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忍不住提醒陸長誌道:“爸,開始晚飯吧,我餓了。”


    陸長誌笑了笑,點頭後然後說道:“開始吧,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


    顧昕晨這下有些拘謹了,一家人。這個概念聽起來還是有些奇怪。


    陸一陽並不在意他說了些什麽。既然曾許毅已經來京北了,那蘇曉沐,你一個人在平南了吧。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平南,也是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嘛!


    今天的晚飯真的是很愉快的晚上呢。


    蘇曉沐迴到曾許毅的家之後,一個人躺在沙發上。竟然有點孤寂了。想想和曾許毅複原的時間還不過一星期呢,竟然覺得這一星期過得那麽久了。


    他家裏這邊的外部走廊看平南一中真的是一個絕佳位置。和在京北的家一樣,可以輕易看到外部風景。


    她以前還質疑她選擇這些公寓的正確性,現在看來,果真比她有想法許多。她這兩年在sl裏麵做的策劃,現在想起來竟然力不從心了。像是突然喪失了許多技能。


    趙雙穎依舊在實習,好像從她畢業開始,小穎就一直在實習呢。突然想到18歲,高三的夏天。她說要送小穎一套醫學教程的。後來,過了太久,忘掉了。


    就是這樣,在時光裏不知道什麽會被忘掉,什麽又會被突然想起。


    短暫的瞬間,漫長的永遠。


    兒時那些所有,如果不能雲淡風輕,如果,也變成了別人感情裏的難題,隻能在多年之後深深鞠下一躬,輕輕地說一聲抱歉。


    心裏潛伏的深淵,似乎在這幾天內被曾許毅粉碎掉了。不是因為,永遠不會愛陸一陽。也許,隻是因為自己心裏從未和曾許毅告別過。那些言語說出來的,被時間風化了。重逢後又燃燒起來。盡管壓抑。


    也試想過會和陸一陽這樣走下去的。可是。終究發現。愛情,也許隻是因為寂寞,需要找一個人來愛,即使沒有結局。


    她終究沒能熬過自己那份抵製,拒絕。曾許毅受傷了,她就會很想奮不顧身去幫他。因為他在她的青春時光裏占據的位置太過重要,溫暖太過濃烈,以至於多年後再沒感覺到那種更強烈的讓她脫離陰影的感覺。緣分叵測,無法預知。但是曾許毅的存在,確實是一個警醒。


    時光始終超乎了她的想象。將心置於時光前,置於時光後。提前接受喜悅或是打擊,或者在最後才選擇承受累積下來的痛,都是要遵循時光的原則的。


    時光會像一記封印,封住那些過往。唯有主角,將刻骨銘心的東西刻在腦袋裏,然後任由別人將過往在時光的飛速前行下,設下黑色的背景。遺忘在暗裏。


    窗外的風景,繁星點點。夏日的星光裏,載著許許多多的夢。會夢見騎著旋轉木馬的自己,在所有的美滿裏走向未來。哪怕知道不會一帆風順。


    既然永遠這個詞,讓我們迷茫,那就一定要做想做的事,擁有著無限勇氣。


    正在沙發上發呆,思緒亂飛的時候,發現一個人安靜待著竟然也不會想要鬧著給曾許毅打電話。畢竟。一個人待了那麽多年,孤寂什麽的已經太能忍耐了。


    手機屏幕在夜的微黑裏閃爍著。


    接起電話。


    “喂——”


    “怎麽聽起來這麽疲倦?吃晚飯了嗎?”曾許毅柔聲問道。


    “沒呢,有些困了就躺沙發上了。”


    “我不在就這麽沒精神了?”


    “你說什麽呢?就隻是困了而已啊。”她隱隱覺得口水戰又要開始了。


    “這麽不誠實,聽到我聲音都不能激動一下?早上出門還那麽激動地要送我去機場,晚上就竟然對我這麽冷淡?”他故意用不滿的語調說著。


    “哪有啊?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還要辦事不累嗎?早點休息吧。”蘇曉沐真的有些疲倦了,望著窗外微微發亮的小城鎮的夜景,竟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哇,大嘴貓——”


    “真的大嗎?”被這新稱唿給刺激到了,蘇曉沐的睡意又減去了一些。


    “比較大。”


    蘇曉沐聽他這迴答,深感在睡意襲來的條件下腦子的遲鈍,什麽毒舌的話都想不出來,於是她隻能默默地哭喪著臉說一句:“小狐狸,我討厭你。”


    曾許毅沉默了半晌,然後幽幽地說了一句:“蘇小妖,你皮厚了。”


    “哦。”她應了一聲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曾許毅輕笑出聲來:“睡吧,晚安。”


    “安。”她揉了揉惺忪的眼,屏幕的光刺得眼睛有些疼了。


    曾許毅盯著顯示通話結束的屏幕,無聲地笑了笑。明天就迴來了,誰讓你敢隨便討厭我?讓你知道你未來老公的辦事效率有多高。


    關於所有sl信譽受損的問題,他做的努力,隻是想彌補那些所謂的愧疚。雖然被壓抑,卻也是恩惠。


    雖然傷口被肆意展覽,但是因為在寒風中凜冽久了失去感覺,已經麻木,無所謂痛不痛。任何東西都可以被替代。虛位的經理身份,空殼般的四年的國外生活。最糟糕的是無力自拔。還好,記憶這樣的信念將我從黑暗裏拔出來。


    我相信我愛你,依然,始終,永遠。


    即使永遠這個詞沒有盡頭,但是勇氣會支持我們一路走下去。


    明天。


    陸一陽在床上輾轉了一晚上。


    明天。


    你的發美麗而哀愁,就像你的靈魂。無法釋懷的東西,交給時間也無效了。


    蘇曉沐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竟然一覺迴到了小時候。


    老梧桐依舊搖曳著風姿,好像隻有她是不朽的。那麽多的青春血液灌溉了她年年月月的軀體。而南方的夏季,並沒有想象中暴雨淋漓,傾瀉而下的快感。老梧桐是所有校園故事第一站的忠實見證者。她將那隱藏心事的本領全部化成茂密的葉,繁衍生息,遮陽避雨。


    每個人都需要一點溫暖,哪怕隻是一點點自以為是,一廂情願的紀念。也許老梧桐便給了那些獨自在黑暗裏孤寂的人以機會。


    她夢見自己又迴到了那個地方,陽光在茂密葉子的縫隙中漏下光影。


    老梧桐見證著無數青春的男男女女在夜的無聲微語裏,在她高傲華麗的裙擺下,彷徨,迷離,掙紮,分分合合,朦朧幻境。每一個章節都被記憶在她枯黃飄飛零落成泥的落葉裏,肥沃她綿延不息的土壤,繁衍出無盡茂密的足夠掩藏所有人心事的綠葉,等待著一批又一批即將注入校園的新鮮血液。


    她好像又變成了年幼的自己,蹲在榕樹腳下,看著那個逆光的少年走向她。光亮裏,隻剩下簡單的輪廓。幹淨,明媚,如同雨後天晴的藍色天空。


    蘇曉沐,把這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抓住吧。


    闊別重逢,迴到兒時。夢裏,幻想裏才會出現的場景,重新迴到身邊,怎麽還會去猶豫呢?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揚起了怎樣的嘴角,又如何眉頭緊鎖,縮成一團。夏日夜的微涼,隻如天階夜色涼如水裏描述的那樣美好。


    陸一陽是長久的過客,在和分開的那幾年,以為曾許毅會是一輩子的過客的。這些未知,是未來設計的玄妙。三個人,雖然有著三角形的穩定性,但若同時出現,必定有一者受傷或者三者皆傷。


    一個女子在寂寞的時候也許就是這樣不堪一擊。


    我那時,是寂寞了吧。陸一陽。


    也許那時候,我的心裏寂寞太深,就算有一個陌生人出現,我也會想要跟他說,帶我走吧,天涯海角。


    我聽見自己的身體裏麵刮著狂風,她在我的五髒六腑裏瘋狂地唿嘯著,穿透了所有的實體。興許,歲月化作了一把刀,將沉澱的痛化成那聲巨響,在我體內爆炸了。於是,在我祈求著哪怕一個陌生人可以帶著我遠離那些恐懼的時候,你出現了。那麽恰到好處的出現,將我的寂寞再次埋在了火山灰掩埋的城鎮下,凝結著,卻不會輕易複原。


    可是隻如地殼運動有著她持續不斷的無周期運動般,終於那些被時光掩埋的城鎮還是被挖掘開來,暴露在這多年以前才感觸到的天日下。躲藏不住了,還原了,就不是被掩埋的我了。


    抱歉。知道這個詞太輕,做不了任何彌補,但是,能做的,隻有這些了。就算不接受也沒關係,隻能在夢裏輕輕喊著這句話,希望月光能把這些托付在你的夢裏。


    也把我當過客吧。


    天色微亮的時候,她睜眼醒來。朝陽的光還那麽明顯,興許是亮著魚肚白再給沉睡中的人們最後一點準備就緒的機會。


    昨天晚上她並未拉上窗簾,因而清晨帶著夏日濕氣的光隨著那窗傾瀉進來的時候,她就敏感地感觸到了那層來自世界的善意。光亮,就是光明。


    洗漱好了,吃了簡單的麵包牛奶早餐,開始一整天精神充沛的生活。


    她站在走廊上看著那些在校園裏或是疾行或是三兩成群像是在吟詩作賦其實不過忙中偷閑八卦生活的學生們。多年前的自己,也是這些人群中的小小一份子。


    日日夜夜,現在工作了一整天的話就會早早躺在床上不想動彈,不知道高中那時候早起晚睡如何堅持了那麽久。說是為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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