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沐霎時有些沉默。


    “沒有。從沒有失去過。”她忽然堅定地說道。


    他揚起頭朝她微笑,背後的清晨的陽光,很美,勾出他精致的輪廓。


    “少爺,已經確定他們一起迴到平南了。昨天的機票,現在應該已經到達。”


    “知道了,去準備吧。”


    “是。”


    陸一陽掛掉電話後,嘴角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像是夾雜著複仇的快感。


    房門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他開門。


    顧昕晨微笑著給他端了早餐。


    出於禮貌,他隻是接過來,卻並未讓她進房間。她也並不探求著知道房間裏有什麽,懂得他的意思所以也不多糾纏。


    “謝謝。”陸一陽隻是輕微拉動了一下麵部的肌肉,好讓顧昕晨的滿臉笑容不那麽孤單。


    “不客氣。”她也隻是簡單地迴應著。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座位突破口的問題問她,所以隻是簡單地這樣迴答就好。隻當做,是普通夫婦會做的一切日常。


    陸一陽在看到她下樓之後便關上了房門。並不是有多拒絕。隻是心裏,從來沒為她激動忐忑過一分半秒。所以,便是不可能擁有愛情的吧。既然不可能,相敬如賓就好。沒有誤會,沒有傷痛。


    父親剝奪了他的自由,可是他怎麽會將自己束縛在這間房子裏呢?兒時被束縛在醫院裏,被消毒水的味道陪伴一整個童年的痛苦,他又怎麽會繼續忍受。


    關於報複這一部分,他策劃地並沒有多麽詳細,隻是覺得,該製造讓他們兩個都痛苦的破壞,這樣才能加倍他們彼此的痛。除了自己的痛。也為對方承受幾分吧,好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多相愛。到底什麽承諾可以天長地久。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硬要給這些恨加一個理由。也許我隻能告訴你,是我不該愛慘了你。


    曾許毅和蘇曉沐出現在校門外的奶茶店。奶茶店這麽多年過去了像是被翻新了好幾遍。仿瓷牆麵比以前純淨的木質牆麵增添了更多優雅。室內擺放著眾多的龍舌蘭,像是在消滅潛在的甲醛物質。其實蘇曉沐一點都沒感受到什麽異味,相比六七年前,今天坐在這裏的感覺,竟如同成熟的人坐在成熟的空間裏了。


    也許,是身邊,有成熟的人陪伴著。


    他將攪拌了好幾分鍾依舊盤旋著上升的霧氣的卡布奇諾遞到她麵前。


    然後盯著她:“我才不會相信你不愛喝了。”


    她無語地看著他:“我們不是來吃早飯的嗎?飯呢?”


    “你不是說養我嗎?飯你買。咖啡是我賞你的。”


    “切。”她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那口用勺子舀起的咖啡遞到他嘴邊:“小二,上菜了。”她右手保持著喂他的姿勢,左手竟然開始“振臂高唿”。


    “我不嫌你丟人。”


    要不是他穩穩地抓住她手腕。她一定被他這句話嗆地把勺子裏的咖啡灑向他的白色襯衣。


    於是她又想好了一個推脫罪責的好方法:“到學校來穿地那麽成熟幹嘛?怕誰不知道你是老男人呐?”


    他張大嘴將那勺子包在自己嘴裏,然後眼神示意她自己現在不方便說話了。


    蘇曉沐此刻以牙還牙道:“沒事。我不嫌棄你。”


    “你敢?”


    “活了這麽多年,有什麽不敢的?這不就跟老師們天天說教了這麽多年書什麽樣的學生沒見過一個道理嘛!那我們還當了這麽多年學生,什麽樣的老師沒見過呀!”蘇曉沐邊說著邊想從他嘴裏把勺子給抽出來。


    誰料那貨還用牙齒使上勁兒了,蘇曉沐還真怕太使勁兒把他幾顆牙給弄掉有損他英俊相貌了。


    她瞪著他:“真沒發現你還有這等嗜好。”


    “那是。不在我老婆麵前撒會兒嬌,誰還能給我這機會?”他咧嘴一笑,示意蘇曉沐可以拿走勺子了。


    蘇曉沐終於從他嘴裏抽出了勺子,然後繼續攪拌著自己的卡布奇諾。


    窗外塵土輕揚,和很多年前和好的那個下午一模一樣。


    那個周末。一切如初。多年以後,也一樣。變化的隻有風景,沒有容貌。


    蘇曉沐不再說話,專注於攪拌這個機械動作。


    “不怕我口水嗎?”曾許毅隨著她的視線也望向窗外,不過是微揚的塵罷了。


    “怕什麽?”她疑惑地問著他。


    曾許毅不知道她是不想迴答還是真的依舊純潔裏帶著幾分傻氣,盯著她一字一頓道:“幾天之前我要是這樣做,你會不會扇我?”


    “你認為隻是扇?”蘇曉沐心裏其實在偷笑,麵上卻裝出一臉嚴肅,還故意加重了語調。


    “呀——”曾許毅若有所思地感歎了一聲,然後搖搖頭:“我現在真是又心疼又心痛啊!你不會是在同情我吧?”


    “同情?你混成這等水平的還敢博同情,是不是太多年沒人抽你你皮癢得慌?”


    “哇塞,沒想到我老婆現在說話這麽一陣見血,簡直字字珠璣!”


    “你少油嘴滑舌的,不然我以後可不隨便崇拜你了。”蘇曉沐瞥了他一眼繼續看向窗外。很喜歡靠窗的位置,掩藏不住隱藏的東西。哪怕隻是輕揚的一粒塵。


    “你還崇拜過我?這話我聽著高興。我以後會擺出讓你崇拜的樣子的。”


    蘇曉沐微張著嘴看麵前這個一身正裝的人:“我們以後就互相暴露本性好了。省得——”


    “省得婚後一下子接受不了引發糾紛。”


    蘇曉沐又瞟了他一眼:“怎麽地?引發糾紛怎麽地?你還敢不讓著我嗎?”


    “恩——恩——”他清了清嗓子:“這個我該怎麽對你說呢?”


    “這麽看來我們還是不夠熟嘛,認識那麽多年不也是白搭嗎?就各自的本性來說,我看咱兩也就剛認識而已。”蘇曉沐朝他調皮地搖搖頭,一副很期待他的反擊的樣子。


    “你這就想否認關係了?看來我今天非得讓你知道我本性,讓你也好好崇拜我一點了。”


    蘇曉沐一見他這種樣子立馬神經反彈地問道:“你想幹嘛?”順帶瞪著他。


    “你別老瞪我,眼睛這麽大,怪嚇人的。”


    蘇曉沐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已經衝出了門外,知道這家夥不會放過她的,與其在這種優雅的公共場合丟臉,不如一會兒在其他地方等他來收拾好了。好歹,他一時半會兒還追不上來,畢竟,還要結賬嘛!哈哈哈哈。


    仰天長嘯出門去啊。當時學這首詩還笑話李白瘋了,現在自己名副其實地步了詩仙的後塵啊。步後塵?這成語實在用地有些?怎麽用另一個成語來形容來著?


    蘇曉沐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徹底的女神經病了。


    現在還得先琢磨著躲哪兒去,腦子裏突然驚恐的蹦出好多年前,他嘴角輕揚裏噴出的一句話,我有線人。


    jesus。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躲去蘑菇亭。畢竟,夏之繁盛,還是能夠隱藏一些東西的。


    曾許毅結賬時候就知道蘇曉沐跑去哪裏了,這可是她告訴他,靠窗的位置是最能揭露潛伏的。蘇曉沐,你這個小笨蛋。


    所以他也毫不猶豫地跑去了那地方。


    蘇小妖,別躲了,我看見你了。


    蘇曉沐就是憋著不說話,蘑菇亭的樣子改變了一些,但是繁盛的樣子,隻如老梧桐一樣,疲倦著老去,卻永遠給人以生機勃勃的樣子。仿佛,她是永生的。迎來一批批新鮮血液,送走一批批留戀的人。


    懷念這種東西,一個人單獨思考隻會變成別人眼裏的孤芳自賞,如果有人對比著來看,卻突然變得無限珍貴,也因而覺得不可缺少了。


    至於為何愛會成為往事這種問題,他已經堅信不會再出現他心裏。一個人,在不見的五六年裏,還讓他惦記到如此程度的話,那不如用一生去記住了。這樣的人,在他這一輩子裏,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蘇曉沐,你終於從原先的不可缺少變成我人生的第一無二了。


    出來。


    還是沒人答應他。


    我數到三。


    他現在已經悠閑地坐在柱子旁邊的圍欄上了,找著還費事,這樣數數才最能揪出心虛的人了。陽光從茂密藤蔓中偶爾的稀疏裏撒下光影,在他臉上點點跳躍。


    一。


    他頓了頓還故意仰著頭朝頭頂太陽的方向望了望,一副完全隨意的樣子。


    二。


    其實他早就知道蘇曉沐的方向,這不都一路裝著落後她很多的樣子麽,好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智商的。既然不方便揭露,就坐在一個她比較容易見到他麵部表情的方向好了。那就是她的八點鍾方向。


    二點五。


    蘇曉沐聽到他數這幾個數可不想搭理他,倒是很想知道自己不答應他要幹嘛呢?不承認怎麽地?來找啊,哈哈哈。


    二點九九。


    二點九九九。


    二點九九九九。


    曾許毅頓了幾下數著,蘇曉沐還沒現身。他這下可忍不了這頑皮的小姑娘了。


    小時候還就動動嘴皮子,那時候腦子裏可沒什麽成形的邪惡想法。頂多拉個手啊什麽的,那還得冒著被廣大校友舉報校長的危險。現在,蘇曉沐,你完全忘了我是個正常男人吧?還是個被你挑逗了無數次獸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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