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爸爸的死確實和自己家沒有什麽關係,但是起訴的那些東西,確實深深傷害到她了。無論如何,已經逝去的人,對親人來說已經是極致的懲罰,無需就曾經那些幾乎已經被公眾接受的錯誤再去傷害她一次。可是,隻是因為自己車禍時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撥向蘇曉沐的,爸爸就要這樣殘忍地上訴,抓住曉沐爸爸那些利用職權小小謀私利的漏洞上訴。已經死去的人,上訴將他的死由因公殉職的美譽變成了貪贓枉法的罵名。曾許毅心裏很清楚,這些罵名,不該是她爸爸一個人承受的。至少,自己的父親也算是有份的。


    可是他多麽自私,他不能改變,所以接受了。即使那是傷害她的某些東西,他接受了。那時的他,覺得自己對父親的些微包庇根本就不是包庇,隻是維護一個家庭罷了。有關聯,不需要所有的都有關聯。


    所以他受到懲罰了。她知道了,她向他提出分手,而他隻能啞口無言。


    這是我們彼此欠下的青春,欠了太多,累積成恆久的傷痛了。


    是歡樂與疼痛無法抵消的傷痛。


    所以我開始明白,我不能向你要求很多,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隻是在等那麽久一天,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蘇曉沐,我孤單地太久了。


    總部的財務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


    頻繁的審計程序讓公司內部員工開始惶恐起來。做的風生水起的大企業瞬間被一個叫做危機的詞給籠上陰霾。因為總部的財務不透明引發質疑狀況,各分公司也開始風聲鶴唳。


    就蘇曉沐從去京北展示策劃迴來的這兩個星期內。公司高層的審計已經將各地分公司的財務狀況仔細查了好幾遍。在此之前,內部審計最多一年查上兩次,也為了審計局來查時可以簡化審計程序。現在卻連原因都不知道就要查上多次。繁瑣的各項財務狀況本身就是大問題,審計一次就需要耗費上兩個星期。


    蘇曉沐又恢複了策劃主管兼陸一陽助理的身份。她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是對這突生的財務危機流言有些難以置信。superlife是上市百貨,財務一直很透明,怎麽會突生總部財務不透明這一說法呢?


    她看到的隻是陸一陽越發躁動起來。盡管他在她麵前還是保持著淡靜的樣子,他和他多年前的頑劣模樣已經大不相同,但是她還是能輕易辨別出那種潛藏的不沉穩。時間過地再久,她再習慣他,她還是能感覺出來。


    他總是試圖不讓她看到那些財務相關的材料,似乎害怕以蘇曉沐的聰明才智足夠準確推斷出什麽讓他更加害怕的東西。但是蘇曉沐也不是活在封閉世界裏的人,陸一陽刻意避免這些也總還是有很多話會不自覺的傳到蘇曉沐的耳裏。


    而這些和當初在校園裏飛速流竄的流言蜚語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蘇曉沐覺得自己在大學時代才算得上是活在與自己無關的流言世界裏,然後自己得出一個稍顯荒謬的結論。沒有帥哥與戀愛的地方。是沒有流言的。男生嘴裏噴出來的那些都不叫流言。那叫判斷事實。


    因為某些話司空見慣。比如說女生喜歡稍帥一點的就被叫做花癡,而男生卻可以自在顯擺自己不斷成為人上人的審美能力。蘇曉沐對這個一度很無語,鑒於這個。覺得眾多愛情忽然失去了亮點。


    蘇曉沐偶爾會稍微地調侃一下陸一陽,比如說把端給他的咖啡弄得奇苦又或者把他即將要看的文件偷走其中幾頁。蘇曉沐知道他在看些什麽,但是她並不太想打擾他,隻想小小地捉弄他。這樣她每次從外窗抬頭看到的就不是他雙眉緊鎖一聲不吭一整天的表情了,她會把他一瞬間的扭曲表情或者突然失控笑起來的邪惡樣子照下來,再給他看的時候,他又會再笑一次。


    蘇曉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這樣想看他笑,也許是覺得他們的笑離她都太久遠了。久遠地隻如從從待了十幾年的黑暗房屋裏見到了從未謀麵的太陽,炙熱的光隻給她留下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見什麽歡欣悲苦。而很久以前帶給她陽光也撒給她雨露的人。無一是當初簡單的樣子。她也許,是有些懷念。


    也許,她對現在的陸一陽,不隻是感激。


    有可能,她也是喜歡他的呢。


    可能嗎?


    蘇曉沐看到他的笑,會把這個疑問再用鉛筆描上幾層輪廓。然後又擦去,潔淨的橡皮染上炭黑,迴不去最初潔白無瑕的樣子。


    她想象過自己會和陸一陽在一起的樣子。


    很久之前,在她還深深喜歡著曾許毅的時候。


    她想象過那些刺激的東西,她的內心有一種隱藏的叛逆,她一直抑製地很好。她覺得陸一陽會帥酷地叼著一根煙,然後穿著帶著淡淡煙草味的白襯衣,踩著人字拖單腳撐地轉過頭看一眼攬著他腰間的女生。嫋嫋的煙霧從他的薄唇裏飄出,癢癢地襲擊了她裸露的嗅覺。火辣的女生長發即刻飛揚起來,緊貼他勁瘦的背,被風吹地鼓起來的襯衣在女生溫柔的依靠下鬆散了空氣分子的密度。那種淡淡的邪惡的味道,蘇曉沐迷戀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故事聽地太多,對那樣的男主角有種奇異的渴望。


    但是現實裏,看到曾許毅,她覺得那樣才該是自己所需要的陪伴。幹淨,溫暖,明媚。似乎所有美好的詞用在他身上都不足為過。他也的確不負眾望地擁有著所有與優秀掛鉤的東西。


    他似乎永遠象征著美好,與黑暗不著邊際。


    晨跑的時候,陸一陽跑到她身邊停下來,薄薄的霧迷離在四周。南方的冬天是濕冷的,花壇的沿上,受到霜凍的植物依然努力地呈現生機勃勃之態。欲墜的露珠在常青樹葉上順利地蒙騙了我們已習慣季節贈與我們的蕭條色彩。


    “停下來幹嘛?再慢就不能及格了你!”蘇曉沐蹲在花壇旁滿眼迷霧地仰頭看著微喘著氣停下來的人。


    “想協助班長指揮就過去啊,蹲在這兒幹嘛?跟個牢頭看著犯人改造似的。”邊說邊脫下厚重的外套搭在胳膊彎裏。


    “你管我這麽多幹嘛?”蘇曉沐看著他,有些沒好氣。然後又瞬間將自己這種心理歸結為姨媽期綜合症,脾氣暴躁易發怒。雖然因為姨媽來了蹲在這裏看大家跑步比較奇怪,但是因為體育中考將近,學校明文規定早操時間不能在教室逗留。鑒於女生姨媽前兩天身體狀況,班主任是批準女生一個月可以有兩天請假的。


    但是在整個初三都在繞學校跑圈,小部分逗留在花壇邊的時候,極少數在俯瞰角度真可謂萬綠叢中幾點紅。


    蘇曉沐是當天的值日班幹,一般情況自己姨媽來了沒啥大情況,但是這一次厲害地緊,不能領跑,隻好拜托曾許毅幫她代一次。這樣,基本上全班的衣服都交給她管了,跑著跑著跑熱了,就停下來把衣服塞給蘇曉沐,蘇曉沐有點端不住了隻好蹲下來,更甚者,想把他們的衣服齊刷刷地掛上“生機勃勃”的常青樹。


    誰知道這都快收操了,這貨還想讓她幫他拿衣服。不談這個,就他把自己誤解成跑操偷懶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曾許毅這一點,蘇曉沐就想直接奪過他的衣服掛上“雨露樹”。


    “蘇曉沐,你說你,拒絕我——”歎了口氣,發現那好像是上個學期的事情,再提的話也沒意思。“反正你就是覺得他是純淨的外表也純淨的心,我就是邪惡的外表也邪惡的心。我認了。”把衣服扔進她臂彎加膝蓋的衣服堆裏。走的時候還順便帶了句:“蹲著你血液循環也不行啊。”拋下一句話和一對邪惡魅惑的眼神。


    蘇曉沐那個中火中燒,說你不知道有大姨媽這迴事兒吧,還以為你邪惡的外表下還有點不算純潔應該叫做純真的東西,最後一句話完全暴露了邪惡的本性。


    蘇曉沐再轉念一想,好像也沒那麽邪惡。大姨媽,生物書上都學過了。他這樣閱女無數的,就算上課不聽講,課本白地可以畫畫,也該知道了。但是聽他說出來,就是覺得邪惡。恩,就是長得邪惡,思想也邪惡的那種。


    曾許毅第三次帶著同學們繞圈從她眼前劃過。蘇曉沐看到那個身影,永遠都是心頭一暖。他的衣服,她單獨放在了一支胳膊上。就算大家都看地很清楚,但她還是不禁這樣去做了。永遠都稍稍地將他和別人區分開,獨一無二不可融合的。


    雖然這半年的關係也確實沒之前那麽明朗,但那是不用言語就可以領悟的。能堅持過這最後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無論,是否已有人半途而廢,又是為誰半途而廢。從友情那裏逝去的一些可以短暫地從曾許毅這裏彌補迴來。就算看著也好,如你所說,隻要有你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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