這群男人仿佛看到了一堆一堆的金子。


    啊,是了,他們也曾尋找過山坳裏有沒有別的出路。


    那時才發現,這個小山坳比想象中的要大,有次他們專門行走了一天一夜,入眼依然是一片草場,後來一次走了兩天,也沒有看到盡頭。


    而且他們已發現,除了他們下來的地方,別的地方都無法攀迴雪山,為了不迷失在那無盡的草場,他們沒能繼續往前,直到最後一次……


    由於那裏的藏羚羊實在是太好殺了,似乎怎麽殺也殺不完,而且它們就在那裏,根本不會跑,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將所有的人力都投入剖殺藏羚羊的行列。


    而人的好奇心是永遠都無法滿足的,為什麽雪山中會有這麽個地方?


    這裏究竟是哪裏,到底有多大?


    藍蜘蛛的隊伍裏出現了兩種聲音,隻有少數人堅持認為,埋頭苦幹,多殺多運,等攢夠了錢,就去過舒服日子;大多數人想往草場中心深入,隨著到那草場的次數越多,想去探個究竟的人也就越多。


    終於,那次他們備足了食物,隻留下少數幾個人確定方位、保持聯係和繼續殺羊,最強壯的成員都加入了那次遠涉。


    巴桑迴憶起,他們出發時,人人都在笑鬧,臉上洋溢著興奮和喜悅,厚重的行囊,標準的雪山裝,一個個都威風凜凜,他們,都是最優秀的戰士啊!


    行走途中巴桑不記得了,但他迴憶起,盡管做足了準備,在四五天後,隊伍裏還是出現了返迴的聲音。


    那莽莽草場,仿佛沒個盡頭,就算是長河落日、竹海鬆濤、浪卷千層雪,日複一日地看,也會厭倦的。


    那地方除了草和羊,仿佛沒有別的東西了。


    究竟走了多久,是先遇到人還是先遇到狼?


    怎麽和……他們分開的呢?


    巴桑努力想了想,對了,最先遇到的,既不是人,也不是狼,而是一座古代的殘破建築。


    那建築的樣式……巴桑怎麽也想不起來,記憶裏來來去去,便隻有倒懸空寺、生命之門等建築,驀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是了,那是噩夢的開始!


    重要的迴憶


    在巴桑的記憶中,出現了幾頭蹣跚學步的狼崽子,是克爾度帶迴來的,他高興地說,打死一頭老母狼,撿到兩個崽兒,這狼肉,和狗肉味道差不多,特別是乳狼,烤著吃味道才鮮美。


    當時還有喀拉、尼果、維康等人都在。


    巴桑記得自己是準備嚐狼肉的,刀已在手了。


    克爾度說他辛苦帶著活的狼崽迴來,就是為了保持肉質的鮮嫩,用刀殺味道不美,他將狼崽的頭摁在水裏,沒一會兒就弄死了,然後又教大家削木棍穿插在狼崽身上用火燎烤,那香噴噴的烤狼肉,饞得人口舌生津。


    就在他們準備開動卻還沒動口的時候,察瓦龍迴來了,他神色慌張、磕磕巴巴地用含混不清的語氣飛快地說著什麽,巴桑大多沒聽清,唯一記得的就是他不斷重複的那句:“狼來了!狼來了!”


    記得尼果還笑著說:“狼有啥可怕,一槍就撂翻,正好狼肉不夠分。”


    察瓦龍是去了哪裏?


    巴桑想了想,是了,走到那個地方,他們就分做了兩組,一組就地休息,一組去周圍探探,察瓦龍是去探路的那組。


    直到喀拉問起,他們的其餘隊員都到哪裏去了,而察瓦龍驚恐萬分地迴答“死了!都死了!”


    的時候,大家才開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狼來了,這不可怕,可怕的是,每頭狼都叼著人體的一部分,有頭顱,有手腳,有軀幹、骨骼和內髒,那些殘破的衣物和皮膚,依稀還能辨認出是誰的。


    不記得是誰開的槍,總之驚恐中的蜘蛛們亂掃了一氣,然後才發現,狼群隻是丟下一地殘肢,全都跑走了。


    看著一地支離破碎的同伴屍骨,蜘蛛們有的恐懼,有的痛哭,有的緊張。


    那時的巴桑他們,完全想不到狼群竟然深諳心理戰,恐怖的種子已經撒下,在每個蜘蛛的心中生根發芽。


    這群經過特別訓練的蜘蛛,雖然在前麵的路途中也有負傷死去的同伴,可是從未見過這麽多、這麽慘的,而這一切,僅僅是噩夢的開始……


    “等等,那些狼去哪裏了?”


    巴桑在記憶中問自己,又想了想,是了,那個地方有半人高的草,有巨大的石塊,有樹,像熱帶叢林中高大得連陽光都遮蔽了的樹。


    而且,那些石頭,有很多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是坍塌的石柱、石牆,還是石雕?


    巴桑記不起那些石頭的樣子了,但那些狼的形象已經非常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記憶之中,灰黃的皮毛,湛碧的眼睛,高大的體型,閃電般的速度,幽靈般的出沒。


    他們根本來不及為同伴悲傷,隻見草叢中稍有搖晃,就有人像掉進陷阱般陷入草叢中,接著就是淒厲的慘號。


    慘叫聲此起彼伏,等到子彈打過去,又沒了聲音,迫得蜘蛛們不得不靠在一起,做圓形防禦,可是誰都沒想到,頭上突然降下大量同伴的內髒和屍體。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狼是怎麽上樹的,而且是怎麽把同伴的屍體弄上樹的。


    那些屍體,有碎成肉塊的,還有活的,內髒被掏空了,一雙眼睛還大大地鼓著,嘴一張一合,卻“丫丫”地發不出聲音來;因為沒有肺,那手在抓緊,在顫抖。


    當那些死去的同伴抓著活著的同伴抽搐時,他們那些活著的同伴的神經,終於崩潰了,蜘蛛們潰不成軍,隻想奪路而逃。


    從那天起,巴桑他們就踏上了那條血染的修羅之路。


    如同記不起他們走了多少天才走到那死地一樣,巴桑也記不起他們跑了多少天才離開那個灌木叢生的地方,他隻記得,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慘叫在周圍響起。


    最可怕的是,不管他們怎麽小心地防護,第二天天亮時,都可以看到前一天死去的同伴的屍體碎塊,出現在他們周圍,仿佛在警告活著的蜘蛛,不管你們怎麽逃,不管你們逃到哪裏,都隻有一死。


    狼的攻擊不分時間,不分地點,有時它們一兩天也不殺人,有時它們會突然殺好幾個。


    白天看不到狼在哪裏,等看到時就是一聲慘叫、一具屍體,這還好些;一旦到了夜裏,那死神一樣的黃光雙眼,在遠處如幽靈般飄蕩,特別是在耗光了蜘蛛們的彈藥後,那些幽光,就距離他們更近了。


    從逃亡那天開始,這群蜘蛛就沒有一個人敢入睡,他們疲憊到了極點,甚至用刀自刺也不敢入睡,那一路走來,有的人徹底崩潰了,要麽自殺,要麽就那麽傻笑著步向狼群,拉也拉不迴來。


    巴桑他們堅持到了最後,一路還有那些留守的隊友加入,然後又有新的隊友死去,他們就像一群被趕向屠宰場的生豬,在狼群的圍攻下竟然沒有還手的能力!那一路,蜘蛛越來越少,而加入圍獵的狼群數量,卻似乎越來越多……


    如今巴桑迴想起來,狼群的每一步,都如同經過嚴密而謹慎的計劃,步步為營。


    當他們武器在手,且精力充沛時,狼群充分利用了樹林和雜草的環境,特別是利用他們同伴的屍體來製造恐慌情緒,並利用晝夜不停的騷擾來令他們身心疲憊,一刻也不能停息。


    等他們快逃出樹林時,手中的彈藥也快耗盡了,體力和精神也困頓到了極致。


    這時候的狼群更是完全主宰了殺戮,它們會時不時就在這些人周圍遊蕩,你追它,它們離開,你不追,它們又跟來,然後不定時地發起襲擊,讓蜘蛛們疲於奔命地逃跑,跑得最慢的那個,就被狼叼走……那些精通殺人技藝的蜘蛛,在被狼追上的時候,往往已經癱軟得像麵泥……


    不知道是誰提起的,因為他們吃了狼崽,所以這些狼是來複仇的,它們會慢慢地殺,一個一個地殺,讓這些人感到恐懼、害怕,卻無法抗拒,對此,巴桑深信不疑。


    因為整個過程中,最令人心寒的是,它們咬碎那些人,掏空他們的內髒,卻不吃那些人,將那些遺骸又拋還給活人,它們完全就是在殺人,並且似乎在享受殺人帶來的樂趣!就像巴桑他們用樹枝穿著狼崽,在火上烤得“吱吱”冒煙時的感覺一樣。


    巴桑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白天看不到狼,晚上反而能看到狼的眼睛?


    那時他們已經逃出了樹林,四周都是開闊的草場,而且那些草並不高,無法遮擋狼的身體啊?


    他苦苦搜尋著記憶,對了!他想起來了,那次,他也看到了狼,就在他麵前,連走路都走不穩、隨時可能摔倒的察瓦龍,突然就被狼叼走了。


    那狼個頭好大,叼走察瓦龍就像叼走一隻羊羔般,它咬住他的喉管,他的身體和腦袋軟耷耷地垂著,就那麽被狼拖走了。


    自己就在一旁看著,無法動彈,甚至忘記了逃跑。


    可是那狼是從哪裏來的呢?


    巴桑反複迴想察瓦龍被叼走時那絕望的眼神,那狼是從哪裏來的?


    究竟是……是!是從地上……巴桑想起來了,他看到那頭狼之前,地麵隻有一塊草皮,那狼一躍而起,破土而出,等他看到的時候,察瓦龍已經被叼住了。


    而後,巴桑看著自己周圍,草地鬆動著,四五個狼頭盯著自己,它們散去時,每頭狼的背上,都披著一條草氈子,就像馬鞍一樣覆蓋著它們全身!那些狼,竟然會偽裝自己!那是什麽狼啊,簡直是一群怪物!


    巴桑總算迴想起了這一切,當他從驚恐中醒來時,發現卓木強巴和嶽陽死死壓著自己,自己全身都在激烈地顫抖著,一身莽汗,卓木強巴和嶽陽也在喘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巴桑眼睛眨了兩下,亞拉法師按了按他的額頭,道:“好了,巴桑醒過來了。”


    卓木強巴仍不放心,問道:“巴桑,你還認識我嗎?”


    直到巴桑反問:“我做了什麽?


    強巴拉?”


    卓木強巴和嶽陽這才鬆開手。


    原來,一開始巴桑還隻是靜立沉思,可是很快,嶽陽就發現巴桑眼神渙散,牙關緊咬,他深知這就是巴桑症狀發作前的征兆,嶽陽趕緊叫來強巴少爺和呂教官。


    呂競男第一時間就解除了巴桑的武裝,巴桑卻渾然不覺。


    由於他們的裝備在數次戰鬥中已經消耗殆盡,莫金他們的裝備裏可沒有診治巴桑的藥物,敏敏剛找到一支安神醒腦的藥劑,巴桑突然發作。


    他像在同看不見的敵人戰鬥,一麵將自身防禦得極佳,拒絕任何人靠近,一麵極度緊張和恐懼。


    卓木強巴和嶽陽距離他最近,兩人一齊出手,費了大力才在不嚴重傷害巴桑的情況下將他製服。


    看著卓木強巴和嶽陽身上的塊塊青紫,巴桑略有歉疚地點點頭,不等他人詢問,說道:“我想起一些事情來。”


    接著,巴桑原原本本將他們與狼遭遇的過程說了一遍。


    聽完巴桑的迴憶,敏敏道:“是因為吃了小狼而導致狼群的報複性行為嗎?”


    巴桑點頭。


    嶽陽卻反問:“如果是狼群的報複性行為,為什麽不一次性殺死,而要逐個逐個殺死呢,難道真的是一群嗜血的狼?”


    巴桑想了想道:“剛開始,它們沒有能力將我們全部殺死,在逃亡的路上,不斷有沿途的狼群加入捕殺行列。


    而且,現在迴憶起來,整個過程中,狼群的傷亡是極小的。


    它們用最小的代價,贏取最大的勝利。”


    “那個幽靈紅螯……就是最先迴報的全都死了的那群人中的一員?”


    呂競男突然問。


    在得到巴桑的確定後,她又道:“還是不對,如果說你們是因為吃了幼狼而遭到狼群的襲殺,那麽那支探路的隊伍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被殺呢?


    他們探路究竟探到了什麽?


    而且在那種情況下,還有人活著逃了出來,這怎麽可能?”


    “或許是那人在逃跑途中,從第三層平台摔了下來,這銘牌被當地老百姓撿到了呢?”


    敏敏道。


    “這不可能。”


    呂競男道:“假如巴桑他們抵達的是第三層平台的話,從第三層平台掉下去,會直接掉在海裏。”


    嶽陽道:“也就是說,巴桑大哥那位同伴,隻有自己逃到……這一種可能。”


    卓木強巴等人麵麵相覷,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從狼群中逃出來,確實是一件奇事。


    巴桑自己也道:“我知道,還有一些最重要的地方我沒能想起,我為什麽能活下來,我又是怎麽逃出來的,或許,能解釋他逃出去的原因。”


    在巴桑的心中,還深藏著一些疑惑,在他自己的記憶片斷裏,有好幾處都是隊友人數急劇減少,可他卻想不起來那些隊友是在哪裏失蹤的……巴桑隻零星記得,一開始他們並不是走原路返迴的,在狼群的逼迫下他們似乎去了某個地方。


    每次想到那個地方,巴桑唯一的記憶就是如同幹涸的血跡的顏色築成的牆,無數白生生的人的手臂從牆縫裏伸出來,那些手臂揮舞著、扭動著,除此之外,巴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可是如今,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之所以如此抗拒自己再前進,有很大的原因,正是那個地方!


    還有西米。


    “西米!是你!你究竟做了什麽!……隊長……我,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是你把它們引來的!我們被你害死啦!……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我會被它們吃掉的……我……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變成那樣,我……我不想去那個地方!”


    在這段對話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自己對西米那種刻骨銘心的恨緣何而來?


    嶽陽道:“依我看來,真正關鍵的地方,應該是察瓦龍迴來時說的那些話。”


    敏敏道:“可惜巴桑大哥當時沒有聽清。”


    亞拉法師道:“還有一件事很奇怪,那些狼,它們為什麽不吃掉那些屍體?


    真的隻是為了令巴桑他們驚慌和恐懼嗎?”


    大家想了想,嶽陽道:“或許是上戈巴族人的命令。”


    亞拉法師馬上道:“奇怪的地方就在此處,在整個過程中,巴桑他們沒有遇到一個上戈巴族人。


    是這樣嗎?


    巴桑。


    在你的記憶中,可有遇到除你們之外的人?”


    “沒有。”


    巴桑肯定地搖頭。


    突然,一個聲音跳入記憶中:“那是什麽?


    那是人嗎?”


    好像是隊長的聲音,接著又有無數人絕望地叫喊起來:“不!不!我要迴去!我要迴去!”


    在那絕望的喊聲中,巴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是了,自己也在叫喊的人群裏,他漸漸將聲音與“那個地方”聯係了起來,赤色的牆、白生生的手臂,記憶猛地掐斷了,巴桑痛苦地用手撐著額頭。


    敏敏又問道:“那麽,巴桑大哥以前提起見到戈巴族人那次……”


    “那是第二次,我們後來,還去了好多次,我們……隻見過那一個戈巴族人。”


    巴桑迴答道。


    刹那間,他將那個戈巴族人的麵容表情和察瓦龍聯係在了一起,是了,一樣的驚恐,一樣的懼怕,那種在絕望中透出的戰栗,那個戈巴族人,難道也看到了什麽嗎?


    巴桑趕緊將這一信息告訴大家。


    亞拉法師皺眉道:“不可能啊,如果是戈巴族人的話,至少不應該受到狼的傷害,除非……”


    嶽陽道:“除非那些狼,已經失控了!”


    亞拉法師兀自搖頭。


    巴桑反複考慮之後,還是決定警告大家,他道:“前麵有個地方,很恐怖,真正摧毀我們精神意誌的,不是那些狼的襲殺和同伴的屍體,而是在那個地方,很多人都陷入了絕望,我想……我也是。”


    嶽陽急切地問道:“那個地方?


    是哪個地方?


    那裏有什麽?”


    許久,巴桑才無奈地答道:“我,我記不起來了。”


    看著巴桑頹喪的表情,卓木強巴安慰道:“不要強迫自己,想不起來就算了,不管前麵有什麽,都難不倒我們。”


    他迴過頭來,看著茫茫霧原,一拉肩上背包,無畏道:“我們繼續走吧。”


    盡管亞拉法師推算,要遭遇狼群還得有十來天時間,可是聽完巴桑的迴憶之後,每個人多少都有些擔憂,那樣的狼,那樣的狼群,是他們能對付得了的嗎?


    而且,如果安吉姆迪烏所言不差,巴桑他們抵達第三層平台的時候,上戈巴族人還是各有各的領地,中間有可以通行的緩衝帶。


    現在整個上戈巴族已經有了共同的王,被統一起來了,他們將要麵對的,又會是怎樣的情況呢?


    第二天,氣溫更低,霧更濃了,可見度不足三十米,而那些散落的巨石間,偶爾也能看到耐寒的植物,樹不高大,可是立在霧裏,鬼影憧憧的樣子,反讓人提心吊膽。


    就在大家略感疲憊,卓木強巴提出大家休息一下,嶽陽說前麵那棵樹看起來還比較高大,過去靠一靠時,那棵樹卻橫著移了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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