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到學校上晚自習時,一進去就有一群人在抄作業。蘇曉沐對這種行為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向老師打小報告可不是她的作風,況且老師都懶得管,自己更是懶得趟渾水。初中時候收一下物理作業都會被罵地不算狗血噴頭也算遍體鱗傷了,即使平日裏她的學委口碑還算是不錯的。


    剛一坐下,就有人上來問她借作業了,蘇曉沐也沒多猶豫就遞了上去。遞的時候用餘光掃了一眼吳啟諾的方向,感覺怪怪的,隨即抽出一份數學專題卷子開始做起來。


    等人漸漸來齊的時候,天也漸漸黑了,教室的燈開始亮了,班主任的摩托聲又響起來,教室的假期玩樂討論聲,借作業聲漸漸安息。接下來便是班主任的長假感言,這個向來感人肺腑,大家都自顧自地抄著作業,他說完也就該抄完了。


    這樣的日子蘇曉沐也漸漸厭煩起來。


    國慶後的第一個星期總是讓人覺得特別漫長,收心階段總是痛苦難熬的。蘇曉沐也難逃這個惡性循環,就像坐飛機一樣有著倒不完的時差。然後形成的錯覺就是,自己應該一直活在倒時差之前的那個國度裏,這個最根源的國度已經淪為新國度的階下囚了。


    周一開始便無精打采地參加升國旗儀式,頭腦不清地上早自習,懶得去吃早飯。坐在教室裏昏昏欲睡,已處於似夢非夢狀態時,門衛室的來班上嚷嚷,12班的信,有信的同學到講台上來領。


    蘇曉沐覺得自己再怎麽冷靜也忍耐不了擾人清夢的惡行,但依舊像全身癱軟了一樣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懶得搭理那人。心裏還琢磨著誰會知道有自己的信啊,就算知道誰會那麽精確地算到自己的信是今天到啊,沒喇叭用嘴巴當喇叭你累不累啊!


    教室一共也沒幾個人,那人見沒啥反應,一眼看到坐在正中第二排的蘇曉沐兩步躥下講台,把幾封信放到她麵前,諂媚地說道:"嘿嘿,幫個忙!哈哈!"賊溜溜地看著蘇曉沐,又見蘇曉沐一臉煩躁躍躍欲"踹"的樣子,那人箭一般地躥出了教室。


    蘇曉沐朝門口愣了幾秒,心裏又想:這年頭誰還寫什麽信啊,情書也不至於要加上郵戳吧!


    被這哥們兒一弄,睡意全無,見教室也沒什麽人,就發起信來,發到別人座位上時用一本書把別人的信壓好。發到一半有一封給吳啟諾的信,蘇曉沐看著發信地址是外省覺得有些納悶兒了,或許是哪個親戚寫的吧!發到最後一封時,蘇曉沐是真的愣住了,那個在她生命裏二次消失很久的人。


    寄信地址是市中心,在學校時候寫的。


    蘇曉沐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了,像是被什麽給撞了一樣。這麽長時間了,來這麽一封信是什麽意思?蘇曉沐心裏忐忑,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拆這信了。蘇曉沐見教室陸陸續續來了同學,便收起信來,夾到參考書裏。


    這一整天蘇曉沐心神飄忽,好奇著信的內容。


    這麽些天,她也沒怎麽觸景生情,以為對他的感覺已經淡去了很多。不像前幾次見到他,她心裏更多的是傷感和氣憤,那時候還有那些極小的意願與他和好如初。但是隨著他的再一次因為她的冷漠而消失,她似乎也習慣了不再有他,不再想他的日子。當心中忽然很空曠卻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時候,再次看到那個讓自己苦著樂著的人有關的東西,她的心居然又微微地燃起了小小的火焰。


    曾許毅說他不喜歡看煙花,絢爛那麽一刻,從來沒有生命存在的價值偉大。


    但是蘇曉沐說,煙花本來就是為了人們短暫的歡愉而存在的,為什麽連最簡單的愉悅都要探究其存在的價值呢?


    他們沒有達成一致,因為他們那時候都還不懂生命有時候根本是沒有意義的,生命之外的任何附屬物也一樣。


    蘇曉沐覺得曾許毅有時候把自己看成他的附屬物,她的冷靜她的聰明她的傻,他全都看地一清二楚。但是他們,卻是獨立的個體,當他有了擁有她的極致**,她的一切,她愛他的一切,也隻是他的附屬。


    而蘇曉沐的冷靜在他由冷靜向狂躁的轉變裏也漸漸掩於歲月。


    現在的蘇曉沐絕不會比當初勇敢。


    一下晚自習,蘇曉沐立刻把那本參考書塞進了書包,飛也似的衝出去了。


    跑得很快,可是還是有人追上來。


    "喂--你怎麽每次都跑這麽快啊?"蘇曉沐扭過頭,又看到了吳啟諾。這一次看清了,黑夜中有些疲倦的但仍然掩飾不住的清秀的麵容。路燈泛黃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像是精致的銅質雕像。


    "啊,有事兒麽?"蘇曉沐故作鎮靜地問道。


    "哦,聽說今天的信是你發的,覺得你做事很周到,就想感謝一下你!"吳啟諾話出口自己都覺得心虛,扯出一臉淡淡的笑容。


    "哦哦,以後這種小事就不用謝我了!"蘇曉沐今天除了思緒萬千似乎還帶著別樣的高興。


    "啊?"


    吳啟諾還沒說完,蘇曉沐已經跑開用右手對他揮了個大大的再見。


    又是這樣看著她忽然離開的背影,他還在揣測她會不會再次轉身。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蘇曉沐果真又跑迴來,帶著一臉的靦腆:"哦,上次你幫我寫的那答案真好,謝謝你啊!"一說完又跑開了。吳啟諾一個人在路邊笑了良久。


    蘇曉沐迴到宿舍把書包一扔,麻利地洗漱起來。


    正刷著牙,崔靜迴來了,看著蘇曉沐行為怪異,覺得有料可挖。等她洗漱完,崔靜迫不及待地趴上去粘著她:"哎,你今天有些異常啊!"滿眼都是賊咪咪的笑容。蘇曉沐一臉神秘的笑沒有言語。崔靜說道:"不肯說是吧,那好,今天晚上咱宿舍熄燈後討論的話題就是‘關於愛情‘,怎麽樣?"


    蘇曉沐笑道:"好啊,誰怕誰!"


    每天晚上熄燈後的閑聊是宿舍最有趣的放鬆方式,那種黑暗中暢談理想,吐槽社會不公的憤青思想好像特別能引起共鳴。更多時候那些關於愛情的小插曲總讓人久久難以入眠。蘇曉沐以前從來都是聽著他們說,自己從來不參與,因為不知道他們的分離是會被理解為正常的分離還是會被理解為不可理喻。


    無論她認為自己已經多麽厭惡他,無論他是否就像在她的世界蒸發了,原來她心底終究是沒有遺忘的。是啊,遺忘哪有那麽簡單,不是你想雲淡風輕一切就會無影無蹤。蘇曉沐以為以自己的淡靜絕不會輸得那樣卑微,可是她竟然還是那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是他下達的最後一張絕情通令還是,可能轉折的機會。而她自己更期待什麽呢?用期待這個詞,是代表著想再續前緣麽?


    夜深人靜時,蘇曉沐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誰知道帶來的是狂喜還是致命的傷悲呢。就像當初那樣的喜悅最終也淪為無盡的苦痛。她已經承受了太多次的無理由的開始和結束。每一次她都會恨恨地問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如果他迴來了,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她要不要給他解釋的機會?明明不是什麽嚴重的深仇大恨,為什麽被她弄成這樣了呢?


    難道是兩個太過高傲的人,有一天忽然為彼此放下了所謂的驕傲,便黯淡了曾經所有爭執的目的?如果他們兩鬧不出矛盾來,也許才會真的出現違和感。


    臥趴在床上,用被子把頭蓋住,打開手電,照在牛皮紙色的信封上,曾許毅剛毅靈秀的字映入眼簾。蘇曉沐最喜歡他寫她的名字,覺得和自己寫字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以前還老拿著他的讀書筆記模仿他的字,怎麽也學不會,結果自成一派卻還獲得大家讚譽。他的字,清秀的卻又遒勁的,是她寫不出來,模仿不了的。


    慢慢拆開信封,抽出一張散發著油墨紙張香氣的信紙。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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