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也並非所有都如他人豔羨般順風順水。雖說三角形是最穩固的關係,可是那樣隻限於沒有感情的實體結構,並不滿足人類的感性需求。三個人,存在一個異性,相互聯係,也必定相互傷害。如同石頭剪刀布這樣,相生相克。


    年少時隻想過與曾許毅在永遠年輕裏一起走向老去的時光,而陸一陽在過客匆匆中最後消失無蹤,這是時光留下的結局。可她沒料到曾許毅和陸一陽這樣的關係。好像在長大之後並不全因為她。


    也許,小時候就不全為她。可她從沒看懂過。也許,她是有著敏銳的直覺,可是總在某些事的反應上慢好幾拍。


    她現在對陸一陽的態度,很過分嗎?


    長大後的自己,將三角形的關係改變,漸漸想和陸一陽一起老去,而給曾許毅留下無盡的痛,獨自消失在人海嗎?她終究不是什麽都能戰勝的,她雖堅強,卻也被無情的現實打敗。


    她太念舊,所以她注定無法對陸一陽完全公平。她對他的愛,從一開始就滿是私心,而這私心,不過是為了給另一個人強烈的刺激報複。


    她一直想要刪除一部分記憶,製造能隨時刪除記憶的大腦芯片。


    腦子裏交錯的兩個人的記憶總會讓她痛苦不堪,就算她已決定會遠離他們,不再相見。


    她最期望的,還是和樂地說再見。也許那將是永恆的奢望。


    而因為這種奢望,她竟然迴想起那天掉進泳池裏他的眼神。


    好像他曾經質疑過報複過她的眼神。


    顧昕晨晚上睡覺的時候竟然被陸一陽的夢中囈語給驚醒了。空寂裏,飄揚的喃喃的傷感的語調。


    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地迴到他身邊嗎?我算什麽?


    他夢裏的蘇曉沐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兩個人都布滿血絲。就這樣僵持著,沒有迴答。隻有他的詢問漸漸冰凍在這空靈黑暗裏。


    顧昕晨握著他的手,將臉頰輕輕貼在他的手背上。


    蘇曉沐此時竟也想著陸一陽那冰冷的眼神而開始雙眼泛紅了,眼睛似乎腫澀了一晚上,現在有些睜不開了。從陸一陽家迴來的那天,她隻覺得自己好疲倦,不想說話。隻任由命運去擺布好了。無畏地掙紮著些什麽呢?


    心都支離破碎了。


    即使自己不愛他。也不允許他擁有別人嗎?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可笑?自己都要驚歎自己的可悲。


    她以為陸一陽是愛自己的,終於相信他是愛自己的,也終於相信自己是愛他的,願意為了他磨合自己的性格,什麽事情不管對錯在誰,吵架了她願意主動找他和解。可結果呢?


    即使他現在厭惡著她,也不需要轉身就和另一個人訂婚吧?難道在他們相愛著的時候,他就有另外一個人在身邊了嗎?所以這結果,還是一場騙局。有另一個女人的時候,還和我說什麽天長地久的喜歡。天長地久是那麽廉價的一個詞。誰都可以輕易說出口的吧。


    想到這裏,愈發覺得自己可悲了。不禁眼眶開始濕潤起來。剛剛還在幹澀著的。這勁兒一上來讓她鼻子發酸了。就像自己不是主動離開而是被驅逐出去了一般。


    雖然最美的劇本也有最後一頁,可是我不是猴,拜托你們不要耍我。雖然,我那麽任性,還貪求著你們的包容。可是,誰不希望離開的時候留給你們的最後印象是絕美的笑容,而不是狼狽的背影呢?


    她想著便掙紮著起身。還是走吧。


    若無其事也許就是。最狠的報複。她憑什麽認為他會一直愛著她呢?用什麽樣的理由?分手時的一巴掌還是不辭而別的愧疚?


    走之前,去醫院秘密探望一下陸伯伯。隻當做,是彌補在和陸一陽在一起時未盡到的孝道。至於曾許毅,還是不聽他的好了。無論結局。三角形的穩定結構已經壞了很多年。修複不了了。


    她不是他的玩偶,在廢棄多年後重新拾起,還把自己當做是她的主人。她已經不是他的奴隸,不需要臣服。


    曾許毅此時已經在飛往紐約的飛機上了。


    他的衝動雖然給了他可能招致家庭再次分別的代價,可他心裏的念想是,越是衝動越能換到感動。哪怕這短暫的愉快感動後他會撲空一切。有夢的時候就該預留著下一個夢,直到,生離死別不會再在心裏留下任何陣痛。不管你的心現在怎樣,至少,我會感謝你昨天陪著我的“公開戀情”的荒謬玩笑。


    我的執著,不過印證著一句話。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你的念舊,永遠是我愛你的理由。


    即使,我們擁有的,多不過付出的一切。許是曾經擁有太多不懂珍惜為何滋味,因而顯出今日的留戀追求竟是如此矜貴。


    紐約太過繁華,曾經他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唯有時而去到加拿大,感受到有母親在的地方才會有些微溫暖。


    如果他自己能夠選擇,他更願意在美國的荒原地帶,開著極速賽車,飛快穿梭在馬路上。極速或者死亡,也沒有什麽舍不得的。因為心底有人,所以暗裏一直有光。


    如同蘇曉沐這樣的存在,她的善,本身極為柔弱卻不可征服。


    為什麽年幼時便如罌粟深入他的骨髓,正是因為她這種柔弱的善給了他無數次糾結認錯的機會。他良心裏的東西,從根本上來說都是她拯救的。因而他的靈魂依附著他的救贖。在分別的這幾年,他靠的更是那些因為蘇曉沐而執著的信念才獲得的新生。他們的分手更大程度上不是因為她認為她父親的事和他家有關係,而是他在從不挽留之後的不辭而別,抹殺所有可能性。


    因愛生恨。


    很正常。


    我們都不是普度者,願意聆聽眾生苦難。每一個人卑微地存在這世間也不過因為有著一絲信念。那信念貫穿靈魂,因而也如罌粟般蝕骨攀附了。


    當他開著驅返著人生的列車想要追逐他們年少的承諾,他喪失了某些機會卻絕不是所有。


    至少他覺得,在她和陸一陽是正式的情侶關係時,他還能得到她的再一次擁抱,這就證明他們的答案不會隻是簡單的陌路朋友。你不會再恨我,你一定也嚐到報複的滋味如此難過。以為是讓別人痛苦,卻是為自己徒增負荷。


    我們的交集愛恨,不是蕩氣迴腸,卻也許印證著一句,蕩氣迴腸是為了,最美的平凡。


    我已經做好所有的準備,迎接即將來到的風霜刀劍。蘇曉沐,你一定要等我,等我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把年幼的承諾帶迴你身邊。


    因為我很清醒地意識到,我們擁有的,多不過付出的一切。既然如此,我會多付出千百倍去換取這不管多少的擁有。


    蘇曉沐出現在陸長誌的病房門口時,不過早晨七點。她正欲敲門卻聽到裏麵輕微的聲音。原本這貴賓房隔音效果是不錯的,隻是這突生的對話讓這個樓層的寂靜裏也要添上幾分迴音。


    似乎是為了保護陸長誌的病情不被外泄因此秘密安排的一間病房,平時並沒有人來往。蘇曉沐上次是因為被強硬帶走才突然摸清了這個位置。不知為什麽突發情況時對地形的感應能力特別強。


    所以她就靜靜地站在門口聽裏麵輕微的弱弱地飄揚出來的聲音。好像是伊寧姐。她也挺辛苦的,照顧董事長還要扛著公司的事。不過,董事長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轉了。


    “爸,今天好些了吧?”


    “有什麽好不好的,一把老骨頭了也沒兒女在身邊,什麽時候駕鶴西遊也罷了。”


    “爸——我和一陽不是一直陪著你嗎?”


    “陸一陽?那個混小子也配得上做我的兒子?”


    “怎麽就不是了?昨天你突然病倒他就心急如焚地跑來了醫院。”


    “我病倒是因為誰?不成器的東西。”


    “爸,一陽也很努力的,您不要再把那麽多偏見隻指向他一個人了。給他一些機會吧。”


    “他就不知道機會是什麽!”


    “那您能告訴我為什麽那麽願意幫曾許毅嗎?是因為?——”陸伊寧突然停頓著沒問出口了。


    “我不把他當外人——”


    “不當外人?如果一陽沒被爆出是繼承人的事難道您會把公司給曾許毅嗎?”陸伊寧霎時也難以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恩。”


    病房裏霎時沉默了。


    陸伊寧在糾結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問出口了:“他是我和一陽同父異母的兄弟嗎?”感覺在父親麵前問出這話頭皮發緊,做好千萬種被罵的準備了。可是這問題讓她腦袋糾結了多天而不得痛快了。


    陸長誌猶豫了一會兒:“不是。”


    陸伊寧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可是陸長誌似乎突然打開了話匣子:“曾許毅的母親是我的原配妻子。”


    “我知道。您說過。”


    蘇曉沐在門外睜大了眼睛,帶著些微顫抖。


    “他母親和我離婚後,我很傷心。就像一陽和蘇曉沐最初在一起時我雖略微反感但並未幹涉。這些情感都是不知所起的。可我沒想到這小子比當年的我執著很多倍。許是他金窩住慣了,不知道什麽叫肩負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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