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界村村口。


    “不好了,接到消息,蕭*隊朝界村開過來了!”


    “真是作孽啊,那關口之戰的那支守軍呢?”


    “劉家嬸子,這——”


    “哎喲,小靈通倒是說啊!怎麽樣了!”


    “全,全軍覆沒。”


    “嗚啊啊啊,我的兒子啊!額啊——”


    “天啊,快去叫西口大夫,劉家嬸子暈過去了!”


    真是作孽,看著界村口子上的一出白發送黑,茶攤上正在喝茶的楚狸忍不住搖搖頭。


    可他也不能做什麽,畢竟所有人都已入局,就連他也是局中一員。


    人間權利更替王朝興衰乃是常事,既是國中一員,那麽衛國之師戰死沙場,也算是馬革裹屍,死得其所。來這之前,楚狸也去了關口,蕭國鐵騎加上柳芙洵的翠柳衛對上後陳孱兵,結局可想而知。


    這四年,數十萬將士埋骨荒郊,這四年,歸墟千山烽火蕭蕭,這四年——


    本是仙門之爭,偏偏柳芙洵,要拉著天下陪葬!


    楚狸怎麽也不會想到,當年一派忠心的蕭慎,如今是歸墟日夜都不能說的名字。當然他也不會想到,經營了數年的柳芙洵這次在七國之間擺了多少步棋。


    唯一為人所知的是,柳芙洵當年重傷閉關,出關之後挑起七國內亂,各國大肆舉兵征伐,蕭慎頗有統一天下的野心。而柳芙洵躲在人世的勢力後麵,以兵戰仙,不論仙門多少神通廣大,他都以血肉堆積成壁壘,叫整個歸墟束手無策。


    至今,楚狸都不記得有多少小門小派湮滅在了柳芙洵兵馬之下,當然也不記得有多少同道死在了刀兵劍戈之中,往往隻是一句話,本是受人尊敬的門派成了叛逆,也往往隻是一句話的時間,就有人在這世上消失。


    這四年間,凡塵在抗爭,仙門也在抗爭。


    沒有人在性命麵前會放棄掙紮,隻是仙門和凡塵之間,實在不可調和。


    他們不是妖魔,麵對殺戮,正統道門之人若是身上血債多了,遲早是要遭天譴的。


    所以當兵槍齊齊入體,當邪魔混在軍隊中前來圍剿,那些勢單力薄的門派,就如案上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仙門之人不止一次的問自己,為何會走到如此地步,但沒有人可以迴答,也找不到答案。


    似乎這四年之中,歸墟突然陷入了黑暗無解的境地,就像山河破碎,無人能抵一般。


    楚狸這些年也變了不少,要說有什麽變化,大概是整個人都成熟了不少。


    如今他那可憐的毛發算是長齊全了,由於是重塑了身體,整個人也拔高不少。


    今日出現在界村,也算是他這幾年第一次出遠門,畢竟當年一事,讓柳芙洵閉關三年,也讓齊子佩閉關了三年。


    當日楚狸複活之後,倒是沒搞出什麽幺蛾子,藥癡等人也順利脫逃,算是美事一件。


    但齊子佩當時已過天數之劫,離飛升隻差一步,他道自己斷不能立刻飛升,於是向灰鱗討了滯留的辦法。為了不損傷齊子佩修為,灰鱗決定讓他繼續在密室章閉關,因此,楚狸見他後不久,齊子佩又閉關了。


    而作為齊子佩首徒的楚狸,在他閉關期間必須暫替東君之位,導致這幾年之間楚狸天天忙於書案。越是到後來,前來避難的仙途同道就越多,直至半年前齊子佩出關,楚狸才得了喘息。


    說是喘息,其實也沒能快活幾日。接到方芷消息,楚狸一路跟著,馬不停蹄的將整個歸墟繞了一圈。


    最先去的是楚國,大陸內戰,楚國自然不能幸免。楚瑜是仙門弟子,卻也是楚國國君,現在國家存亡才是他該考慮的,楚狸隻記得他說‘既為國君,手染鮮血也是在所難免的。’。


    楚國如今與蕭國交戰,全因,中原三國國土喪失大半,尤其大燕,已是國破。


    楚狸記得那日楚瑜在城樓上遙望東北,說:“這輩子無緣仙途,總該守好你我家業吧。”


    他們二人本是同歲,楚瑜年紀還小些,才這麽些時間,他額上已生了華發。


    也是後來才知道,楚瑜督軍之時遭柳芙洵刺殺,金丹損毀一半,從此再無緣大道,隻堪堪能活久些罷了,而那白發,是愁的。


    命運這種事,大概沒有誰能跳脫,楚瑜選擇了這條路,總得付出點代價。


    再見的時候,他說從雲端墜落的感覺,大概就是永生永世的痛苦,不過為了這裏,很值得。


    楚狸自覺沒什麽立場反駁他,卻也沒什麽立場同意他,隻是那白發和楚國的江山,太紮眼了。


    戰爭就是燒錢,再多的錢投進去,就像遇了火,再多也給燒沒了。


    楚狸從楚國出來,往蕭陳邊境趕的時候,看到了押運糧餉的隊伍,一車接一車,沉甸甸的。


    他自然可以一把火燒了它們,但楚狸和方芷最後都沒有動手,天命不是他們能左右的。


    現下,他們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準備和柳芙洵纏鬥。隻要不讓柳芙洵分神參與凡塵征戰,那麽沒了邪術幫助,蕭慎再不能肆虐歸墟,那些被控了心神的蕭國士兵也將解放,屆時兵戈之鬥總會停止,而仙門也將重獲安寧。


    將茶碗中最後一口茶喝幹,楚狸拿起身邊的劍,往迴春堂走去。


    亂世之中,劫匪流寇也就多了不少,界村向來出名,自然也不是很太平。


    雖然知道這些,可當楚狸站在迴春堂的殘垣之前,還是忍不住歎息著搖搖頭。


    “沒想到當年繁華之地,如今這幅模樣。”楚狸輕笑:“還當正陽書院能護著呢。”


    “什麽護著不護著。”方芷的聲音突然從他背後冒出來,楚狸一迴頭,就見方芷一身鵝黃,挑眉道:“民不與官鬥,雖然我正陽書院本事很大,但到底是民,這蕭慎,是王。”


    楚狸亦是歎息:“是啊,民不與官鬥。”


    方芷抬頭看了下自家被砸了一半的門庭,嘖嘖道:“走吧,叫你欣賞下春光正好。”


    “你可得了吧。”楚狸無奈的說:“進去能有個地兒坐不錯了,而且,現在是秋天。”


    “切,沒情趣的家夥。”方芷白了她一眼,也不請他,直接自個兒走了進去。


    楚狸知道她是耍脾氣了,隻得慢悠悠跟著進去,嘟囔道:“這個世道,也就你還這般。”


    方芷聞聲突然迴頭:“如不苦中作樂,再過兩年,我就跟楚瑜一樣要成老太婆了。”


    “哎,不說了——”


    說到此處,他倆一下子默契起來,選擇緘口。


    方芷帶著楚狸走入後院花園,站到亭子內對著四方亭柱敲了敲,場景一換,進了處密地。


    楚狸這是第一次知道迴春堂後院的玄妙,說道:“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還藏著不少啊。”


    方芷看他模樣笑的一臉鬼畜:“你身上的秘密比我還多,還有臉說我,走,他們就在前麵。”


    他們說的是四仙的幾位重要人物,今日聚在這裏,是為了討論些事情。


    走了大概有兩三百米,楚狸看清了圍坐在一起的幾個人,都是老麵孔了,鮮少有生。


    年紀最大的,該數飄絮和尚,不過他現在情況不太好,前幾日為了攔下蕭慎的軍隊屠城,破了戒。最慘的還不是這個,最慘的是他破戒後會立馬遭到反噬,而那時,被他親傳弟子傷了個半死。


    但飄絮和尚到底是底子深,如今雖然還未痊愈,行動倒是自如了。


    楚狸遠遠的就聽到藥癡的嚷嚷,他咋唿說:“小和尚藏得夠深,他是什麽時候叛敵的?”


    “不知道。”飄絮和尚垂老的聲音深深太息:“急功近利,飄搖也是誤入歧途。”


    此時厲閻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穀中也是,若不是師弟日日與我相處,怕是——”


    老熟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近日遭遇,楚狸亦是加快腳步,走到眾人身後。


    “幾位,好久不見。”


    楚狸輕巧發聲,引得幾人迴頭來看,飄絮一見是他,笑道:“小施主出山了?”


    “好久了。”楚狸擺了擺手:“前幾日遊了一圈歸墟。”


    藥癡一聽,立馬跳起來問:“紀真那徒兒怎麽樣了?還有,找到人了麽?”


    他一問,楚狸整個人都低沉了下來:“弟弟還好,就是,那幾位都遇害了。”


    “什麽!”藥癡一臉不可置信:“幾位散仙都遇害了?”


    “恩,被吸幹了精髓,屍身掛在北冥城頭,我給埋了。”


    飄絮和尚瞬間哆嗦起來:“是,水枕,水袖他們麽?”


    “哎,是——”


    一時間整個密地都安靜下來,方芷瞧氣氛尷尬,遂道:“我倒是有好消息。”


    楚狸同她一起入座,這才迴問:“什麽消息?”


    “內應弟子說,三年前柳芙洵重創,出關後雖然恢複,但是他現在肉身不穩,所以才如此屠戮天下。”


    “你這是什麽意思?”楚狸不解:“難不成是想說,他這麽幹隻是為了維持肉身?”


    誰料方芷竟真的點點頭:“或許這正是我們鏟除柳芙洵的好時候,他出關後性命與一件寶貝緊密相連,但是那寶貝要血肉滋養。本來這血肉肯定是要仙門中人的血肉的,但是柳芙洵神識耗不起,所以才指使蕭慎攻略七國,順道還害了北冥君、陳王一幹皇帝。”


    楚狸聞言沉思片刻,又問:“那你的意思?”


    “柳芙洵下個要攻之地乃是楚國。”方芷拿出一張地圖:“我們來個甕中捉鱉。”


    言下之意,即是,仙門是時候摒棄規矩,參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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