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微微一怔,這才留意到身後那兩排站得整整齊齊的禁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哭又笑的委實有些尷尬。她紅了紅臉,低聲問道:“這些都是你的人?”

    “嗯。”

    “當官了?”

    “嗯。”

    她好奇:“幾品啊?”

    江城含笑道:“你猜猜看。”

    不知他究竟做了些什麽,但三王爺逼宮這事兒他一定有參與,否則也不至於受傷。都說開國元勳會有大封,明霜想了想,伸出五指來。

    “這個數?”

    江城搖搖頭,笑著把她其中兩指扣下去。

    明霜訥訥地望著他眨眼睛:“什麽職位?”

    “沒什麽,官複原職而已。”

    她一麵迴憶一麵頷首:“三衙副都指揮使?”

    “正的。”

    幾輛黑漆平頭車從巷子口緩緩駛出,前有禁衛開路,後有仆從跟隨,排場之大,街頭巷尾的人都跑出來瞧熱鬧。

    隔壁家的兩個婦人驚得目瞪口呆,眼看著江城把明霜抱上馬車,心頭又詫異又豔羨。

    氣候尚冷,車上的坐墊鋪的厚實,小桌邊還有茶爐子,一進來便覺得暖和,茶香撲鼻。明霜在窗邊撩起簾子往外看,見得如此氣派之景,不由好笑:“怎麽搞得這麽張揚,這可不像你。”

    江城捅了捅小風爐,讓火燒得更旺盛一些,然後給她倒茶水。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裏,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想必會有人傳些什麽風言風語出來。這樣也好。”他淡淡道,“至少可以堵住他們的嘴。”

    原本明霜是不在乎的,自打來了京城,對於這種情況她已然適應,可聽他這麽說來,心裏忍不住歡喜,摟著他胳膊一頭靠上去,喃喃道:

    “真好,我以為你迴不來了。”

    江城拍拍她腦袋:“我答應過你會活著迴來的,說到做到。”

    車子走得平穩,這空間裏終於隻剩他們兩個人,他垂下頭去吻她,細細斟酌,淺淺溫存,帶著多日來的思念,摟在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緊。

    “往後,咱們再不用東奔西跑了。”他柔聲道,“你隻管待在家裏,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有我在。”

    明霜聽完就笑了:“好像一個廢物啊。”

    江城不禁苦笑:“有這麽說自己的麽?”

    指腹在她

    手背上輕輕摩挲,肌膚溫軟細膩,卻因為太清瘦,骨骼分明。折騰了這麽久,她的確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了,江城下定決心,等迴了京城要仔細給她補一補身子。

    車窗外,山山水水,小橋人家,一並緩慢倒退,明霜出神地看了一會兒,還沒從這樣的變化中緩過神來。不到半年的時間裏,她經曆了太多的事情,仿佛在明家小院裏侍弄花草的時光就在昨日,一覺醒來,杏遙還沒出嫁,江城還在門外站著,鳥雀嘀嘀咕咕……

    原來不知不覺,許多人,許多物都不一樣了。

    她忽然想起什麽:“迴家?是迴……哪個家?”

    江城喝了口茶,衝她一笑:“江家。”

    趕了兩天的路,到京城城門下時,已近黃昏。明霜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心中卻無端慌張起來……

    她從來沒去過江城的家啊……

    明家已經被抄了,據說之後宅邸已讓人買了下來,等著重建。江家的老宅當年雖也有抄家,不過一直保存著,隻略略翻修整頓後便能入住了。

    時隔多年,江家的人大部分已經離散失去了聯係,饒是如此,明霜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車馬停下,江城抱她下來,朱紅的大門早已敞開,管事頷首恭敬地喚了一聲“大人”隨後又朝明霜鞠躬,叫了聲“夫人”。

    宅子很大,和明府不相上下,可以想象出曾經亦是一副繁榮昌盛之景,隻是現在人少,看著冷冷清清的。

    “前麵就是書房,我把你從前愛看的那些都搬了過去。”江城抬手給她引路,“往後若是想看別的,咱們再叫人買。”

    明霜含笑:“好。”

    大約他也是剛剛迴家,府裏的下人置辦得不多。走半天也沒見著一個,四下裏格外安靜。

    她倒是很喜歡這種氣氛,院子裏有一方小池塘,明霜拉拉他衣袖:“叫人種點荷花吧,光禿禿的也不好看,等夏天我們還能吃鮮蓮藕呢,你說好不好。”

    “嗯,一會兒我命人去辦。”

    沿著迴廊一道走,不遠處忽然隱隱聽見有刀劍破空之音,草木疏影之後,有個少年正手持一把□□舞得虎虎生風。

    許是聽到動靜,他迴身收了槍,轉過眼朝這邊看。

    江城抬頭喚道:“言兒,過來。”

    少年聽話地把槍擱下,小跑著到他身邊。

    “哥。”

    這孩

    子年紀輕輕的,瞧著也就十二三歲,但個頭很高,身強體壯,眉眼和江城有幾分相似。

    他頷了頷首,向明霜介紹:“我弟弟,江言。”

    她眼角一彎,微笑道,“小言。”

    對方明顯詫異了一下,皺著眉看了看江城,微頓片刻,神色又恢複如初,乖巧地向明霜施禮:“嫂嫂。”

    “真乖。”她眯著眼睛笑,順手撫上他腦袋揉了兩下。江言無比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想後退躲開,抬眸瞅見江城皺了皺眉,他隻好順從地把腦袋低下來讓她摸個夠。

    “多大啦?”

    “十三……”

    “十三呀,不小啦,定了親事沒?”

    “……”

    江城輕咳了一聲:“他還小,暫時沒考慮這些,先立業後成家,我想等他有出息了再考慮親事。”

    看著這孩子活像是看見他小時候,明霜忍不住支著下巴仔細打量他。

    江言倍感壓力地向江城投出求助的目光,然而後者隻平淡地對他點點頭,點得他心裏直發虛。

    “時間不早了。”江城終於出聲打圓場,“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先迴房休息休息。”

    “好啊。”明霜依言頷首,自行搖了輪椅,慢騰騰地繼續往前逛。

    眼瞧她走遠,江言這才炸毛似的把江城胳膊抱住,“哥,她、她剛剛摸我頭了!”

    “嗯,我看見了。”

    “她怎麽能摸我頭呢!”後者不可置信地撓撓耳根,又抓抓頭發,“她真是我嫂子啊?!”

    江城睇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呃……可、可是……”

    話還沒說完,江城就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好生練武。”說完,舉步便走了。

    原地裏,江言還在發怔,半晌才往頭上摸去。

    “你們……”

    未晚和姚嬤嬤先他們一日到府上,茶水,床鋪,妝奩,所有的而一切都替她準備好了。吃完飯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明霜早早地擁著被衾在床上躺著小憩。

    桌邊亮著燈盞,江城正提筆在寫文書。

    她捧著話本看了一會兒,偏頭見他手邊疊了好幾本,不驚奇道:“你才上任多久,怎麽就有這麽多要寫?”

    “正因為才上任事情才煩雜。”他蘸了蘸墨,“聖上打江陵而來,對京

    城的事一無所知,我需要把這幾年三衙的案宗理清楚,好讓他過目。”

    “你理出來我幫你抄幾份吧?”她放下書,“這麽寫得寫到什麽時候。”

    “不要緊,反正也不急於一時。”

    聞言明霜不好再多說什麽,隨手翻了一頁,忽然道:“對了,家裏就小言和你麽?”

    “嗯,爹爹在西寧州,聖上月初就下令讓他迴京複職。這會兒應該在路上了。”說著,他停筆笑了笑,“我們倆的事,過年的時候我也寫信告訴他了,你放心。”

    她倒不是不放心,明霜不由擔憂,“你這麽講我怪緊張的……怎麽辦,我是不是要準備什麽見麵禮給他?”她琢磨道,“你爹最喜歡什麽?”

    “喜歡什麽有什麽要緊的。”江城擱下筆,理好手上的文書,坐到床邊,低頭在她唇角上一吻,“反正你都嫁給我了,今生都是我江家的人。”

    明霜“嘖嘖”搖頭,伸手來摟他脖子,語氣泛酸:“了不得了不得,你現在可是江大人了,再也不是從前跟在我身邊的小侍衛,人人都叫你官老爺,叫你大人,哎……我明霜今非昔比,不是千金小姐,也沒有顯赫的家世,想必我的話你也不會聽了,哎哎哎,我好可憐啊。”

    她一連三歎,聽得令他發笑。

    江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親了親,“誰說的?在我心裏,你還是我的小姐。”

    “咦?是麽?”明霜歪頭,揚眉調侃他,“那你方才該用什麽謙辭稱唿自個兒?”

    江城哭笑不得,“屬下。”

    “那我呢?”

    “小姐。”

    明霜挑起眉來打趣:“誒,這就對了。”

    說話間,她手指將他衣帶解開,從衣襟裏滑進去,避開他傷處,有意往下撩撥,存心使壞的調笑道:“現在知錯了麽?”

    直到他身上有傷還故意亂來,江城心下好笑,摁住她的手,傾身上去吻她,溫軟的唇瓣含在口中,思念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耳畔聽他低啞著嗓音慢聲道:“屬下知錯了……”

    明霜閉上眼睛抱住他,口齒含糊:“再說一遍。”

    “屬下知錯了。”

    “再說呢。”

    “屬下……唔。”

    舌尖被吻住,他發不出聲,交纏了半晌,驀地發覺衣衫被他撥開,明霜低聲問:“不是說有傷麽?”

    “無妨。”他倒也很配合,“屬下/體質好,這點傷可以忽略。”

    “這可是你說的。”明霜湊上前,“那我可不管你了。”

    江城蹭蹭她鼻尖,笑道:“好。”

    都說小別勝新婚,再加上新婚的時候不過一個月他就走了,提心吊膽等了那麽久,明霜心頭有說不出的滋味,情到濃時,直咬住他耳根,逼著江城喘著氣小聲說喜歡,這才肯放過他……

    夜深人靜,燈燭已熄,燭淚在桌上結了厚厚的一層。

    她睜開眼,借著月色看到他胸膛上那些傷痕,有淺的,有深的,一道一道都是他們走過的痕跡。他睡得熟,明霜不敢拿手觸碰,隻佯作困倦地把頭靠上去,入耳是沉穩的心跳。

    腰際忽然一緊,他把她往懷裏帶了帶,拿下巴抵著在她頭頂,仍舊沉沉而睡。

    天色陰暗,大風平地而起。

    來到嚴家時,已有下雨落下。

    這地方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從前有五年的時間都是在此地度過的。眼下嚴濤親自培養的侍衛隊已被撤掉,如今人走茶涼,滿目狼藉。

    江城走進書房的時候,嚴濤還歪在太師椅上看書,一副很悠閑的模樣,擺好杯子請他用茶。

    “毛尖,也算是上品了,難得你們還給我留著好茶,嚐一杯吧。”

    他沒有動,身後有人把聖旨抖出來讓他宣讀。

    “怎麽?怕我下毒。”嚴濤自顧把那杯喝了,抬手一擺,“行了,聖旨也不必讀了,橫豎不過是賜死,一會兒我謝恩便是。”

    他擺弄手裏的空杯子,笑了笑,又皺眉捂著臉啜泣,忽喜忽悲,他歎道:“我養了一條白眼狼啊,當初真該殺了你的……是我從安武坊把你救出來的,你莫非忘了嗎?”

    江城冷眼看他:“五年出生入死,以及那日刑部地牢裏的酷刑,這些還你的恩情,足夠了。”

    這人的表情和當初相識的時候相比大有不同,嚴濤看了他良久,才諷笑道:“也罷,你如今有了個拖累,再也不會是從前那把利刃了。江城啊……再好的刀也會鈍,你自求多福吧!”

    他顰著眉,並不言語,從書房退了出來,兩旁禁衛端上酒水。

    院中的雨勢漸大,夾雜著雷聲,他抬頭往天上看去,烏雲密布,暗光閃爍。

    作者有話要說:我感覺這兩個人h的口味越來越重了!

    這是要s/m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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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西禾的地雷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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