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原始叢林裏,綿延的人群緩緩向北蠕動。一個個衣衫襤褸,有的身上已經披上了獸皮縫補的衣物。

    一個多月前,莆田帶領著勢哲八人和百多個衛兵,從逃亡的兩萬多人中選了一萬二千名精壯。由一百士兵和十二侍衛分別任百夫長,剩下的八百人由勢哲八人擔任百夫長。伍長由各個十人隊自己推選。千人長由以前的伍長兼任。侍衛隊長兼任一個一千二百人的千人長。剩下的八百人,由勢哲暫時率領。

    由於逃亡的黃家領民大多是青壯男性,又組成了五個千人預備隊,分別由莆田指定了隊長,下麵的枝節由各級長官自己分派。老弱婦孺則負責做些整理修補的雜務。

    整頓即畢,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了。沿著山腳的林木,晝行夜伏。沒出一個月,眾人身上的衣服盡皆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看著有如原始人一般的部眾,莆田感覺肩上的擔子越發沉重。這兩萬多追隨自己逃亡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帶他們找到生存的棲息地。

    一路披荊斬棘,漸漸地,陡峭的山脈變緩,眾人沿著緩和的山體繼續前進。突然,一頭渾身長滿長毛的野牛從山上衝下,靠近前麵的百人隊連忙架起武器阻擋。

    木製的長矛支在地上,向前上方傾斜著架起,被長毛野牛一撞就斷了。斷了武器的人紛紛後退,退後稍慢點的就被牛蹄踐踏上去,發出淒厲的慘叫。

    長毛野牛來勢不減,一直衝斷了幾排木質長槍,才將衝勢消去。周圍的人紛紛衝上前,槍戳,斧砍。

    驀然,山上一聲牛嗷響起,又出現了一頭長毛野牛,先前下來的長毛野牛兇猛的撞開人群,折向山上跑去。

    勢哲帶著兩個百人隊,在後麵追趕。山路越來越陡,漸漸的,眾人就得手腳並用了。

    那長毛野牛卻如履平地,在越發陡峭的高山上奔走如飛,勢哲等人呆呆相望。

    兩頭犛牛撞在一起,角頂蹄踏,撕扯得長毛上鮮血淋淋,都受了不輕的傷。驀然,一陣狼嚎傳來,一匹匹青灰色的狼影在頂部的山岩上不斷湧出。

    兩頭激鬥中的長毛野牛停下交鋒,警惕地審視著正在聚集的狼群,身體不約而同退向了身後的平台。

    那裏,一頭雌性的長毛野牛正在生產。

    看到狼群出現,勢哲帶領的兩個百人隊馬上傳訊示警。莆田對部眾吩咐下去。一隊骨劍兵(用動物的長骨打磨尖利做成的長刺,逃亡的難民暫時是沒有多少鐵器裝備的,除了先前狩獵時帶領的侍衛和兵士。)擎著高大的木盾,迅速跑到隊列前蹲下,木盾支起,一米多高的木盾緊挨著,相互間隻餘一條縫隙,骨刺兵就從木盾的視孔向外觀察;隨後上來一隊執著木槍的長槍兵,對應著骨刺兵依次列好;後麵是一隊弓箭兵,對著長槍兵的間隙瞄準;弓箭兵後麵還有一隊石斧兵,左手持木質輕盾,右手執沉重的石斧,威風凜凜地站著。

    部族的輜重被團團圍在中間,一列列的預備隊隨時待命。兩個千人隊迅速趕到了勢哲等人身邊,布下了嚴密的防禦。

    成群出沒的狼群,在這高山叢林裏,是最為可怖的,它們往往主動向人和其它動物發起兇猛的攻擊。隨著慢慢走向寒冷的極地,高大的樹木減少,狼群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一個多月來,莆田等人雖然有了豐富的與狼群做鬥爭的經驗,但也付出了血的代價。

    石台上麵,慘烈的戰鬥已經開始。隨著山岩之巔上的狼王一聲長嘯,青灰色的狼群一波又一波,衝向了雌性長毛野牛生產的石台。

    狼眼兇殘,看著石台上的長毛野牛閃爍著貪婪、嗜血的冷芒。野牛生產散發出的血腥味道,更使它們兇性大發,前仆後繼地衝過去,將它們不算高大的身軀,撞在了長毛野牛的牛角上,肚破腸流。流出自己腸子的同時,也用它們鋒利的爪牙在長毛野牛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兩頭剛才還在互相激鬥,爭奪雌性的長毛野牛,此時已成犄角之勢,將正生產中的長毛母牛擋在中間。

    後麵的青色岩狼,一邊前仆後繼的衝擊長毛野牛的防線,一邊將前麵躺下的同類屍體撕碎吞掉。這也許是狼的習性,讓同伴的血肉和自己的身體融在一起,共同戰鬥,同時清除了前進道路的障礙。

    狼群無畏地衝擊著,隨著同類一匹匹倒下,長毛野牛身上的鮮血也在不斷拋灑。青狼很有耐性,隻要狼王還在,它們就會一直衝擊到最後一個的死去,等待與之戰鬥的對手流盡最後一滴血,這是它們一貫的戰鬥原則。

    莆田的部眾冷冷看著鮮血紛飛的戰場,他們與這些可敬、可畏的對手交鋒已經大大小小十餘次。從它們身上,看到了戰爭的智慧和生存的殘酷。

    勢哲率領的部隊靠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戰鬥中的犍牛不時迴頭掃視生產中的長毛母牛,浴血中滿含的關切,每個士兵都能感受到,兩位浴血的異類英雄團結護犢的精神,令人感動。

    隨著狼群的不斷衝擊,先前的那頭長毛野牛傷勢過重,長嗷一聲,用犄角死死的將一匹青狼釘在石壁上,一動不動了,頭微微側過,轉向正在深情地舔舐牛犢的長毛母牛,滿含深情的牛眸,光華漸漸黯淡下去。

    另一邊激戰中的長毛野牛聽到了嗷叫聲,發瘋似的將犄角上的青狼狂甩,左右竄動著將衝來的青狼驅趕下去,粗壯的牛蹄將倒黴的青狼踐踏得肚破腸流。正在舔舐牛犢的母牛虛弱地抬起牛頭,剛剛出生的小牛犢費力的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勢哲迴首看了一眼,身後的士兵與他的目光對上,堅定的點點頭。

    勢哲一揮手,眾人依次向石台推進,到達石台外圍就停止了,因為他們的靠近引起了長毛野牛的警惕,廝殺中不小心又被衝上來的青狼撕下了片片染血的皮毛。

    勢哲再次揮手,站在第三排張弓以待的五百名弓箭手,將緊繃的弦鬆開,箭矢挾著勁風落向狼群,瞬間放倒了一片。滾滾前進的青色潮流被從中間截斷。

    激戰中的長毛犍牛一聲長嗷,收迴了對他們的那絲警惕,加速了清理石台上狼群的速度。隨著它碩大的牛頭左甩右晃,一個個青灰色身影被甩向石壁,在石壁上留下一片血漬,落下來抽搐幾下,就一動不動了。

    箭矢不斷射在狼身上,推進潮流中倒下的狼屍越來越多,衝到近前的狼被骨劍兵從盾牌縫隙刺出的骨劍紮死,一匹匹狼屍重疊起來。漏網的狼越來越多,弓箭兵隻能在了石斧兵的身後尋隙發箭。長槍兵的長木槍此時成了殺狼的主力,他們緊挨著骨劍兵,將丈餘長的木槍從木盾上方刺出。衝到近前的狼隻要躍起,就被長槍從腹下穿過,被甩向後方前進中的同伴,將它們砸得衝勢一緩。偶爾有從木盾上方越過來的,還沒尋著目標,就被幾把石斧剁翻了。

    青色的潮流緩下來,隨著前進速度變慢,狼的數目也在不斷減少。狼王狂嘯一聲跳下了褐色岩石,身後幾匹體型碩大的青狼也隨著混入了滾滾潮流。

    狼王碩大的身影出現的時候,狼群終於見底了。眾人精疲力竭,隻是在機械的與狼群廝殺,不少士兵傷痕累累。弓箭手長時間開弓的臂膀已經麻木,射出的箭矢,失去準頭,大多數狼是依靠近戰的士兵與他們血肉相搏。

    狼王碩大的身體狠狠撞在木盾上,木盾碎裂開來,後麵的士兵被撞得倒飛出去,防線被衝上來的群狼撕開了缺口,一條又一條青灰色的狼影從缺口湧入,場麵陷入了混亂。

    狼王高傲的審視著對麵的人群,還沒等再次撲擊,就被一個龐大的身影撞飛,一對銅鈴大的牛眼瞪著它,牛鼻中的熱氣“唿哧唿哧”往外冒著。

    狼王躍開,憤怒中的長毛野牛這次撲了個空,將對麵的岩壁撞得稀裏嘩啦掉下一堆碎石。

    長毛野牛迅速轉身,甩了甩頭,怒瞪著狼王,牛頭上的犄角已經有了裂痕,新鮮的血液漬出,將血跡斑駁的牛角再次潤濕。狼王審視著它,不敢貿然進擊,長毛野牛也一動不動的盯著它。

    “啾”的一聲,一支鐵箭釘在狼王的咽喉上,狼王嘴裏“咕嚕”一聲,剛仰起脖子就被長毛野牛頂在身後的石壁上,四肢掙紮了幾下,不動了。長毛野牛死死的頂著它,不肯放鬆。

    方才,勢哲指揮骨刺兵將缺口堵上,殺光衝進來的青色岩狼,形勢穩定下來,抬頭看到長毛野牛撞在石壁上的一幕,身後的原弓手百夫長,立馬從箭囊中珍藏的幾十支鐵箭裏,抽出一支,瞄準了與長毛野牛對視的狼王射去。

    狼王死了,剩下的群狼無首,慢慢散去。

    雌性的長毛野牛恢複了些體力,站起來,任憑牛犢吮吸著腹下的牛乳,銅鈴大的牛眸,神色難明的望著拾掇戰場中的眾人。下方,莆田那裏有一個千人隊正向這邊前進。

    勢哲帶著士兵,列好隊形小心謹慎地靠近將狼王釘在山壁上的長毛野牛。長毛野牛一動不動,身體保持著前驅的姿勢,後臀的肌肉向外鼓脹。

    這時候,吮飽牛乳的小牛犢晃晃蕩蕩的走過來,清澈的大眼望著長毛野牛健美的身軀,滿含孺慕之情。未幾,用頭蹭了蹭他的身子。長毛野牛陡然倒下,隨著“轟隆”一聲,小牛犢驚得呆住了,隨即就被“嘩啦嘩啦”下掉的碎石喚迴了神,撒開蹄子“蹶”到母牛的身邊。

    勢哲等人這才上前,原來,勇猛的長毛野牛力竭而死。

    勢哲吩咐幾十位士兵將兩具牛屍,用小樹做成的擔架向山下拖去,那母子倆在身後遠遠的綴著,母牛望著兩具牛屍,眼睛濕潤,眼神裏流露的分明是不舍。

    小牛犢也在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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